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真的蠢
從鐘鳴到學(xué)主降臨,,往往不過在數(shù)次呼息間,。如果是尋常時候,此時的傳道殿中,當(dāng)是三千弟子肅然恭敬等待學(xué)主落身講道臺,,但此時不尋常,,所以沒有這樣的局面,,三千弟子不敢喧嚷,,卻也不能各居其位。
眾人都聽到了那個煞意兇悍的“死”字,,只是畢竟人太多,,地方太大,所以沒有太多人知道說出這個字的是什么人,。
蘇洛發(fā)出這樣的威脅之辭,,接著便往后退去。
只逐道也自須臾間的震驚中醒來,,立刻面露恨色,,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恨色。
她是落日峰學(xué)宮的傳奇人物,,成千上萬的弟子對她敬畏崇拜,,即使是鈞幽、和容與安期生,,也絕不敢這樣呵斥她,,即使是那些學(xué)主坐下的一般三代弟子,也不會這樣對她,,因為沒有人敢肯定,,她只逐道真得永遠得不到師承。
所以她在驚覺自己在剛剛的須臾間竟心生懼意之后,于是驚怒,,隨即又發(fā)現(xiàn)對方無論怎么看都只是一位堪堪入“養(yǎng)”境不久的弟子,,又同陳萍萍等人混在一處,必是學(xué)宮弟子無疑,,因而終于從驚怒變作忿恨,。
即使烏邪學(xué)主將至。
她也不會顧慮太多,。
烏邪學(xué)主或許會因為他們在傳道殿爭斗而降罪,但她并不需要烏邪學(xué)主收自己為弟子,,那么又有什么可懼,?
所以她悍然再度進前一步,伸手向蘇洛攝來,。
蘇洛早有準(zhǔn)備,,在退后時已厲聲道:“扔出去!”
人群之中,,有一人白衣勝雪發(fā)色斑駁,,面極冷俊,踏步而出,。
……
人們不至于驚恐萬狀,,但真得很驚恐,因為人群之中,,他們看到一個男子用手抓住一名女子的肩頭,,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拖行向外。那女子頭發(fā)凌亂開來,,如潑在桌面上的墨,,風(fēng)一吹,便皺起濃重愁人的漣漪,。
她臉上愕然震驚之色猶自凝固,,卻不影響所有人看清她的面目。
沿路上,,他順手又抓起一名男弟子,。
一手一個,腳步很快,,往傳道殿外走去,。
“一起走,今晚這一課是不能聽了,?!碧K洛眉心緊了緊,無奈說道。
被月蕭寒拖著將要扔出去的當(dāng)然是只逐道,,而只逐道余下的同伴,,終究雙拳難敵六臂,很快被大同會的人一一擒下,,叉著往外,。
陳萍萍唯有頷首答應(yīng),吩咐同伴跟隨自己和蘇洛一同快速向傳道殿正門走去,。今日烏邪學(xué)主這一場晚課,,要講天地元氣之奧秘,本來是她亟待學(xué)習(xí)的修行內(nèi)容,,但現(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不能留下來聽講,。
“只逐道!”
“那是只逐道師姐,,‘成’境的正式弟子啊……”
“竟然這樣,,沒有半絲顏面地被人拖著出去,連反抗的余力也沒有么,?”
“這位白衣的師兄,,又該何等樣得強大?”
……
總之,,某位向來神秘的傳奇人物在第一次走向人前時,,便注定不會再有第二次。
一個傳奇失落,。
又一個新的傳奇升起,,叫做大同會,叫做陳萍萍,,叫做……人們還不知道月蕭寒叫做月蕭寒,。
……
……
傳道殿中,三聲鼓震的余音猶在回蕩,,終于散盡,,就見殿中正位講道臺兩旁,各走上來兩名美貌少女,,一個捧香爐,,另一個抱一卷道書,走到方圓丈許講道臺頂部站定,。
而后,,又有兩名年輕弟子模樣的人出現(xiàn),一男一女,。
那男弟子身姿挺拔,,令人側(cè)目。
但猶不及那女弟子,一襲綠裳,,清新雅致,,偏生她生得極嫵媚,生就一副妖嬈根骨,,蓮步微移間,,就有十二分的風(fēng)流味道,靡靡入人眼中直抵心底,。
這二人到了講道臺上,,驀然神色微變。
他們看到下面的三千坐席,,九成九以上都是坐著弟子,,卻幾乎沒有往常迎接學(xué)主時的肅穆,反而是人人神情有異,。
并且這都不算什么,,最要緊的是,,最靠近講道臺那二十余張坐席,,卻盡都是……空著的!
這絕對是學(xué)宮所有傳道殿中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他們依舊隨即背過身去,,躬身喚道:“弟子恭迎師尊!”
在他們轉(zhuǎn)身去之前,,綠衣的女弟子最后一眼落在視線盡頭傳道殿正門,,恰好有最后兩個背影,一男一女,,快步走出門去,。
那男子的背影叫她朱唇緊咬,眼底立有寒色掠過,。
呼啦啦,!
霎時間,下面弟子俱都俯身,,恭聲呼道:“弟子恭迎學(xué)主,!”
傳道殿中風(fēng)乍起。
講道臺上,,一片微光播撒,,霧蒙蒙降下,其中一尊身影,,清削頎長,,凌空落下,終于踏足講道臺上,就見是一名十分高挑,,身穿烏漆道袍,,負手在背后,面龐冷削干瘦,,顯得頗不親切的中年道人,。
烏邪學(xué)主!
中年道人的目光,,在落向傳道殿中的第一剎那,,便驟然變化。
一位學(xué)主降臨傳道殿,,為眾弟子講道,,是功德無上的事情,然而殿中三千坐席竟未坐滿,,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即使是沉淪末流的向道學(xué)宮弟子,對這位學(xué)主的講道也興趣寥寥,。
尤其是當(dāng)最靠近講道臺,,最要緊的那二三十席也一片空蕩時,便越發(fā)顯得如同恥辱,。
烏邪學(xué)主感受到了這種恥辱,。
他的綠衣女弟子垂下頭去,眉眼間卻有淺淡笑容閃過,,緩聲說道:“請師尊為眾弟子講道,。”
烏邪學(xué)主目綻冷芒:“講道,?講什么道,?”
殿中一片死寂。
綠衣女弟子抬起頭來,,忽然低聲道:“師尊,,或許是有些弟子突然間有要緊事,不得不離席而去,,也未可知呢,。”
那男弟子冷聲道:“什么樣的要緊事,,能要緊過晚課,,要緊過聽師尊講道?”
“哼,?!?p> 烏邪學(xué)主發(fā)出一個極淡的鼻音,。
綠衣女弟子忽一咬銀牙,就講道臺上跪下道:“師尊,,弟……弟子適才依稀看到,,離去弟子中,似有一人背影有些眼熟,?!?p> “哦?”
烏邪學(xué)主目中厲芒毫不掩飾:“綠茶,,你說,!”
綠茶嬌軀微顫,小心道:“師尊,,此人身份有些不同,,弟子……不敢亂說?!?p> “左右不過是個學(xué)宮弟子,,能不同到哪里去?”男弟子仍是冷笑說道,,顯得極為憤怒,,大有師辱弟子死的憤慨情緒。
烏邪學(xué)主卻驀地擰眉,,迅速作出決定,,將道衣袖袍一卷,,恨恨道:“今日且回,,晚課停一場!綠茶,,你稍后到為師座前來稟告,!”
“是?!?p> 綠茶斂住眉梢,,媚意略展,笑盈盈答應(yīng)道,。
烏邪學(xué)主身形閃了閃,,已失去了蹤跡。
傳道殿中,,立刻一片嘩然,。
……
……
此時正是晚課時間,學(xué)宮道場是每個晝夜中最安靜時刻,,寥無人跡,。就在殿前高懸“烏邪”道旗的傳道殿前,,一行弟子匆匆出來,共有七人隨之被擲于地面,。
蘇洛自眾人中走出,,走到被月蕭寒毫無憐惜扔在石板地面上的只逐道面前,足尖距離她的臉不足尺許,,居高臨下,,神態(tài)從容中卻不掩冷意說道:“你認識我?!?p> 他不是問,,是平順地說話,表示確定,,無比確定,。
只逐道揚起臉,難以置信之色尚在,,怔怔道:“不認識,。”
蘇洛嗤笑一聲,,沒有繼續(xù)說話,,只是低頭冷漠看著對方。
只逐道的聲音發(fā)緊,,再沒有半絲身為學(xué)宮傳奇人物的傲然:“我真的……不認識你,。”
她看起來不似作偽,,蘇洛也顯得有些驚異:“真的,?”
“真……的!”
“那么……”蘇洛略作思忖,,轉(zhuǎn)而問道,,“指定你來爭第七大學(xué)霸的,又是什么人,?”
只逐道深吸一口氣,,寒聲道:“我不會說沒有人指使我,因為那樣太蠢,,但我也不會告訴你,,因為這樣更蠢?!彼D了頓,,笑起來道:“總之,無論是你們背后的人,,還是指使我的人,,都在學(xué)宮之上,,我已經(jīng)與你們?yōu)閿常羰窃俑嬖V你,,豈不是又自絕退路,?”
蘇洛忍不住嘆道:“你以為自己不蠢,其實你是真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