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宏治十七年,,十一月十五日,雷雨,。
我叫陸少秋,。認識我的朋友,大多都叫我小流星,,這個小名是我娘給我取的,,可能----是她喜歡看天上的流星吧。
八歲那年,,我家來了很多拿兵器的人,,我那時才知道,,我外公是當時中原武林最有名的武學(xué)宗師,和我爺爺世稱“北武東文”是無極門的同門師兄弟,。
而我娘,,聽外面的人說,她可是武林第一美女,,不光美貌第一,,武功也是女人里的第一呢!
那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我記不清了,,只記得,,外公死了,爹娘在吵架,,我被一群很兇的人丟來丟去,。我害怕極了,抱著娘的腿不讓她走,,一直追到黃河邊,。
娘飛上馬,向著夕陽下沉的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這十六年里,,我和小君陪爹爹守著破舊的老宅等娘回來,然而,,爹等來的是龍嘯天的樸刀,,而我等來了必須為一家人報仇的宿命!
為了學(xué)武功,,我認識了云鳳和她爹,還有杜圣心,。
這一整年里,,我唯一的目標就是殺了杜圣心,為爹娘報仇,。然而,,龍嘯天告訴我,我不再是小孩子了,,該長大了,。
大人的世界,似乎除了劍,,就只有酒,。
一醉解千愁,一醉拋百憂,!
哈哈哈哈,,不用任何人提醒我,,該死的杜圣心,到頭來我還是欠了你的,,還是比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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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鳳見他倆鎩羽而歸,心中不忍,,躊躇著上前道:“老人家,,真對不住,我們的朋友病了,,我們能不能向您買些柴禾為她暖暖身子,?”
她本作了被老人惡語拒絕的打算,不料老人哼哼了半晌,,忽然道:
“嗯,,你這女娃娃,老人家我喜歡,!想要我的柴禾也不難,,不過用錢可買不動!”
上官云鳳心懼他另有歹意,,微微遲疑,,但念及小君危難,只得依言道:“老人家,,那---那便要怎樣,?”
老漢怡然自得地坦身仰臥,高高擱起一條腿,,瞇眼道:“你這女娃娃生得好看,,想來手法也不會差,不妨幫老人家我捏捏腳,,捶捶腿,。說不定我一高興,不但柴禾有了,,你這位朋友的病也能順道給治了,!”
陸少秋瞅著他大言不慚的模樣心中好笑:好你個刁惡的老頭,倒比杜圣心還狂了嘛,!
他挽起袖來嘻嘻陪笑道:“老爺子,,我手勁兒大,讓我來伺候您吧,!”說罷裝著毛手毛腳上前,。
“唉——使不得使不得!你手勁兒太大,,別教捏碎了我老人家的骨頭,!”
剛俯下身,,老人驚呼怪叫,一只枯柴般的手掌揮撥開來,。陸少秋乍覺一股強勁力道向臂上筋脈透入,,渾身戰(zhàn)瑟,向后重重跌坐在濕冷地上,。
“年輕娃娃不懂事得很吶,!說你兩句就來欺負我老人家嘛?哼,,我可不依,!去去去——”老頭惶恐地擺手護住自己雙腿,朝云鳳怒嘴:“讓她來,!還是這女娃娃最合我老人家心意,!”
陸少秋那一跌一坐,在旁人看來只道是他大意失衡,,只有他自己明白這粗俗無比的鄉(xiāng)野惡叟竟是身懷絕技,,驚駭之下收了戲耍之念,起身來留意觀察,。
老人適才那一掌,,雖沒用上十成的功力,但常人孰般無備下只怕也要震得筋損脈斷立時廢了,,而陸少秋只作無覺般向后坐跌了一跤,,老人也是心生贊賞,微笑著望了他一眼,。
白玉郎見陸少秋吃了暗虧而全無反抗,,料知其中必有蹊蹺,雖心中躁惱也不能發(fā)作,。
云鳳見他二人束手,,皺眉道:
“老人家,您要我?guī)湍反吠?,晚輩自是高興的,只是我這位朋友病得厲害,,我若離開,,誰來照顧她呀?”
老人朝玉郎和少秋瞟眼道:“叫他們照顧不行嘛,!”隨手朝白玉郎一指道:“你,,替女娃娃扶著她?!庇殖懮偾锖艉龋骸澳?!拿柴禾去生個火吧,!
“我……我來照顧小君姑娘?這,,這恐怕----”白玉郎眼望少秋尷尬道,。
“不如我來照顧吧?!标懮偾飫傞_言老人便搖頭道:“不成不成,,這火非你生不可!叫他照顧這女娃又如何,,又不會把她吃了去,!”
陸少秋一時語塞,也不知該如何向老人解釋他們幾人的關(guān)系,。
無奈,,玉郎勉為其難看護小君,云鳳上前替老人捶腿,。
好在她小時候也曾如此伺候過父親,,手法未僵,但心中難免忐忑,,脹紅了臉不敢抬頭,。
老人伸腰展腿煞是受用,一雙精亮的眸子不住地打量云鳳,,口中念道:“像,,真是長得像極了!不枉我費了這番心思,!”云鳳不敢惴想他這話的意思,,只得小心戒備。
那邊陸少秋好不容易忍住了氣從老人身后抱來一捆柴梗,,可看似干燥的梗草怎也點不上火,,眼見著手中火媒耗盡,那火仍病怏怏地無甚動靜,,急得他抓耳撓腮,。
連小君此時已倚著白玉郎沉沉睡去,想是毒發(fā)后疲累得緊了,。玉郎手腳僵硬地扶著她一臉的不安,,見得少秋狼狽,忙道:“不如我來試試,,小流星,,你來扶著小君姑娘吧。”
陸少秋如蒙大赦,,正要起身,,那邊在云鳳的揉捏下坦腹假寐的老人突然道:
“笨娃娃!點不著火,,就不會用內(nèi)力催一催,?能者多勞,這兒就你的武功最好,,要不怎會便宜你生火,?”
此言一出,白玉郎和上官云鳳俱各驚得目瞪口呆,。饒是陸少秋對老人早有提防,,也自嚇了一跳。
老人哼得一聲,,也不再賣弄,,怒聲道:“還不生火?就算那女娃娃睡了過去,,老人家我還想借著火打個盹呢,!”
陸少秋知他并無惡意,心下倒是松了,,依言催動內(nèi)力續(xù)熱,。不一會兒,柴草水汽蒸騰,,那火果然熊熊燃起,,廊橋頓時暖亮了許多。
陸少秋收功既罷,,剛回頭便聽連小君在玉郎懷里迷迷糊糊喃喃:“小流星,,我頭好暈-----好想吐---”
“云鳳,怎么辦,?小君又毒發(fā)了,。”陸少秋大急,,奔過去自玉郎手中攬過小君,,對云鳳道。
上官云鳳心中焦急,,手下卻不敢懈怠,,看老人雙眼緊閉微有鼾聲,似已睡熟,,才小聲問道:“你們從閻羅谷出來有幾天了?”
“六天?!?p> “就一天了,!”云鳳顰眉“我聽杜圣心說過,丹鈴草毒性雖緩,,發(fā)作起來卻一日緊勝一日,,到得第七天上,便毒發(fā)無救了,。我們得趕緊找到藤羅香草,,不能再耽擱了?!?p> “我馬上回閻羅谷去采,!”陸少秋立起身來抬步便走。
“來不及,!”云鳳忙道:“來回閻羅谷至少要三天,,那藤蘿的莖果必須在摘下半個時辰內(nèi)服用才有效,我們不如到附近山林找找吧,!”
“這么大的雨,,時間又這么緊,我們----我們上哪兒找藤蘿香去呀,?”陸少秋心亂如麻在原地團團打轉(zhuǎn),,驀地止步,狂拍自己后腦:“我怎么這么笨,!我服過雪龍火珠,,我的血不就是百毒克星嗎?讓她喝下一點我的血,,一定有用,!”
“這使得嗎?”白玉郎將信將疑,。
“使得,!我用這辦法治過她一次的。玉郎快拿劍來,,幫我扶好小君,!”白玉郎呆了呆,不及細想,,將他的心劍遞了上去,。
云鳳聞聽他要割血替小君療毒,心中惻然,,轉(zhuǎn)頭不忍再看,,裝作顧自替老人捏腿。
正此時柴垛上已是鼾聲雷動的老人驀得冷笑一聲:“娃兒,你若想她早些死,,便用你的血喂她吧,!”
此言一出,廊橋內(nèi)寂若凝冰,!
云鳳僵住了手吃愕地望著老人,,過得一剎,陸少秋與白玉郎同時驚問道:“為什么,?”
“呵,,為什么?”老人輕笑一聲挺身坐起,,揮手示意云鳳退過一旁,。
此時一道閃電劃亮,眾人這才看清了老人的廬山真面,。但見他鷹鼻深眸,,自松陷的眼窩中透出一絲狂放與不屑,篤然道:
“你不但服過雪龍火珠,,還在七日之前服下了百花之王淬煉的血蘭金丹,!是也不是?”
陸少秋渾身悸動:“敢問您---您老人家究竟是什么人,?”
“哼哼,,先別問我是什么人,且答予我,,是也不是,!”
“是!晚輩姓陸,,名少秋,。懇請老前輩賜教!”陸少秋被他攝人氣勢所服,,恭敬抱了一禮,。
老人瞇眼微笑道:“好,好,!果然是你,。”言罷怡然自得地閉上眼,,側(cè)頭細忖著某事,。
三人心急如焚,廊橋外風(fēng)雨聲疾,,半晌不見老人有甚動靜,。
“老前輩,,為什么不能用我的血救小君啊,?”陸少秋終于忍不住道,。
老人點了點頭,突然自梗垛上一立而起:“好吧,,老人家我就指點指點你吧!”
他欠身望向箕坐柴垛上的云鳳,,一臉祥和:“女娃娃,,你可知那丹鈴草與藤蘿香的生性毒性?”
“知道,。我聽杜----”云鳳下意識望了眼陸少秋,,忙抿唇改口道:“聽人說過,丹鈴草生于陽而毒性至陰,,藤蘿香生于陰而毒性至陽,。兩者相剋相生,達以毒破毒之功,?!?p> 老人點頭道:“不錯,丹鈴草至陰,,而血蘭更乃世間至陰至善的不世奇珍,,四甲子一花,瓣四片,。服一片即增一甲子功力,,益壽延年永葆青春,煉成血蘭金丹服下,,更增無上神效,。然血蘭金丹服食后七七四十九天內(nèi),體內(nèi)骨血汰換之時,,會催生至陰血寒,,故而尋常之人須有至陽藥引同服,否則便會傷及性命,!”
他頗有深意地回望陸少秋道:“你服過雪龍火珠,,正好能克制住了血蘭金丹的寒毒!……年輕人,,血蘭金丹那般至上圣品,,被當作傷藥用來救命,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吃得的,!予你金丹那人,,若不是知你有此際遇,,哪輪得到你占這便宜?”
“你用你的血喂她,,丹鈴草的毒性雖能被雪龍火珠所解,,但憑她這單薄的身子怎又經(jīng)得起血蘭金丹的至陰寒毒?加至風(fēng)寒體濕,,只怕她立時便要凍死,!”
老人字字頓挫,在旁三人聽得不禁汗出,,暗道:好險,!如若他所言不虛,方才小君豈非險些殞命,?
“老前輩,,那您可知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小君姐嗎?”云鳳皺眉道,。
老人以掌輕撫頜下羊須,,搖頭笑道:“眼下只有倚仗藤蘿香了,只是此際很難找到罷了,?!?p> 陸少秋焦燥地向老人作揖道:“老前輩,請您指點我該往何處尋找,?”
老人閉上眼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陸少秋還待說些好話,老人竟向他擺擺手,,復(fù)又坐回到柴垛上向云鳳指了指自己的腿,。
“云鳳?----”陸少秋示意云鳳向老人求情,,云鳳無奈地望著裝睡不動的老人,,幽幽嘆道:“這會兒,要是杜圣心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在哪兒能找到藤羅香草救小君---”
陸少秋于老人方才杜圣心贈血蘭金丹之言心有耿耿,,聽她又提起杜圣心,心中氣怨,,跺足道:“不行,,我一定要救小君!”言罷向廊橋外茫茫夜幕沖出,。
“唉,,小流星,小流星,!”玉郎扶著小君不能起身,,不放心他獨去又不能留下兩個姑娘,,急得左右為難。
遠天雷聲轟響,,風(fēng)雨噪雜中陸少秋早已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