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座低矮的房舍矗立在朦朧的夜色之中,,慘白的月光穿過窗戶上的薄紙,,在漆黑的屋里灑下微弱的亮光
夜風陣陣而過,房前的老樹虬枝隨風搖曳,,發(fā)出陣陣野獸般的咆哮之聲,,虛掩的屋門被風吹得吱吱作響,,屋里的油燈火苗搖搖曳曳,,明滅不定。
“小七,,你看外面的天這般好,,不如哥哥帶你出府找表哥玩好不好?”
俊朗的少年逆著光蹲在廊前的小桌前,,溫聲軟語哄著低頭哭泣的小孩,。
“我不要?!?p> 小孩沒有抬頭,,帶有哭腔的聲音在少年耳邊響起。
“為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歡表哥了嗎,?”
“他旁邊有個很兇的人他都不喜歡我,每次見我都兇巴巴的”
穆南嘉向來不是個多夢的人,,可自從那日車禍后,,當她來到這個世界后的這幾天,她總是夢見不同的人或場景,。
在夢中有時她是個調(diào)皮機靈的團子,,討喜靈動,;有時她又像是個旁觀者,看著那些人離散又聚合,。
不同的是在夢里她見過許多不同的故事,,相同的卻是夢里的人模糊又清晰,陌生又熟悉,。
一座座房屋零星的散落在山野之間,,搖曳的燈火透過雕花的窗欞,映在如墨的夜色畫布上,,在暗夜里顯得寂寥清冷,。
“哈!誰,?”
夏鐵柱伸著懶腰,,瞇著眼睛出了門,拎著一旁的柴油燈準備起夜,,卻差點被坐在院子中央的人嚇的七魂丟了兩魄,。
“夏大哥,是我,?!?p> 清冷的月光灑在院子中央的人身上,為她淺淺的披上了一層薄紗,。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院子中央,,抬頭看著那一輪明月,默聲數(shù)著天上閃著光的星,。
“原來南嘉妹子啊,,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這兒干什么呢?”
“我睡不著,,所以在這兒賞月,。剛剛嚇到你了,抱歉,?!?p> “沒事沒事,就是現(xiàn)在天氣涼,,你怎么在這兒坐著,,不怕著涼嗎?”
夏鐵柱將身上的衣服攏了攏,,坐到了穆南嘉身后的木椅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疏星朗朗,輪月當空,,和他往常所見并沒有什么不同,。
“夏大哥,我在想人為什么會做夢,?!?p> “不知道,但之前村里老人曾經(jīng)說過有時候夢見已經(jīng)過世的人是因為他們生前還有一些話沒有對愛的人說完,,所以才會去給生人托夢,。”
他一個粗老爺們,,不懂這些姑娘家家所謂的愁思,,但他知道世間萬物皆有它的去處,就比如他們遇到了她,,再比如故人久別重逢,。
“如果是夢見一些熟悉又陌生的人或事情,那是什么,?”
“嘖……這個的話我不太清楚,。不過我相信既然它出現(xiàn)了你的夢里,表示你和它有緣,?!?p> 夏鐵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憨厚的沖著穆南嘉笑了笑,,卻被一陣尿意給憋的臉紅,。
“那個南嘉,你先回屋吧,,這個時候院里多少還是有點冷,,我先去個茅房,!”
說完夏鐵柱一溜煙就跑遠了,,徒留穆南嘉一人在院里面對疏星朗月風中凌亂。
“……”
穆南嘉眼瞅著那個笨拙的身影在一片漆黑之中左拐右拐進了另一個破破爛爛的房間,,無奈的低頭一笑,。
她抬頭看了一眼被疏星點綴的夜空,突然間覺得她回不回去那個已經(jīng)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的世界都不重要了,。
在那個世界,,她有過難堪,有過失落,,有過傷心,,更多的是與他們格格不入的方式。而在這里她可以重新再來,她可以重新認識一些好友,。
翌日清晨,,穆南嘉蹲在夏家院子門口,感受著來往路人向她投來或善意或惡意或好奇的目光,。
穆南嘉無比清醒的腦袋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昨晚的夢境,,她感到一陣對未知世界的慌亂與無措。
在前二十五年里,,穆南嘉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她以為她會帶著十五歲那年的那份愧疚直到老死。
更沒想到一場意外她來到了一個她未知的時代,,更何況這個時代還是歷史上那個戰(zhàn)火紛飛,、餓殍遍野的時代。
穆南嘉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消化掉了這個事實,,畢竟在那個地方,,她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死前是一個人,,死后也沒人在意,也無所謂,。
眼下相對于怎么回去這件事,,她更好奇那個出現(xiàn)在她夢中的男人到底是誰,是替誰來給她送東西,,孟婆所說的轉(zhuǎn)機是什么,,牛頭馬面最后的對話是什么意思,出現(xiàn)在她夢里的那些人又是誰,。
“漂亮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突然在穆南嘉的耳邊響起,,喚回了她神游天際的思緒,。
“!”
穆南嘉聞聲扭頭看過去,,只見一個臉蛋圓圓,、梳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趴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
“小孩,,你怎么走路沒聲啊,,嚇死我了都快?!?p> 穆南嘉一臉嗔怪的將小姑娘拉到自己的面前,,泄憤似的揉了揉小姑娘的頭。
“哎呀,漂亮姐姐你松手,,阿娘剛給我扎好的辮子,。”
小姑娘一臉不開心的坐在穆南嘉的身側(cè),,抬手將穆南嘉在她頭上作亂的手拿了下來,,隨即仰著一張苦唧唧的小臉看著穆南嘉。
“還有我不叫小孩,,我有名字的,,叫夏若星?!?p> “好,,知道你叫夏若星了,但你家里人都叫你什么???”
穆南嘉收回在夏若星頭上作亂的手,隨即垂眸看了一眼氣鼓鼓的小姑娘,,剛停下來的手再次向小姑娘圓潤的臉襲去,。
“窩家里棱都叫窩囡囡,咯咯稀飯叫窩星星,。還有九四泥塊方凱窩,。”
(我家里人都叫我囡囡,,哥哥喜歡叫我星星,。還有就是你快放開我。)
夏若星臉頰被穆南嘉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著,,導致她說話不怎么利索,,但穆南嘉天賦異稟,能聽懂她在說什么,。
“囡囡和星星,?那姐姐以后跟著他們一起這么叫你好嗎?”
穆南嘉rua夠小姑娘后,,就松開了手,,抬頭看了眼不怎么好的天氣,以及扭頭看了眼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夫妻倆,。
“可以啊,為什么不可以,?!?p> 夏若星仰起一張肉嘟嘟的小臉,像一只奶呼呼的小貓,滿眼帶光的看著穆南嘉,。
穆南嘉則低頭看了眼夏若星,,再次情不自禁的上手捏了捏小姑娘白軟的臉蛋。
“囡囡,,我和你阿爹去城里,,你今天帶著南嘉姐姐一起在村子里的逛一逛,好不好,?”
翠云收拾好工具,,一看到門口排排坐著的兩個人,一臉無奈的走到她們身后,,笑意濃濃揉了揉兩個排排坐的小朋友,。
“沒問題的,阿娘,,我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可以照顧自己和姐姐的?!?p> 夏若星揚起肉嘟嘟的小臉,,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而坐在一旁的穆南嘉則是站了起來,,在翠云的耳邊小聲說道,。
“翠云姐,你們需要人手嗎,?我不能在你們家白吃白住啊,,起碼可以幫你們做點什么事情吧?!?p> “的確,。家里突然多了一個人,也不是添副碗筷的事”
翠云攏了攏身上的外衣,,故作高深的低頭想了想,。
幾秒過后,翠云再次揉了揉穆南嘉的柔軟的發(fā)絲,,輕笑道,。
“不用,看你跟我有緣,,你且放心住下吧,。倘若心中不踏實的話,就幫我看好這孩子吧,。這小丫頭在你來之前誰都不服,,昨天見了你之后就服你,,所以拜托你幫我們看顧好她就行了?!?p> 言罷,,翠云像是擼貓似的一手一個,好不快活,。
與此同時,,夏家莊的村口整整齊齊的停放著一排汽車,過往的村民頭一次見這么大的排面,,都圍成一個圈,,不約而同的站在離車不遠的地方,互相小聲私語著,。
“你造這是誰么,,這么大的排面?”
“不造,,但看上去官挺大,。”
“俺就想問他們這車得多少錢啊,?!?p> “不造,但是看上去就挺貴的,?!?p> “嘿,也不造這兩天怎么了,,昨兒個天降異象,,霞光四射,百鳥朝鳳的,,今天又有兩輛洋車停在村門口,。”
“昨兒個俺那瞎了眼的老娘突然站起來,,雙目無神的瞅著俺說什么天神下凡,,庇佑我輩?!?p> “對,,我家老太太也是。正吃著飯呢,,突然起身把碗一甩,,朝著東南方向規(guī)規(guī)整整的行了一個大禮,嚇俺一跳當時,?!?p> 穆翊珩十分頭疼的看著坐在他身旁的男人,,明明過來接妹妹的人是他,,可他旁邊這位大少爺在聽聞這個消息后,,撇開周家軍堆成山的事務,死乞白賴的跟上來,,說是要給他以及他那走丟多年的妹妹接風洗塵,。
“不是程隱,我來接我妹妹回家,,你跟過來干啥,?周家軍很閑嗎?”
“你昨天不是剛回淮城,,這不沒來得及給你接風洗塵嗎,?今兒就給你補了,順道過來接一下妹妹,?!?p> 程隱低頭整理了一下外套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滿不在意的說,。
“滾蛋,,你什么德行我還不知道?”
穆翊珩冷嗤一聲,,他從小和程隱等人一同長大,,程隱什么德行他比誰都了解。
“不是穆翊珩,,你是不是在國外留學時間長了,,忘了你以前溫潤如玉的樣子了?怎么還學會罵人了,?!?p> “少給我貧,說吧周少帥有什么任務交給你了,?!?p> 話音剛落,車窗的喧鬧聲就離他們愈發(fā)近,。
“少爺少爺,,我把村長給帶過來了?!?p> 車窗剛一落下,,兩人就看見不遠處有個一個清瘦的少年像拎著兔子一樣輕松拎過來一個壯漢。
“這小伙子一看就是是個當兵的好料子,,要不讓他去當兵吧,?!?p> 穆翊珩一臉頭疼的看著少年,這小子怎么還是一如既往的莽撞啊,,三年里福叔沒能教會他一點穩(wěn)重嗎,。
而一旁的程隱則在看到少年絲毫拎著個成年人跑過來,雙眼放光的趴在車窗上,,看著自遠方走過來的少年,。
“警告你少打他注意,我是不會讓他上戰(zhàn)場的,?!?p> “嘖,這么護著,,怎么不見你小時候這般護著我,?”
“淮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程家大少背后有周時予,誰要是動了你那才叫不想活了,?!?p> 穆翊珩絲毫沒理會程隱的耍寶,懟完他后徑直打開了車門,,自顧自的下了車,。
穆翊珩走到被少年一把丟到地上的男人面前,伸手將男人扶了起來后,,向男人微微一施禮,。
“實在抱歉,這孩子讓我慣的沒有一點分寸,?!?p> 而一旁的程隱也不管穆翊珩對他的態(tài)度是否惡劣,也緊跟其后下了車,。
“您是村長,?”
“啊對對對對,我是,,你們是,?”
“村長,向您打聽一個人,,村里是否有個后頸處帶有紅色蝴蝶胎記的姑娘,?”
“你是誰?找她干嗎,?”
村長剛站穩(wěn),,緩過氣來,聞言警惕的抬頭盯著眼前兩位非富即貴之人,。
“淮城穆家,,家中有一小妹,,打小失蹤,聽聞她在這里,,故前來尋她回家,。”
“哦,,原來如此,。但是你僅用一面之詞就要讓我們信你,,未免有點太勉強了吧,。”
“不信啊,,程青,,把東西給我?!?p> 村長聽罷仍是一臉狐疑的看著一行人,,站在穆翊珩身旁的程隱在看到村長狐疑的神情后,轉(zhuǎn)身讓身后人上車拿了個東西,,拿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
“不認識人,但這個東西總認識吧,?!?p> “認識認識,您稍等,,我馬上把人叫來,。”
村長看見程隱手上的東西,,一瞬間清醒了不少,,聽見程隱問話,連忙應道,。
“那你還不快去把人叫過來,。”
穆翊珩還沒反應過來,,剛剛被少年一把丟在車前的男人化成一陣風,,一溜煙沒影了。
“哎不是,,你怎么隨身帶著木倉,?”
穆翊珩難以置信的看著程隱手里的東西,不敢置信的問道,。
“兄弟,,你留個洋回來,,是把腦子忘那里了?我是個軍人,,不隨身帶木倉帶什么,?帶你嗎?”
程隱無語的瞥了好友一眼,,他這好友什么都好,,就是記性太差。
“滾蛋,,少給我拿腔作調(diào)的,。”
而被程隱嚇跑的村長則是慌不擇路的跑回家,,卻被迎面趕過來的自家女兒給撞個正著,。
“阿爹,我聽說有人把你從家里拽出去了,,你沒事吧,?”
少女被撞的向后踉蹌幾步,很快她站穩(wěn)腳跟,,急忙扶起摔倒在地的男人,,一臉關(guān)切的問道。
“閨女,,你聽我說,,村口來了一行人,他們來頭不小,,說是過來找妹妹,,找一個有紅色蝴蝶胎記的姑娘,咱們村里哪有這個人啊,?!?p> 男人被少女扶起來,一臉急切的向少女述說著事情原委,。
“那你跟他們說明白,,不行嗎?”
“不行,,他們帶著木倉呢,,我怕他們一木倉把我崩了?!?p> 少女一邊將男人扶進家門,,扶著男人坐到了炕上,一邊低頭想著什么。
“這樣啊……那阿爹你看他們是什么來頭,?”
“來頭嗎……俺看著找妹妹那個人穿的衣服都不是便宜貨,,長得也就端端正正的,像個讀書人,。拿木倉的那個更別說了,,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不是山上的土匪就是當兵的,?!?p> “阿爹,那他們說胎記在哪個位置了嗎,?”
“問了說是在后脖子那兒,,你問這個干什么?”
少女低頭沉思了一下,,很快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著男人,。
“阿爹,你忘了嗎我后脖子上有一塊紅色胎記……”
“小七,,你是想冒名頂替?,!你剛沒聽見我說他們帶著木倉呢,?稍有不慎是會死的?!?p> 男人聞言大吃一驚,,及時被少女捂住嘴巴。他從小就知道他女兒有大志向,、大抱負,,她不甘于生于平庸、死于平庸,,但他沒想到他女兒竟膽大到這個地步,。
“小點聲,阿爹,。你過來我給你說一下這個計劃……”
少女絲毫不理會父親言語中的擔憂,,低頭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還沒來嗎,?”
日頭漸漸升上來,,溫度也漸漸上升,圍觀的人們也早已散去,,只剩下幾個好事的人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處乘涼,。
程隱不耐的低頭看了眼腕表,語氣不虞的說。
“要不……”
少年的話還沒說完,,身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是來接我的回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