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風(fēng)館(上)
春風(fēng)館是城內(nèi)有名的風(fēng)月場所,,每年的花魁大會更是盛大非常,。
今夜便是花魁大會,館內(nèi)的賓客廳宇已經(jīng)修飾完畢,,高懸于其上的琉璃枝形吊燈,,如藤蔓般延展,,每株枝干的頂端又飾以貼金琉璃玉蘭,其下各自墜著一個長明燈,。從房梁中央垂下的金絲紗幔,,被分為十二股,如柔美的流水般向四周散去,,恰到好處地遮掩了二樓賓客的模樣,。
大堂中央是一個方形高臺,,臺上花容月貌的女子便是今夜進行拍賣的花魁,,她會把自己的初夜獻給今晚出價最高的人。人聲鼎沸中,,女子卻是泫然欲泣,,站在她身邊的人不為所動,想來應(yīng)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也只是冷眼瞧著,。臺下的男子們看見美人垂淚,更是興奮異常。隨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價,,老鴇笑意漸盛,,厚重脂粉也隱匿不住她眼角的笑紋。
楚祈打扮成公子模樣,,坐在角落里,,一個人飲著酒。自皇后派到他房內(nèi)的貼身侍女偷偷爬床被他發(fā)現(xiàn)后,,從對方口中他探出了皇后的意圖,,便假裝初經(jīng)男女之事,開始日夜流連于城內(nèi)的風(fēng)月之地,,春風(fēng)館便是他常來的地方,。此刻他百無聊賴地看著下面叫嚷的人群,他們的眼中,,沒有絲毫對于臺上女子的垂憐與傾慕之意,,只有著渾濁的情欲,與破碎美好之物的熱切,。楚祈收回視線,,時間差不多了,他也該回宮了,。
突然人群中沖出一人,,朝高臺上爬去。女子看著男人,,想要站起身,,卻被旁邊的人制住。男子被人強行架了出去,,中途他想要掙脫,,卻被人高馬大的打手一拳砸在腦袋上,他強撐著望向臺上的女子,,嘴里囁嚅地說著什么,,身子卻慢慢軟了下去。
楚祈看向那男子,,覺得有些眼熟,,細細回憶下,記起這人是以前伶宮的后廚,,在母親被打入冷宮后,,便被遣到其他妃嬪手下了。這人是個對主子盡心盡力的,,母親初來中原時,,常常食不下咽,,他在出宮時便向城內(nèi)的西域商人討了幾道做菜方子,變著花樣地給母親做,。被遣走后,,還會背著人送些好的吃食過來,只是有次被侍衛(wèi)抓住后,,就被趕出宮去了,。
鬧事的男子被拖下去后,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競拍仍然在進行,。到最后,還剩下兩人,,出價已高達七百金,,現(xiàn)在正以每輪十金加值的速度膠著著。傅永安便是其中一人,。
加價到八百金時,,另外一人沒了聲音。傅永安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一千金,!”。聽到鄰座傳來的聲音,,傅永安有些驚訝,,偏過頭去,一個芝蘭玉樹的公子坐在角落,,叫價的是他旁邊的小廝,。身邊的人問他是否還要加價,傅永安擺擺手,,一個花魁罷了,,八百金已經(jīng)是她的最高價值。比起得到花魁,,他現(xiàn)在對這個氣質(zhì)昭然的公子更感興趣,。
人群散去后,楚祈站起身,,一旁的傅永安踱了過來,。
“公子剛才橫刀奪愛,不請鄙人喝個酒么,?”
楚祈瞥了眼他,,徑直走了,。傅永安還想追上去,,對方身邊的小廝抽出腰間的短刀,,盯著他。
傅永安認出了刀鞘上的圖案,,停住腳步,。
原來是皇家的人。他暗自思忖,,接著向?qū)Ψ叫Φ溃骸霸谙赂祰L子傅永安,,剛才多有冒犯?!?p> 小廝掃視了他上下幾眼,,收回短刀,冷聲說道:“傅公子,,得罪,。”
傅永安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嘴角含笑,,對方的身份,他已經(jīng)猜了個大概,。
七天后,,楚祈又來到了春風(fēng)館,這次來他點名要見新的花魁,,月凝姑娘,。他在雅間內(nèi)等待時,突然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穆曇魪拈T外響起,。
“誒...別,,我和你家公子是舊相識,這次專門請你家公子喝酒的...誒誒誒,,疼疼...”
楚祈開門,,和傅永安大眼瞪小眼。這次出行,,楚祈只帶了自己手下的侍衛(wèi),,為了低調(diào)便沒有讓他們攜帶皇家佩刀,也難怪傅永安沒認出來,。他原本和李大人的小兒子約好在這間廂房明日碰面,,自己卻記岔成了今日,意外撞上了楚祈,??粗硪荒槻粣偅涤腊才み^頭輕咳一聲,,訕訕說道:“確實是舊相識...”
眼看對方要關(guān)上房門,,傅永安用手肘抵住門框,。
“上次冒犯了公子,不知能否給鄙人一個贖罪的機會呢,?”
“傅公子,,你認錯人了吧?!背眍㈨?,語氣冷冷的?!拔抑皇亲畈皇軐櫟哪俏?,接近我對你并無好處?!?p> “哈,?哈哈哈哈哈哈...”傅永安展開手里的折扇,掩住自己大笑的模樣,。楚祈的臉色愈發(fā)難看,。朝中的王公大臣都知道他的身世,可即便背后對他沒有好言好語,,面子上的做派還是足夠的,,這個傅永安,真是嫌命長了,。
待他笑罷,,傅永安合上了折扇,他定定看著楚祈,,說道:“誰是嫡庶,,誰受偏寵,不都是看最高位的個人意愿么,?如果順應(yīng)他人的想法先入為主,,這種人也是可憐。何況,,”傅永安輕笑了一聲,,似是自嘲,“真要物以類聚的話,,也是說的通的,。”
楚祈這時也記起,,傅永安原本是傅國公長子,,他的生母是一名煙花女子。坊間傳聞傅國公未出仕時,,還是個連趕考盤纏都湊不出來的窮書生,,只能給鄉(xiāng)紳子弟們當(dāng)個伴讀,,相處下來這些富家公子哥看他倒也順眼,平日里去青樓消遣,,也會帶上他,,笑說讓他長長見識,。在這種情況下,,年少的傅國公遇見了永安的母親小蓮。也不知道是枕邊人的承諾太過誠懇,,還是對于情愛的期許太過天真,,一夜春宵后,書生拿著小蓮的積蓄,,踏上了漫漫科舉之路,,最終他也是不負所望,一舉奪得新科狀元,。
衣錦還鄉(xiāng)的書生應(yīng)酬不斷,,如果不是老鴇找來,怕是早已忘了小蓮,。原本他想著將小蓮贖出來,,給一筆安身立命的銀子足夠,不想老鴇說小蓮已經(jīng)顯懷,,他不得已將小蓮帶回了自己在都城的府中,,可斷然是不會給小蓮名分的,原因無他,,患難真情只在患難時有用,,但政治聯(lián)姻可就影響深遠了。更何況,,一個青樓女子,,怎么可以肖想今朝狀元的正房之位呢?次年開春,,父親便迎了另外一位世家小姐入府,。
看見楚祈向自己投來的目光中似乎帶著一點憐憫,傅永安擺擺手,。
“不必可憐...”
“你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