在他唇瓣上輕觸了一下后,,韓凌便向后退開了數(shù)步,,看到徐舒玄雪玉般的臉頰上竟然暈染上了兩片霞彩,韓凌不由得怔了一下,,她剛才不過是想通過嗅覺和他唇上所殘留下來的藥味來判斷他平時都服用的什么藥,,可沒想到這么輕輕的一觸,,竟讓一向處變不驚高貴無瑕的大少爺紅了臉。
是了,,徐舒玄現(xiàn)在才剛剛束發(fā)成年,,又很潔身自好,想來還從來沒有姑娘親近過他,,可話說回來,,她現(xiàn)在也只是個六歲的小姑娘啊,!
徐舒玄見她像只狡黠的狐貍一般觀望著自己,,不禁也羞澀得不好意思起來。
此時風聲盈耳,,松濤疊翠,,明媚的日光已在冰面上灑滿金碎,幾只雪鵠耐不住這般的寧靜,發(fā)出空谷回音般的清嘯,。
韓凌忽然對著徐舒玄半跪了下來,,眼中露出無比真誠的感激,她道:“大少爺,,阿凌要走了,,如果阿凌能平安渡過這次劫難的話,一定還會回來報答你的,?!?p> 她抬起頭來,眸光瀅瀅,,又道了一句:“阿凌記得漢儒之首賈長沙有說過一句話:鳳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徵兮,,遙曾擊而去之。大少爺乃高潔之士,,實在不需要為了一個只知求仙問道不管天下百姓死活的昏君而奉獻出自己的一生,。萬望大少爺記住阿凌的話?!?p> 如果說她的前一句話讓徐舒玄還處在懵懂的懷疑之中,,那么后面的這一番話便如驚雷一般讓他如夢初醒,很難想象,,這樣的一番話會出自于一個六歲的女童之口,。
他在震驚中沉默了很久,直到韓凌瘦小的身影在他星眸中化為一點嫣紅,,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肅然的高喊了一聲:“南楚!”,。
一道黑影立從蘭亭上飄然墜下,,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世子爺,有何吩咐,?”
徐舒玄眉頭緊鎖,,沉聲道:“派人去跟蹤她,查清楚她的身份來歷,?!?p> “是?!?p> 回答他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來歲的青衣男子,,他身材修長,長發(fā)披垂,五官輪廓如同刀削,,臉上卻有一道劍痕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南楚是一個江湖劍客,,也是他身邊武藝最強的貼身暗衛(wèi),,亦是他所有暗衛(wèi)的首領。
“等等……”在青衣男子轉身之際,,徐舒玄又加了一句,,“南楚,你親自去一趟,,另外,,保護好她的一切安全!”
從剛才韓凌說話時的眼神中,,他好似看到了一絲決然,,那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有的神色。
這種神色令他感到一絲害怕,。
聽到他的命令后,,青衣男子卻是猶豫了一下,冷道:“世子爺所交待的事情,,我南楚一定照辦不誤,,不過,南楚還是要提醒世子爺一句,,這個小女孩看起來不簡單,,難保她的事情會對世子爺不利?”
“這一點,,我心里很清楚,,你不用為我擔心,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p> 南楚頓了一下,終是冷言道:“那好,。世子爺也要多加小心,!剛才你與那小女孩談話期間,林中藏了不少死士,,雖然已被我全部解決,,但很有可能還會有其他死士跟上來。我會讓蕭云暫代我之職,,最遲酉時三刻,,我會回來,!”
語音未落,一道青影便如離弦之箭飛上了蘭亭,,然后縱身躍向萬里松濤,,漸漸消失在那一片碧色中。
在南楚離去之后,,徐舒玄翻開了手中的那一本書稿,,看著白紙上那一行行雖筆力不夠但靈秀如行云流水的字體,他眸光黯沉,,若有所思起來——墨跡未干,,很明顯這本書是剛剛書寫下來的。
會是那個小女孩自己寫下來的嗎,?可這小女孩又到底是誰,?
他怔怔出神,不遠處的樹林風聲鶴唳,,青松上又落下柳絮般飄揚的雪粒,。
他忽然又對著不遠處的樹林高聲道了一句:“你小子偷看了這么久,還躲在林子里不愿出來么,?”
林中立時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響,,一道人影如同猴子一般竄了出來,十分機靈的跳到他的眼前,。
但就是跳到他眼前,這個少年還是不安分的,,人半躺于地上,,蹺著二郎腿,口中還叨了根狗尾巴草,,一幅十分慵懶又滿心不甘的樣子,。
“大哥,你又不懂武,,怎么就知道我躲在這林子里偷看,?”
少年生了一雙桃花眼,一句幽怨,,亦喜亦嗔,,便也絲毫掩飾不住他一身的頑劣活潑之氣。
面容雖與徐舒玄不太像,,甚至膚色因過多沐浴陽光的緣固有些偏古銅色,,但那精致的五官與輪廓還是讓這少年多了幾分討人喜歡的魅力。
這是他三叔的兒子徐墨玄,,在徐家的這一輩子弟中排行第五,,雖是庶子,但一直與他交好。
在整個魏國公府,,也只有在這個性子最活潑好動的堂弟面前,,徐舒玄才是完全放松的。
于是,,他也玩笑般的說道:“不是上房揭瓦,,就是摧殘樹枝的,豈問還有誰有如你這般的破壞力,?你動靜鬧得這么大,,我就是不想聽也聽見了?!?p> 話剛落音,,轉眼,少年又來到了他的身后,,抱怨道:“大哥,,這也不能怪我,誰讓你的魅力大到了連一個小女孩都想一親芳澤的地步,,我猜那女孩最多六歲,,就算是七歲吧!你說,,這么小的女孩都對你芳心暗許了,,你讓我這后起之秀怎么辦?不行不行,,你得安撫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看著少年噘著嘴滿目幽怨的樣子,,徐舒玄也不禁一笑:“好了,,這種玩笑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可以了,,可千萬不能讓府里其他人知道,。”
“那是當然,,府里的那些人還不值得我跟他們開玩笑,,尤其是那些女人們,簡直太聒噪了,,也只有大哥你才受得了,,還有那大伯母,整天拿著那麈尾搖來擺去,,穿得跟唱戲似的,,你知道她今天又在背地里說了咱們多少壞話嗎,?什么‘成天就知道和那個私生子瞎混,一點尊卑倫禮綱常都不懂……”
徐墨玄口中的大伯母便是徐舒玄的母親,,但非他親生的母親,,而是長房國公爺?shù)睦^室,而且她還有一個身份是當今圣上景熙帝的親妹妹,。
徐舒玄的生母南宮氏去逝得早,,景熙帝便將自己這位最寵信的妹妹芳寧長公主賜給了魏國公徐睿為妻,如今魏國公被調往南京巡察倭寇擾民情況,,整個國公府便是這位長公主主持中饋,。
而且這位長公主與景熙帝有著同樣的信仰和癖好,那就是整日裝模作樣的吃齋念佛,、求仙問道,,整個國公府被她弄得跟道觀似的,尤其她還喜歡擺出一幅不似人間煙火的“仙道”臭架子,,總是以“不得觸犯神靈”為由對徐家的子弟們進行嚴格的管教約束,。
徐墨玄很不喜歡這位大伯母,所以一提起她,,他便是咬牙切齒并滿心鄙夷的,,還故意學著那女人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可徐舒玄的臉色卻沉了下來,,他驀地打斷道:“墨玄,不許非議長輩們的不是,!還有,,不要再去偷聽她們說話,此非君子所為,,且有違孝道?!?p> “大哥又拿這些話來教訓我,,我看大哥你就是被這些所謂圣人的思想給教傻了,所以才……”
徐墨玄話說到這里便陡地打住,,因為他看到了徐舒玄異常冷厲的眼神,,還有瞳孔深處的那一點悲哀。
其實看到徐舒玄這樣的眼神,,徐墨玄心中更多的是難受:“好好好,,大哥教訓得是,雖然說聽墻角不是什么好習慣,,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認,,我這種習慣還是可以給大哥你帶來不少好處的,,不是么?”說到這里,,他還故意湊到了徐舒玄的耳邊,,眨巴著眼睛,誘惑似的低聲道,,“至少,,我可以在錦衣衛(wèi)中幫你打聽到一些你不知道的朝中密事,怎么樣,?想不想知道,?”
徐墨玄進了錦衣衛(wèi),這是國公府里除了他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徐家世代書香,,鮮少有人入軍營,徐家子弟甚至以當兵為恥,。
可是徐墨玄卻是執(zhí)意選擇了去當兵,,而且他現(xiàn)在在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里做到了小旗一職,雖然這個職位不高,,卻是他一刀一劍所拼來的,。
所有人都道他品性頑劣,是徐家子弟之中最不濟的一個,,卻只有他徐舒玄知道這個五弟骨子里有多么的堅韌不拔,,他不需要倚仗徐家的勢力,一切都憑自己的雙手去拼搏,,沒有人知道他的背上到底留下了多少傷痕,。
想到這里,徐舒玄心里總有一絲的愧疚,。
而就在他怔神之際,,徐墨玄驀地將他手中的一本“書”給搶了去。
“這是什么,,那個小丫頭送給你的禮物嗎,?”打開書稿一看,徐墨玄又發(fā)出一聲嘖嘖的驚嘆,,“這不會是那小丫頭寫的字吧,?這也太打擊人了吧!那小丫頭的字寫得比我還好,?”
“知道你自己字不如人,,就該好好練練!”徐舒玄接道,,“快拿來吧,!你對這些又不感興趣,。”
徐墨玄一口氣將那本“書”從頭翻到尾,,果然焉焉的露出了沒精打采的神情,,再將那本“書”扔回到了徐舒玄的懷里:“我還以為是什么好寶貝呢!這么枯燥的東西,,也只有大哥你能看得下去,!不過,那個小丫頭挺有意思的,,大哥,,要不要,讓我去幫你將那小丫頭追了來,,相信我,,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那丫頭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p> “墨玄……”
忽然聽到徐舒玄如此認真的喚他,徐墨玄笑嘻嘻的臉猝地一緊:“怎么,?我又說錯了嗎,?”
“明日辰時正,你替我來送她兩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