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一邊喘氣一邊說道“我出800,，賣給我……讓給我,。”

　　攤販老板恢復原來的嗓音罵道“我們已成交了,，不歡迎半路程咬金,！”

　　眼鏡男又喘了口氣盡量平靜地說道“我姓孟，不姓程,。孟子后人,，請放心！”

　　色哥被逗笑道“為了截胡撿便宜,，連幾十代前的老祖宗都搬出來了,。嘿嘿,！”

　　攤販老板氣笑道“若是亞圣孟子親自來，自不必說,，攤上物件任選，贈送,。你這不知道多少代真假難辨的后人,，那可不管用?！?p>　　眼鏡男道“一時情急,，情急，我的真假與這事無關(guān),，你的這座寶塔是真的才是關(guān)鍵,。若是800不夠,，我愿出1000,，可以嗎？”

　　攤販老板哼道“有你這樣橫插一腳的嗎,？再說了,，你認可這是北宋真品，才1000塊你就想買個一千年前的真品古董,？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眼鏡男道“那你500都愿意賣給他們，我翻倍給你1000你為何不愿意,？”

　　攤販老板道“我愿意,，我就愿意500賣給他們，你管得著嗎,？千金難買我樂意,，你就算給我千金我也不樂意賣給你,。再說你這1000塊是一千金嗎,？”

　　眼鏡男“我是國家公務員，身上經(jīng)費有限,，那我私人再掏腰包加幾百你看行嗎,？幫幫忙，我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我們博物館?！?p>　　攤販老板不客氣的說道“這條街上內(nèi)地世界各地博物館的來人多了去了,，就因為你是博物館的就可以明搶大便宜?。咳トト?，別胡攪蠻纏,！”

　　眼鏡男眼看跟攤販說不通，就擠出個笑臉朝浮沉子和色哥連連作揖,。

　　眼鏡男笑道“兩位好同志,，我是杭州博物館的孟同志，來香港開會考察,，轉(zhuǎn)了兩天晚上的貓街,，西貝貨扎堆，難得見到件值得擺到博物館里的真品,。這座微型玲瓏塔若能擺放到杭州博物館里,，讓全中國人和世界友人都能參觀鑒賞到，豈不美哉,？兩位將功德無量,！拜托兩位拿到后轉(zhuǎn)讓與我們博物館！”

　　色哥道“你就只能出1000塊錢,？”

　　攤販老板聽了面色焦急,，趕忙看向浮沉子道“前輩……”

　　不待浮沉子答話，色哥立馬改口道“我就是好奇你這么想要到底能咬牙出多少錢,，反正多少錢我們都不轉(zhuǎn)讓,。嘿嘿！”

　　眼鏡男急忙道“別啊,，再商量商量,，我身上全部就只有1000多，大不了我不給老婆家人帶禮物了,，我把身上錢全部給你,，如何？”

　　色哥這時就不再接話了,，抱臂看戲般的笑而不語。

　　眼鏡男嘆氣道“我知道千年的真品古董就算給10000塊也沒這行情,，但……剛改革開放沒幾年,，家里還揭不開鍋，博物館也不是啥富裕衙門,。唉,，罷，要不你們開個價，然后給我留個聯(lián)系方式,。我回到杭州向館里申請錢去,，館里錢若不夠，我們再接著向市里省里打報告,！還不夠,，我們就向民間募捐！錢塘自古繁華,，也就是這幾十年里光景不好,，民間有點錢財?shù)模€有很多改革開放下海當老板的企業(yè)家開始有點錢了,。這樣的人多如牛毛，連蹬三輪車賣作業(yè)本賣汽水的中年漢子都在下海搞企業(yè)了,，那人我認識,，他的祖先也是宋朝時的名人——宗澤。一定湊得起來的,，一定可以的……”

　　眼鏡男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關(guān)鍵是讓人相信他是出于公心，無私心,。

　　幾人都看向浮沉子,，連小孩都在悄悄輕扯浮沉子衣袖。

　　浮沉子開口道“這位杭州來的同志,，我想請教一下,，你為何如此執(zhí)著？說說看,，我心若動,，也不是不可以讓與你?！?p>　　眼鏡男沉默了一會,，一跺腳道“這寶塔看著是北宋的，實際上從它的工藝特點和紋理看,，應該是五代時期吳越國錢王宮里的御制品,，后來輾轉(zhuǎn)流到北宋初年獻世的。你們知道吳越國錢王宮就在杭州,，這對我杭州博物館乃至浙江博物館很具特殊意義,。我主要是怕老板和你們知道這玲瓏塔的價值更高后……更加不肯割愛了或者坐地起價。既有求于你們就不該隱瞞你們,，是我起了歪心,，枉為讀書治學人，唉！”

　　浮沉子聽了也有點動容,，色哥環(huán)抱的雙臂也放了下來還抿了抿嘴,。

　　攤販老板也起了惻隱之心，剛看向浮沉子時,，只見那老板又忽然渾身一抖,，然后左手在右手捧著的寶塔上方一撫而過。

　　老板咳嗽一聲換了個低沉嗓音道“你看仔細了……我們雙方買賣已成交,，錢我都收在手了,，你這是斷人財路啊??！”

　　眼鏡男看了一眼，又湊近看了幾眼,，后退兩步抱拳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不該壞了你們已成交的規(guī)矩,。告辭,！”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走出幾米忍不住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浮沉子,，欲言又止,。

　　終是嘆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

　　那老板趕緊把玲瓏塔包好,，遞給浮沉子，笑道“尊駕請收好,?！?p>　　浮沉子一笑接過說了聲“就此別過?！?p>　　沒走十步,，小孩終是忍不住問道“那戴眼鏡的為什么突然不堅持想要了？”

　　色哥笑道“那老板使了障眼法,，讓眼鏡同志覺得那其實是個高仿贗品西貝貨,。”

　　小孩奇怪道“那老板看來是被你們嚇壞了,，生怕貨送不到你們手里,。”

　　浮沉子道“人老精,，器老靈,，那老板豈能不知那玲瓏塔是五代吳越國的，故意說成晚了幾十年的北宋物件。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小孩略一沉吟后問道“北宋=白送,？諧音？”

　　色哥邊走邊一拍大腿道“MLGB的,，你小子真是玲瓏剔透,。”

　　小孩打趣道“你罵這句粗口時會不會想起淮海戰(zhàn)場上的你,？嘿嘿,！”

　　“你們買了假貨，高仿,，我都差點看走眼了,。你們回去找那攤販看能不能退點錢，別說我說的,。我們沒見過,！”眼鏡男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說完又一溜煙鉆進街邊一處橫巷里了,。

　　小孩道“你確實看走眼了……”可惜眼鏡男根本看不到小孩，也聽不到他說話,。

　　色哥道“沒想到我也看走眼了……”

　　小孩問道“為什么,？”

　　色哥道“我跟你師父打賭眼鏡男會不會良心發(fā)現(xiàn)來告訴我們他的發(fā)現(xiàn)，沒想到在這人心不古的時代,，這家伙倒挺古道熱腸,。”

　　小孩道“你們什么時候打賭的,？他這樣做對他也沒啥好處吧,？”

　　浮沉子道“他想求個念頭通達無愧于心。好處多少還是有點的,，之前他能打動人的是他的為公心,，我就算有所支持也是沖他背后的公義，不是沖他,。有了這一番舉動,，起碼我對他這個人起了點欣賞。也許將來有緣就愿意再見他一面,?！?p>　　小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三人繼續(xù)前行,，色哥說快到他的住所了,。

　　小孩問道“剛才眼鏡男為什么叫這條摩羅街作貓街？”

　　色哥道“這條街以前開有不少古董店，不記得哪一年開始,，大陸盜墓人開始把明器拿到這里來販賣,。明器就是從古墓地下盜出來的陪葬古董，這用的是反語修辭,，實際是從暗無天日的地下盜挖出來的,。然后這條街就形成了古董店鋪和流動攤販龍蛇混雜的地方。因為是非法盜墓的賊贓,，同樣年份同樣品質(zhì)的古董,，在拍賣行和正店里的售價，在摩羅街可能只需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價格,。于是各色古玩買家紛至沓來,，買家看到琳瑯滿目的便宜古董時兩眼發(fā)光，就像貓看到老鼠時的模樣,。于是民間董行的就把摩羅街叫成貓街,。剛開始真貨供大于求，基本沒有假貨,，因為真貨都賣不完那些人哪有空去造假,。后來情況就變了，假貨多,，真貨少且輕易不拿出示人,。這條貓街對貓的要求大大提高了，沒點眼力和本事可抓不著真老鼠了,?！?p>　　小孩道“挺有意思。然后呢,？”

　　色哥反問“然后什么,？”

　　小孩道“我是想問這條街在叫貓街前為什么叫摩羅街？為什么以前是有錢人住的街,？鬧哄哄的,，難道香港有錢人喜歡熱鬧？”

　　色哥道“古今中外哪里的有錢人都不喜歡跟底層老百姓混居在一起,。摩羅街歷史上百年了,，以前不是這樣鬧哄哄的。這條街的房子全是當年老派富人留下的產(chǎn)業(yè),，有的后人還住在這里,，有的后人已經(jīng)不住這里了。這里是英國殖民地,，英國人喜歡用他們殖民了幾百年的印度人來幫助管理,。有印度調(diào)過來的警察,、門衛(wèi)，印度人喜歡包紅頭巾,，在民國老上海的英租界也常見,，上海人把這樣的印度警察門衛(wèi)叫做印度阿三。就是罵他們癟三的意思,。當年我在上海灘十里洋場花天酒地時也沒少教訓這些印度阿三,。沒想到躲到香港來后見到阿三比上海灘更多。香港人把這些印度警察叫做摩羅差,。這條街的摩羅差最多,，就叫摩羅街了?！?p>　　浮沉子道“你逃難到香港,，依然不改享受生活的本色嘛，挑這條摩羅街定居,，當時帶了很多錢過海,？”

　　色哥指著眼前的一幢巴洛克風格洋樓說道“喏，到了,，我就住這里,。”

　　小孩驚訝道“哇塞,，這是電視劇《上海灘》里那種最高級的洋樓啊,。你到底多有錢啊,？”

　　色哥笑道“有毛線錢,。如你師父說的,，我這一世沒算卦,，瞎闖，總是命運多舛,，49年火線加入國民黨的事都干了,，你覺得我會很有錢？”

　　小孩捂嘴笑道“國軍防線固若金湯……”

　　浮沉子白了色哥一眼,，色哥兩手一攤笑道“這是我那個普通朋友的家族產(chǎn)業(yè),?！?p>　　色哥頓了頓后繼續(xù)道“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吧！ 1938年淞滬會戰(zhàn)后上海淪為孤島,，提籃橋監(jiān)獄所在的虹口被日軍占領(lǐng),。原本打算在獄中當太上皇避世修行兩三年的,，形式大變，危機重重,，逼得我不得不越獄,。日軍把守森嚴，我以為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成功越獄,?！?p>　　小孩道“以為……那就是還有第二個人也成功越獄咯？”

　　色哥笑著摸了下小孩的頭道“沒錯,，嚴格來說應該是有兩個半人成功越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