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這邊喊一聲,，那邊幾個婦人立即應(yīng)喝,。

　　藕炭燒的火候正好,，熱水已經(jīng)提前煮沸了幾鍋,，滾燙的水送入提前刷好的大缸中,，又將冷水倒入鍋中繼續(xù)燒,，屋子里一時熱氣騰騰,。

　　“將幾個爐子擺出去,?！?p>　　幾人挪動著泥爐擺在鋪子外，向里面夾入一塊燒好的藕炭,，再在上面放置只陶鍋,，里面舀滿了水，很快就煮得熱氣蒸騰,。

　　“這……能不能有人來,？”

　　陳窯村的婦人冒出一個頭向外張望，她著實不明白,，為何大娘子吩咐將泥爐放在鋪子外,。

　　一個泥爐里面至少放兩塊藕炭，就在外面這樣燒著,，不都浪費了,？

　　婦人心疼的不得了。

　　他們不在外面吆喝,，只放些泥爐又有啥用,？

　　“總會有的?！编嵤蠄孕胖x大娘子,。大娘子心中很有思量，才短短幾日,，她就習(xí)慣了聽吩咐做事,，鋪子沒開之前還擔憂，現(xiàn)在鋪子開了,，忙碌眼前的一切,，心反而靜了下來。

　　婦人又羨慕地看了看不遠處那些熱鬧的鋪子，喃喃地道：“人可真多,，啥時候我們也能似那般,？”

　　鄭氏道：“莫想別的，快去干活兒,?！?p>　　……

　　一家新開的布行外聚滿了人，伙計賣力地吆喝,。

　　“人滿了,，人滿了，等一會兒再進,?！?p>　　這邊話音剛落，一輛馬車在鋪子門口停下,，從車上下來幾個女眷,，管事恭恭敬敬地上前，躬身將她們請了進去,。

　　這些個場面,，大家早就司空見慣。

　　“看看這馬車,，就知道一出手必定要買不少,，自然先讓人家進去挑選?！?p>　　“不知道新鋪子里的布帛比老鋪子便宜多少,？”

　　“價錢別太高就行，只想買匹新花樣的,，給家中老小做衣衫,。”

　　眾人議論著,，就聽到門口伙計傳報。

　　“八匹羅,、緞,。”

　　“雙色綺出清了,?！?p>　　還等著買綺布的人登時一陣失望，恐怕今天要白來了,。

　　“一會兒再進去看看,，有別的花色的也好。”

　　攢了銀錢,，只想在年關(guān)買匹好布,，剛好趕上坊市打開，聽說新開張的布店價錢便宜些,，于是早早就來等著,，沒想到那么快就賣光了。

　　“不是沒有綺布了,，就是每日只能賣二十匹,，想要買，明日一早再來,?！?p>　　陳三娘聽著門口伙計回應(yīng)，心中一喜,，不禁道：“我只要一匹,，賣給我一匹就好，我們一早就在坊門口等著,，已經(jīng)站了快一個時辰,。”

　　伙計乜了她一眼：“別說一匹,，就是你要一百匹那也是沒有的,。”

　　引來幾個伙計一同失笑,。

　　大約是意識到此時這般有些欠妥,，伙計咳嗽一聲，臉上重新掛上笑容,，繼續(xù)招攬著生意,。

　　陳三娘終于走進鋪子，走了一圈,，一匹布比老鋪子便宜十幾文錢,。

　　掌柜還在一旁道：“往年這時候布帛都漲價了，也就是遇到東家新開鋪子,，才能有這樣的價錢,。莫要再猶豫，早些買了回家,，也能早些做新衣,。”

　　還以為新鋪子能如何,，擺著的布帛都是從前的舊貨,。陳三娘去了好幾次東市的鋪子,，怎么能看不出來？

　　就少了十幾文……

　　陳三娘一陣猶豫,，還是決定不買,。

　　“大名府的布帛鋪子，也就我們家的最好,?！?p>　　這也是事實，只不過心中多多少少不舒坦,，與其在這里買,，還不如去老鋪子。

　　感覺自己白走了一趟,，陳三娘心里也是一片冰涼,，一雙手更是凍僵了，急匆匆地就要往家里跑,。

　　低頭才走了一段路,，就發(fā)現(xiàn)不遠處煙氣蒸騰。冬日里,，在外凍了那么久,，光是看著這煙氣都覺得暖和許多，雙腳也下意識地向那邊走去,。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一間小鋪子外聚集了不少人。

　　小鋪子支開的窗戶向外冒著熱氣,，外面擺著幾個奇怪的小爐子,，小爐子里應(yīng)該是燒著炭火，上面放置的陶鍋熱水翻滾,，聚在周圍的人正拿著瓷碗從鍋里舀水喝,。

　　陳三娘不知這是怎么一回事，就聽一個年長些的婦人道：“新開的米行也是,，價錢雖然便宜,，賣的都是去年的陳米。

　　“謝家的老鋪子米價也漲了,，聽說過幾日價錢還要高一些,。”

　　“這不是逼著我們在新鋪子里買陳米嗎,？”

　　“那能怎么辦,？從前還說坊市打開,，新鋪子多了,，興許價錢能低些。”

　　“想什么呢,？不管是東西兩市,，還是坊內(nèi)，都是他家的鋪子,，怎么可能降價,，這進入大名府的米商，都得聽謝家的,?！?p>　　陳三娘聽到這里，也走上前去,，下意識將凍僵的手伸出來,，湊近面前的泥爐，熱氣登時熨帖著她的手心,，讓她舒服一些,。

　　“來，我給陶鍋里再添些水,?！?p>　　一個聲音從眾人背后響起，鄭氏帶著幾個婦人走過來,。

　　聚在這里的人,，臉上紛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們在新開的鋪子外湊熱鬧,，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賣的東西并不便宜,，喪氣地往回走時，就被這鋪子冒出的煙氣吸引,，然后瞧見了擺在外面的泥爐,。

　　還沒問鋪子是賣什么的，就聽門口的婦人笑著道：“可以在泥爐旁暖和一會兒,?！?p>　　主家都發(fā)話了，她們哪有不來的道理,？

　　再說,，真的凍得難受。

　　然后……大家手里就多了瓷碗,，可以從陶鍋里盛水喝,。

　　熱水下肚，快要被凍僵的心又緩了過來,，話匣子也打開了,。

　　等了這么久,，就是這樣個結(jié)果，多多少少也會積攢些怨氣,，只能說城內(nèi)的商賈太精明,。

　　“他家三嫂子，今天怎么不說話了,？”

　　幾個人將目光落在泥爐旁的婦人身上,。

　　董三嫂手里捧著熱水，正小口小口的抿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顧著喝熱水哩?！?p>　　不光是董三嫂,，好幾個婦人都是如此，今年柴尤其貴,，入山砍柴和秸稈入冬燒了大半,，眼見就不夠用了，不做飯的時候不舍得起火,，很多家就算做飯也不過就是應(yīng)付一頓,，其余的時候墊補點冷食了事。

　　董三嫂一早出來就空著肚子,，哪里想到還能討口熱水喝,？

　　“這爐子從前沒見過，里面燒的什么,？怎么不見煙氣,？”

　　董三嫂不敢往炭上去想，炭今日十三文一斤,，誰家能將炭爐丟到外面來,，燒水給過路的人喝？

　　說完這些,，大家也將注意力放在了這鋪子上,。

　　抬起頭看到牌匾上寫著幾個字。

　　婦人們不怎么識字,，趁著鄭氏幾個還沒進屋,，年長的婆子開口問：“你們這是什么鋪子？”

　　鄭氏笑道：“這是順通水鋪,，我們賣熱水,、熟水。若是誰家不想燒火,，每日只要來我們這里打上一桶水回去,，如今坊市門不關(guān)了,，晚上也能過來買水，灌湯婆子,、洗臉、燙腳都使得,?！?p>　　“天冷了，家中的老幼總要喝些熱水,，常吃冷水身子弱,，久了還會染病?！?p>　　董三嫂想到整日縮在床上的婆母,，立即道：“熱水怎么賣？”

　　鄭氏指了指：“這樣一桶只要一文錢,?！?p>　　聽到一文錢，陳三娘的眼睛也亮起來：“那……管熱嗎,？”

　　鄭氏一笑,，看向身后的鋪子：“你們可以來瞧，我們這里賣熱水,，也賣溫水,，還有煮好放涼的水。若是走遠路來打水,，還能喝上一口解渴,，那是不收銀錢的?！?p>　　“東家說了,，也能帶些炒面，來一碗熱水攪開看看,，就知曉我們這水到底熱不熱,。”

　　婦人們聽著笑起來,，也引來了路過的漢子,。

　　“都在鍋里翻騰，哪里能不熱呢,？”

　　眾人說著,，不過董三嫂卻想到了另一樁：“打水的，還能來白舀一碗用,？”

　　說到這里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小了些：“不是說能試水熱不熱嗎,？”

　　鄭氏點頭：“能，以后我們常年在外面都會有爐灶,，你們只管用那灶上的水,，不過不能帶來太多人?！?p>　　“那是……”董三嫂道,，“不能多，只一個人,?！?p>　　人家是水鋪，又不是白舍水給大家的,，這一點都清楚,，不過東家也真是敞亮，白舍一舀水不多,，卻也不少了,。

　　鄭氏見圍著的人多了，接著道：“每日都來取水,，兩節(jié)一結(jié)銀錢,，會更便宜，一文能給兩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