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張臉
小喬的爺爺死了,他把自己溺死在院子的水缸里,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早就涼透了,。
村里有個算命的孫瞎子,說是爺爺屬龍,,這死法很好,這就是龍歸大海了,。
小喬覺得可笑至極。
回村子的路上,,三輪車經(jīng)過一片狹窄顛簸的樹林,,她心中沒有悲傷,只有錯愕,
葬禮上一群人哭天搶地,,可笑的是,,那群人里,竟然還有奶奶的死對頭,,而她卻怎么也流不下淚來,,
堂哥哭的傷心,轉臉便問“你怎么不哭,?”,,
她愣了愣沒說話,只默默地低下了頭,。
她走到棺材前,,爺爺?shù)膬鹤觽冋蛟谀抢铮且彩撬谝淮慰匆姲职痔栠罂蓿?p> 她想起每個寒暑假,,爺爺都會蹣跚著在村頭等她,,
想起四歲那年,村里的傻子把她帶到角落里要脫她的褲子,,爺爺氣的追了兩個村子,,硬是將那人打個半死。
想著想著,,終于在一個沒人看見的角落里,,泣不成聲。
聽說爺爺走時是凌晨兩點,,他拍了拍奶奶的頭說,,“我走了,你好好活著吧”
“要封棺了,,快過去看看你爺爺,,“平日里對爺爺尖酸刻薄的五嬸子,今日竟孝順了起來,。
小喬木訥地走上前,,這是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去觀察一個死去的人,
”爺爺真的死了嗎,?他看起來好像跟活著的時候沒什么兩樣,?“
她仔細地端詳著爺爺?shù)哪槪绞亲屑毝嗽?,越覺得有些頭暈目眩,,恍惚中她看到爺爺身上有一層影子在動,
小喬心頭一緊,,忽然,,那影子瘋狂地上下左右掙扎了起來,,
她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終于,,那影子不再動了,,小喬長舒一口氣,一定是幻覺,。
“小喬,,小喬,”爺爺?shù)穆曇粼谏砗箜懫?,那聲音很微弱,,時隱時現(xiàn),
”爺爺,?怎么可能,?”她一瞬間脊背發(fā)涼,臉漲的通紅,。
“孩子,,爺爺要走了,這個留給你,,別怕,。“
她猛地回頭,,隱約看到一個梳著麻花辮,,打扮的十分怪異的女孩子牽著爺爺消失在村口,
”啊~~別抓我,!爺爺,!“小喬猛地驚醒,
“醒了醒了“孫玉潔長舒一口氣,。
”媽,,這是哪兒?爺爺呢,?“小喬滿頭大汗,,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似乎是在一個破舊的診所里,。
”哎呀,你剛才暈過去了,,媽都要嚇死了,,孫玉潔語重心長地說道。
”王大夫說你是傷心過度,,打一針就好了,,沒想到針還沒扎進去呢,,你就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薛志信眉頭舒展,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爸,,爺爺他。,。,。。,。,。被拉去火葬場了嗎?“小喬吞吞吐吐地問道,。
”嗯“薛志信點了點頭,。
小喬低著頭,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診所破舊的被子上,,
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失落,,人死了,這么快就要變成灰了,。
”老五媳婦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瘋瘋癲癲的“薛志信小聲嘟囔著。
”心里有愧唄,,說好了老兩口跟著他們夫妻倆過,,現(xiàn)在老爺子走的這么不光彩,她以后在村子里怎么做人吶,,這瘋瘋癲癲,,誰知道是裝的還是。,。,。。,。,。
孫瞎子不說了嗎,應該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上了身了,,折騰她呢,。“
孫玉潔絮絮叨叨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
”暈倒可不是小事,,雖然醒了,,還是得扎一針鞏固鞏固,不然怕落下病根兒,?!?p> 王大夫拿著輸液瓶笑嘻嘻地邊走邊說道。
盛夏的天氣,,小喬卻覺得這診所里陰冷陰冷的,,她將被子裹了裹,順著那聲音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啊~~~~~~~”刺耳的尖叫響徹天地,,屋子里的人都被小喬的叫喊聲嚇得一激靈,,
“這孩子,這是怎么啦,?”薛志信和孫玉潔焦急地拽著被子追問,,
“不是不是,一定是眼花了,?!毙绦睦镟止局еχ拘诺母觳簿従彽靥痤^,。,。。,。,。。
不是幻覺,,不是幻覺,!
她看見王大夫身后那慘白的半張臉,猩紅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無論王大夫怎么移動,,她都只能看到半張臉,那人分明是半掛在他身上,,小喬嚇得說不出話來,,不停地瞪著腿向墻角退。
”別怕別怕,,爸爸媽媽在呢,,“二人一時間不知所措。
”救命,,救命,,臉,!半張臉!“小喬面無血色,,嘴唇發(fā)紫,,嘴里不停地重復著。
聽著他嘴里念叨的東西,,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毛骨悚然,
王大夫是這村子里的赤腳醫(yī)生,,為了賺錢,有病沒病都愛給人扎一針,,去年把隔壁村老胡家的媳婦翠娟給治死了,,老胡家里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翠娟的爹媽不依,,大夏天的尸體也不往回領,,哭天搶地地要個說法,天太熱,,尸體的臉都腐爛了,,這些事,村里的人都知道,。
薛志信和孫玉潔也嚇得不輕,,
“這孩子這是怎么啦?“孫玉潔帶著哭腔說道,。
薛志信卻眼睛直勾勾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這孩子。,。,。。,。,。怎么跟他爺爺一樣。,。,。。,。,。“
回去的路上,,小喬一言不發(fā),,三輪車顛簸著,,三人的身體來回晃動著,
在奶奶家生活的那些年,,她時常夢見一覺醒來,,自己竟在爸媽的家里,藍色的窗子,,白色的床,,那種深入骨髓的抗拒到長大之后依然能成為她內(nèi)心深處的一抹陰影。
“到家了”,,孫玉潔邊拿鑰匙開門邊嘆氣,,哎,還得做飯,,
薛志信輕蔑地瞥了一眼,,”不用你,我做行了吧,!“
還沒到開飯的時間,,廚房又傳來了爭吵聲,
“是啊,,這就是我的家庭,,夾縫中生存”,小喬心想道,。她隱約聽到媽媽又提起那個女人,。。,。,。。
這天晚上小喬做了一個夢,,陽光很刺眼,,她從未見過爺爺一舉一動如此矯健,她在夢里抱著爺爺笑啊跳啊,,爺爺?shù)纳碜雍芘?,他笑的很開心,
后來爺爺說了那句自殺之前對奶奶說的話,,“我走了,,你好好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