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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火燒毀了所有,,梁蟬成了無依無靠的浮萍,,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遠(yuǎn)在德國,將她托付給國內(nèi)的好友,。
梁蟬第一次見邵霖風(fēng),,他趿拉著居家布拖鞋從書房走出來,穿著寬松襯衣和黑色長褲,,指尖夾著煙,,狹長深邃的眼眸呈現(xiàn)出漂亮的琥珀色,,彎唇一笑,溫和朗潤,,像宜城雨后煙青色的天空,。
那是梁蟬最喜歡的天色。
后來,,住進邵霖風(fēng)家里,,她才知道,他溫潤的外表下是一顆冷硬無情的心,,或者應(yīng)該說,,他沒有心。
他對她是很好,,可那些好,,不過是在償還人情。
梁蟬在日記本里寫:邵霖風(fēng)真厲害啊,,他什么都會,,唯獨不會愛我。
這世上沒人愛我,。
梁蟬羽翼豐滿后,,逃離到?jīng)]有邵霖風(fēng)的世界,變得越發(fā)沉默寡言,,被籃球砸到大腦發(fā)昏也沒吭一聲,。也因此,她遇到了同樣溫柔親和的蔣祈樹,。
蔣祈樹和邵霖風(fēng)不一樣,,邵霖風(fēng)是風(fēng),飄得遠(yuǎn)遠(yuǎn)的,,她費盡心思也抓不住,。蔣祈樹是樹,無論四季如何變換,,他永遠(yuǎn)在那里守著,,庇護著她。
有一天,,蔣祈樹說:梁蟬,,你說世上沒人愛你,我愛你呀,。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天邊一道驚雷炸響,梁蟬的肩膀瑟縮了下,,瘦白的手指握緊了傘柄,。
噼里啪啦的雨珠砸在傘面上,濺起的水花沿著傾斜的角度滴落,,白球鞋的鞋幫染上了泥土的顏色,。
宜城的梅雨季已經(jīng)過去,這場雨下得莫名其妙,。
梁蟬抬起傘沿望著霧沉沉的天色,,眼前逐漸虛焦,不由地想若是這場雨下在那個燥熱的午后,,或許她就不會成為孤兒,。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葉培勇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隔著雨幕不甚明晰:“一會兒到了邵先生家里要記得打招呼,。”
舅舅再三叮囑,,梁蟬沒聽進心里,,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p> 聽出她語氣敷衍,葉培勇有心教育兩句,,隨即想到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外甥女在三天前失去了雙親,,那些話被他壓了下去。
邵家的別墅近在眼前,,葉培勇斂了斂心緒,。
年過五十的保姆迎他們二人進去,遞上兩條干凈的白毛巾,,笑呵呵地說:“你們先坐,,先生在書房,我去叫他,?!?p> 葉培勇沒坐,視線緊盯著那道門,,搓了搓手,,顯得有些緊張。
梁蟬垂下的腦袋微微抬起一點,,舅舅佝僂的脊背映入她的眼簾,。舅舅沒有駝背的毛病,會有如此形態(tài),只能說明那位邵先生身份尊貴,,他有求于人,,下意識表現(xiàn)出“卑躬屈膝”的姿態(tài)。
梁蟬抿緊了唇瓣,。
她心里清楚舅舅求的是什么,。
如果那位邵先生點頭同意,從今天起,,她就得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雙親離世,唯一的親人就是眼前的舅舅,。他早年在德國工作,,后來在那邊娶妻生子,定居已有十年,。這次抽空回來操持葬禮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最遲明后天就要離開。
梁蟬思緒紛亂間,,書房門被人打開,。
先出來的是保姆,對他們笑笑,,默不作聲地轉(zhuǎn)身去茶幾邊沏茶,。隨后走出來一個清瘦頎長的男人。
梁蟬微微錯愕的眼神沒有藏住,。
她以為舅舅口中的“邵先生”跟他年紀(jì)差不多,,是她的長輩,實際上他那么年輕,,可能還不到三十歲,。
黝黑濃密的頭發(fā)有點長,發(fā)梢堪堪擋在眉峰下,,差一點就要遮住眼眸,。寬松薄透的白襯衫隨意套在身上,領(lǐng)口的扣子松了兩顆,,露出一小片蒼白的肌膚,。黑色休閑褲是很舒適柔軟的布料,褲腳在腳背上堆疊了幾層褶皺,。腳上趿拉著一雙煙灰色布拖鞋,。
整個人透出一股居家的氣息。
邵霖風(fēng)長指夾著煙,,走到近前時輕輕頷首,。
葉培勇臉上堆滿笑,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了,邵老先生身體可還硬朗,?”
“爺爺在北城,,事實上我也挺久沒見了,不過我們前天通過電話,,他身體還不錯,。”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含著一絲疲憊,,像是許久沒休息,再加上抽煙的緣故,。
說話間,,邵霖風(fēng)彎腰端起茶幾上的煙灰缸,摁滅了煙蒂,。
空氣里殘留著淡淡的煙草味,。
“坐?!鄙哿仫L(fēng)指著對面的沙發(fā),。
保姆沏好了一壺碧螺春,準(zhǔn)備給他們倒,,邵霖風(fēng)抬了下手:“我來吧,。”
保姆退下,,葉培勇拉著梁蟬在沙發(fā)上坐下,,手上用了兩分力道,。
在路上說了那么多遍,,梁蟬對舅舅這個動作的暗示十分了然,嘴唇輕動,,開口問候:“邵叔叔好,。”
雖然他看起來很年輕俊朗,,但是聽他和舅舅的寒暄,,似乎是平輩相交,她找不到別的稱呼,,便按自己理解的意思來了,。
邵霖風(fēng)藏在發(fā)梢下的眉峰聳動了下,手上動作沒停,,拎著茶壺給她面前的小茶杯里倒了點茶:“嗯,。”
倒是葉培勇神色不淡定了,看她一眼,,嗔怪道:“這孩子沒眼力見,,叫什么叔叔?!?p> 邵霖風(fēng)搖頭失笑:“無妨,。”
梁蟬捧著茶杯低下頭,,不再說話,。
來之前舅舅并未過多介紹邵先生,只說當(dāng)年邵先生給他爺爺準(zhǔn)備壽禮,,相中了一幅古畫,,舅舅作為牽線人,幫他聯(lián)系了收藏古畫的名家,。因此邵先生欠他一個人情,,曾允諾過有任何麻煩都可以來找他。
現(xiàn)在,,梁蟬是那個“麻煩”,。
葉培勇事先在電話里跟邵霖風(fēng)簡要地說明了來意,此刻更為詳細(xì)地解釋:“這孩子是個可憐人,,一夕之間失去雙親,,臨近高考我不便將她帶出國,思來想去唯有托您照看一二,。她很乖巧懂事,,學(xué)習(xí)成績也好,不必多費什么心思,?!?p> 這番話不可謂不令人動容。葉培勇開口前在心底醞釀了無數(shù)次,,一再修改措辭,,唯恐邵霖風(fēng)拒絕。
他甚至對一個比他年輕的人用上了“您”這個敬稱,。
邵霖風(fēng)呷了口茶,,沉默不語。
梁蟬握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從一開始的漠然到現(xiàn)在多了一絲忐忑,。她悄然抬眸,正對上對面男人飽含打量的目光,。
他的眼狹長深邃,,是漂亮的琥珀色,。
他在她的注視下彎起了唇角,那樣溫潤舒朗,。
外面的雨恰好停了,,梁蟬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瞧見了遠(yuǎn)處煙青色的天空,彌漫著淡薄的霧氣,,恍若仙境,。
邵霖風(fēng)亦如此刻的天色,溫和的,,潤澤的,,好似能包容萬物。
“好吧,?!?p> 邵霖風(fēng)思索良久,答應(yīng)了舅舅那個聽起來略有點強人所難的要求,。
梁蟬一顆心慢慢落下,,比起寄人籬下,她更害怕的是無家可歸,。她的家在那場大火里燒成了灰燼,,什么都不剩了。
葉培勇站起來,,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只一個勁道謝:“謝謝,太感謝您了……”
邵霖風(fēng)擺手,,沒說別的,。他熬了個通宵,實在是困得腦子轉(zhuǎn)不動了,。
*
臨別前,,葉培勇將梁蟬叫到無人的走廊,再次叮嚀她要聽邵先生的話,,有什么需求也可以給他打電話,。
雨停了,,到處濕嗒嗒的,,空氣里一股泥土的腥氣,草木滴滴答答地落著蓄積的雨水,。
梁蟬麻木地應(yīng)著,,點頭如搗蒜。
“小蟬,?!比~培勇突然叫她的名字,,盯著她失神的臉欲言又止地說,“你,、你千萬別怨舅舅,,我也是沒有辦法。你高考在即,,帶你去德國才是對你不負(fù)責(zé),。將來你考完試了,要是真想來,,我再給你安排,。”
梁蟬情緒不高:“我都知道,?!?p> “乖孩子,好好振作起來,?!比~培勇?lián)崃藫崴哪X袋,縱使知道安慰的話語蒼白,,還是要說,,“你以后的路還長著,別想那么多,,先把學(xué)習(xí)搞好,,一切都會好的?!?p> “嗯,。”梁蟬喉頭有點堵,。
葉培勇離開后,,梁蟬獨自一人回到客廳。
邵霖風(fēng)倚靠著沙發(fā)背,,雙眸微閉,,手指一下一下捏著鼻梁骨,聽到輕輕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他掀開眼簾朝門口看去,。
“你叫什么?”他很隨意地問,。
梁蟬在原地站住,,聲音很低:“梁蟬?!?p> 邵霖風(fēng)停頓了下,,又問:“嬋娟的嬋,?”這個字在名字里比較常見。
梁蟬搖頭,,糾正他:“是夏天的蟬,。”
邵霖風(fēng)瞇了瞇眼,,懶散地笑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里也浸滿了笑意。他重復(fù)她的話:“夏天的蟬,?!?p> “嗯,我記住了,?!彼a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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