恓恓惶惶的一家人在頭晌已經(jīng)走了一多半路,,正午時大太太虛扶起身子對周家老爺說:“今兒個都起得早,,咱們能忍著,,不是還有老太太和孩子們,要不停下歇個腳歸置點飯食打個間吧。左右今天能趕到,?!敝芑蘩蠣斠宦飞仙袂槟兀蠲季o鎖,,沒大活氣地回答,,“聽夫人的吧,我不餓,,就不下車了,。”說完就閉上眼睛側(cè)躺下去,。大太太無奈地搖搖頭,,吩咐婆子安排大家停車,,周瑾芯帶著翠衣第一個下車,,她先在路邊尋了塊寬敞樹蔭遮蔽的地方讓大家歇腳。吩咐丫鬟婆子們利落地支起吊鍋,,伙計們點著火,,不一會熱水就咕嘟咕嘟地響起來。老太太一直病懨懨的,,所以和老爺大太太一樣只撩起轎廂布簾,,都沒下車。周瑾芯出城前讓翠衣在城門口的劉家餅屋買了很多面餅和糖餅,,這會可救了急,。老太太身邊的卞媽媽幫著分了餅子給各個主子,竟然連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廝伙計都有份,。周瑾芯又特意把餅子切成小份,,撒了一點蜂蜜水,端給祖母和父親母親,,說了一些“人是鐵飯是鋼”,、“留得青山在”之類令他們陌生又覺得很寬心的話,再看著嬌美細致的女孩臉上明媚的笑容,,就都起身吃些簡餐,,還都喝了熱乎乎的茶。一家人安安靜靜吃過飯,,就趕緊收拾東西上路了,。周瑾芯帶著翠衣上了車就靠著車轎壁上,從一早上到現(xiàn)在,,她也有點疲憊了,。她撩起轎窗上的紗簾兒透透氣。
丫鬟翠衣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小姐,不知覺地擰起眉頭琢磨著大小姐的變化,。周瑾芯放下紗簾,,望著貼身丫鬟翠衣擰著眉頭困惑不解的樣子,轉(zhuǎn)頭不易察覺地悄然回憶起6年前的場景,。周瑾芯前世是南方一所知名院校即將畢業(yè)的農(nóng)學(xué)專業(yè)博士生,,本來已經(jīng)應(yīng)聘成功了一個市轄縣主管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副縣長職位,為了完成畢業(yè)論文,,幾個同學(xué)跟導(dǎo)師一起去云南實地考察紅壤,,路上遭遇山體滑坡,她所乘的車子翻滾著落入懸崖的那一瞬,,她想到了養(yǎng)育自己的父母,,說好的上班掙了錢就把他們接過來一起生活的;想到了她學(xué)了這么多年的專業(yè),,滿腹經(jīng)綸還沒有做任何貢獻……她禁不住絕望地在心里嘆息“命運無常?。 ?p>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她忽地聽到女孩的喊聲,慢慢地張開眼,,已經(jīng)不是云南青翠的山巒,,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床榻上垂下的淡紫色帷幔和醬紫色的流蘇,隨著焦急的人聲和紛至沓來的腳步卷涌而入,,周瑾芯看到一群古裝的婦人和丫鬟,,個個焦急中透著驚喜,最前面的中年婦人大概40歲出頭,,姣好的容顏透著典雅,,不過這會子已經(jīng)滿是焦慮憔悴,滿臉淚水,,撲上來抱著她一會哭一會笑的,,嘴里叨叨著:“天佑我兒啊”。
周瑾芯內(nèi)心也一樣地震驚:電視劇里才看到的狗血穿越劇情發(fā)生在她身上了,。顧不上怨天尤人,,她趕緊努力搜索著原身的記憶。她們有著同樣的名字,,這個最是傷心的婦人是她的生母秦氏,,也是這家的當家主母。秦氏的母家是潮州遠近聞名商賈之家,,嶺南地區(qū)的陶瓷,、香料,、船舶貨運大多仰仗潮州秦家。當年周瑾芯的祖父就是看中了秦家的大家業(yè),,為獨子周晦求娶了秦家嫡女秦婉,,在秦氏母家的強大財力支持下,周晦順風(fēng)順水步步升遷到了泉州通判的職位,,周家也就此發(fā)達起來,。所以盡管秦氏只誕下周瑾芯一個女兒,不如幾個姨娘,,都填了兒子,,秦氏在周家仍然地位穩(wěn)固,極受夫君和老太太尊重,。近幾年秦氏年齡大了,,已經(jīng)不再寄望養(yǎng)兒立身了,倒更心愛女兒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呵護著,使得周瑾芯雖是嫡長女,,但是一副嬌生慣養(yǎng),、懶懶散散不成器的樣子,讓幾個心懷叵測的姨娘暗中哂笑,。8歲時的春天,周瑾芯感染了風(fēng)寒,,一病不起,,請了大夫吃了藥反倒加重了,甚至一度昏睡過去,,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周瑾芯震驚造化弄人,對著這群焦急的人們,,顧不上唏噓自己前世命運不濟,,聚集全身氣力才輕喚出一聲“母親”就又沉沉睡去,看來原身這場病真是病得不輕啊,。等再醒過來已是傍晚,,屋子里的人因為大夫號過脈說大姑娘已無大礙都各自回屋了,床旁邊只站著她的貼身丫頭翠衣和外面院子里的幾個粗使婆子,,小丫鬟白凈的圓臉仍然緊繃著,,滿眼擔(dān)心地盯著主子的一呼一吸,看到她家小姐再次睜開眼才釋然地松了口氣,。服侍周瑾芯坐起來喝了大夫剛開的湯藥,,又喂了幾口水,,翠衣就匆匆忙忙地跑去正院告訴老爺太太小姐的最新消息了。
屋子里安靜下來,,周瑾芯靜靜地半坐半臥著,,細細打量著這間清新閑適的古代女子的居所,身下是一張柔軟的雕花木床,,身上是一床錦被,。淡淡的蘭花香在房間里韻潤著,鏤空的雕花烏桕窗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霞光,,靠窗的長幾桌上擺著微黃的素絹,,旁邊放著一枚端硯,筆筒里插著幾支毛筆,。窗邊的墨色陶盆中栽著一株蘭花,,花還沒敗。轉(zhuǎn)過頭去,,是閨中女兒都有的梳妝臺,,上面擺著一面用錦套套著的菱花銅鏡和大紅漆雕梅花的首飾盒。瓔珞穿成的的珠簾后的外間,,整齊地擺放著桌椅,,古琴立在角落的繡架旁邊,看來原主還真是個琴棋書畫俱佳的佳人??!她叫來站在床邊的于媽媽,“扶我下地試試”,。她一站起身覺得腿有點虛晃,,不過還是硬撐著走到梳妝臺前,看到菱花鏡里姣好的面容,,她暗自驚嘆,,自己竟然占了這么美的原身,罷了,,也不必悲天憫人了,,既來之則安之,這一世可要好好珍惜啊,。于媽媽是周瑾芯的乳母,,自小疼愛她的很,“我的小姐啊,,你可嚇死老奴了,,總算好了,就是瘦了太多,,無妨無妨,,老奴定會山珍海味地把姑娘補回來,。”說著話竟然落了淚,,周瑾芯一看趕緊安慰道,,“于媽媽不妨事,我是吉人自有天相,,媽媽且忙去吧,。”于媽媽把周瑾芯扶回了床邊,,伺候她躺下,,掖好被角才離開。
周瑾芯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起前世的父母往事,,合計著這一世的日子,不免悲喜交加,,哪里還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