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紅色的城墻,,投下樹丫斑駁的光影,長安的夏天依舊炎熱,。
華麗偌大的宮殿內(nèi),,有宮婢用扇子扇著冰塊,涼氣拂過面容姣好的女人的身子,,她倚在貴妃椅上,,吃著剝好的荔枝,聽著下面少女的哭泣,。
少女哽咽著:“母妃,、母妃…兒臣不想去柔然和親,兒臣不想…”
哭得稀里嘩啦的,,連發(fā)間插著的步搖都被她的動作弄得微微傾斜了幾分,,看著好不可憐。
華座上的麗妃斜睨了她一眼,,“圣上的旨意,,豈是你能違抗的?!?p> 是了,,當(dāng)今柔然來犯,,柔然人個個戰(zhàn)斗如虎,豈是辰國大兵能阻擋的,。好在辰國皇帝與柔然王簽訂協(xié)議停止戰(zhàn)爭,,不然這辰國不知要死多少兵將。
但是…有一條件,,需要辰國送一名公主去柔然,,以結(jié)秦晉之好。
說白了,,就是送一名倒霉的公主去柔然當(dāng)人質(zhì),,若是柔然或者辰國有一方撕破臉皮,那么這名公主定會身死柔然,。
坐在地上哭泣的少女哭得更加兇了,,連平日里嬤嬤交的禮儀都不顧了,手腳并用的麗妃女的身邊爬去,。
一雙纖細(xì)白皙的手抓著麗妃的裙角,,宛如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母妃…兒臣是你的孩子啊,,從小就在您身下承歡,,您真的忍心讓兒臣去柔然和親嗎…”
孩子終究是母親的軟肋,司空韻的一番話還是戳到了麗妃的心里,。
捏了捏眉心,,開口:“你且先下去,本宮自會想對策,?!?p> 聽到這番話的司空韻,瞬間就打起精神來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不穩(wěn)的站起來,給麗妃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等到司空韻走后,,一直伺候麗妃的喬嬤嬤便走了過來,試探開口:“娘娘,,三公主畢竟還小,,不愿遠(yuǎn)嫁他鄉(xiāng)是人之常情,可是…剛才娘娘所說的對策…”
“自是哄住韻兒的說辭,?!?p> 倚在貴妃椅上的女人坐了起來,微斂衣襟:“圣上的旨意,,本宮即便是再受寵,,也不能使圣上改主意?!?p> 司空韻是她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遠(yuǎn)嫁柔然心中定是不舍,但圣名難違,。
除非…
這偌大的辰國能讓圣上聽得一席話的,,便只有太后了,若是能得太后的幫助,,那韻兒去與不去那便是太后一句話的事了,。
*
琉璃殿,殿如其名,,美得不可方物,,這樣美的宮殿是賢妃娘娘的居所。
賢妃娘娘一生只有一個皇子,,但得陛下憐愛,,將因生產(chǎn)薨逝的云皇后的女兒給她撫養(yǎng),也算有個一兒半女在身側(cè),。
“賢母妃安,。”
清婉的聲音落入耳畔,,不用瞧面容便知道是個美人,。
“嬌嬌,到賢母妃身側(cè)來,?!比A座上的貌美的婦女朝她招手,輕喚她的小名,。
殿上的明媚嬌俏的少女抬步朝她走去,,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賢妃拉起她白嫩的小手,,一臉慈笑道:“嬌嬌,,本宮送了些上好的錦緞到織衣局,命她們給你做了些新衣裳,?!?p> 賢妃遞給身旁嬤嬤一個眼神,嬤嬤就帶著新裁制的夏裝呈上來了,。
“嬌嬌試試看,?”
“賢母妃這…去年裁制的新衣兒臣還未來得及穿?!彼究枕嵔忉尩?。
賢妃輕輕拍了拍司空韻白嫩的手背,,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回頭本宮讓春瀅把你柜子里的那些衣裳都給扔了,?!?p> 賢妃哪里不知道,司空姝所說的新衣其實(shí)是穿了很久的了,,她一直不舍得扔,,又不喜裁新衣服。
司空姝一怔,,隨即便應(yīng)下了,,跟著嬤嬤去換衣裳。
良久,,一抹身穿粉色衣裙的身影從屏風(fēng)后緩緩走出,,上好的錦緞制的帶有花紋的衣裙,在衣襟和袖口栩栩如生,,玉黃色的錦帶束縛著纖細(xì)柔軟的腰肢,,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瓷娃娃。
賢妃欲要開口,,一道溫潤的嗓音落入眾人的耳畔,,“七皇妹這身衣裳甚是合身?!?p> 司空姝應(yīng)聲望去,,只見來人身形欣長,白袍玉冠,,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二皇兄?!?p> 司空姝莞爾對他福身問安,,兩人相視一笑。
“兒臣給母妃請安,?!?p> 有些時(shí)日未見,賢妃覺著自己兒子又長高了些,,也俊了些,。
“澤兒,你瞧嬌嬌這衣裳是不是很好看,?!?p> 司空澤的視線又落回司空姝身上。
嗯,好看,,只不過人比衣裳還好看,。
“嗯,好看,?!钡统恋纳ひ袈淙攵希堑盟究真∧樢恍?。
“賢母妃和二皇兄就別打趣我了,換了誰穿這衣服都好看,?!闭f罷,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眼神不自覺的看著地上,。
一副嬌羞少女的模樣,讓司空澤心里似是有羽毛拂過,。
*
“賢妃品行不端,,德不配位,故奪去封號,,貶為貴人,,禁足琉璃宮?!?p> 皇帝身邊大太監(jiān)尖銳的聲音落入耳畔,,賢妃整個都跌坐在了地上,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但嘴上卻不情愿的答應(yīng)了,,“臣妾……遵旨?!?p> 沒了四妃的地位,,琉璃宮僅能有兩名宮女和三位太監(jiān)。
昔日里有煙火氣的琉璃宮一下子變得清冷起來,。
“七公主,,貴人正在禁足中,不宜探望,?!?p> 守著琉璃宮的侍衛(wèi)冷聲道。
奚貴人聞著聲找了過來,,她對著看守琉璃宮的侍衛(wèi)道:“我們就在此說話,,行么?”
侍衛(wèi)墨語,也算是答應(yīng)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又站回了該站的位置,。
“賢母妃,怎么會這樣,?”
司空姝出聲,,聲音里染上了幾分焦急和擔(dān)憂,額前兩道細(xì)眉也微微蹩起,。
貴人搭上她的手,,安撫道:“嬌嬌,此事你不宜多問,,也不該被卷進(jìn)來,。”
司空姝不解,,為何前幾日還好好的給她做了新衣裳,,一轉(zhuǎn)眼便被人誣陷降了位分。
“那我去找父皇,,我去為你討回公道,。”
奚貴人拉住了欲要走的司空姝,,她搖了搖頭,,輕聲道:“別去,你父皇正在氣頭上,,若是此時(shí)去了只是添麻煩罷了,。況且…”
你父皇也不喜你,更不會因?yàn)槟愣牧俗约旱闹家狻?p> 奚貴人那雙憔悴的眼睛望了她一眼,,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賢母妃?”
見貴人沒有把話說完,,她帶著疑問輕聲喚了她一聲,。
奚貴人收回了視線,“總之此事你就不要在問了,?!?p>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p> 司空姝縱使心里有萬般不舍,萬般疑問,,也只能打碎牙咽回肚子里,。
對著奚貴人行禮離開后,,她獨(dú)自一人走在被黃昏鋪滿的宮道上。
抬眸間看見了不遠(yuǎn)處走來的儀仗,,是皇帝的轎攆,。
司空姝自然知曉她這個父皇不喜歡她。
剛開始她不知道為什么,,還哭唧唧的趴在賢母妃的臂彎間問到底為什么,,可是后來她從別人那里細(xì)細(xì)碎碎的聽到了些,自然也就明白了,。
當(dāng)今皇帝的發(fā)妻是云皇后,,他很愛很愛云皇后,也是在云皇后懷孕期間特別期待她腹中的這一胎,,還對她說,,若是皇子便立他為太子,若是公主便讓她衣食無憂,,幸福快樂,,還為她取了一個乳名,,叫嬌嬌。
后來云皇后因生產(chǎn)不順?biāo)涝诹水a(chǎn)房,,皇帝恨她,,恨她拋下自己走了?;实垡埠匏?,恨她害死了自己的愛人。
思緒回籠,,司空姝這才移開了腳步退至一旁,,待到轎攆經(jīng)過她恭敬行禮。
轎攆上坐著的整個大淵最尊貴的男子,,他始終目視前方,,不曾看過司空姝一眼。
以前如此,,現(xiàn)在亦是如此,。
待到轎攆過去,司空姝才起了身,,捏了捏微酸的小腿,,抬步繼續(xù)往自己宮里走。
方才坐在轎攆上的皇帝,,低沉的嗓音落入身旁李公公的耳朵,,“方才那是?”
她一直低著頭,從他的角度來看只見她那瘦弱的脊背,。
李公公:“回陛下,,是七公主?!?p> 七公主…
司空宏在腦海里反復(fù)念著七公主,,希望能找出一張臉與她的名字匹配,可惜并沒有,。
他記得,,是叫司空姝吧?
他和芊兒的孩子…如今也長這么大了,。
司空宏混濁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不知心底在想什么,臉色愈發(fā)憂傷起來,。
一旁的李公公見狀不問也知曉,,定是在思念云皇后了。
自云皇后薨逝后,,陛下便一直未續(xù)弦,。
方才見了七公主,而七公主又是陛下與云皇后唯一的子嗣,,但陛下又不待見七公主,。
自七公主出生起,陛下便交與賢妃撫養(yǎng),,之后便一次都沒去看過七公主,,直到七公主及笄那日,也沒去過,。
就好像在司空宏的世界里就沒有司空姝這個女兒一般,。
一路默語,直至養(yǎng)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