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秀賢,一種你從來沒見過的那類人,善良單純,、遲鈍又好騙,哪怕對這個世界不抱有一絲期待,,卻又半點做不出傷害誰的事。
一頭削微有些凌亂的長發(fā)與抬眼間純良的眸子,,示意著這人似乎是個有段時間沒有被照料到的,、未經(jīng)多少人事的卷毛小狗。
小狗的毛衣永遠破破爛爛的,,明明初見時的他穿著整潔干凈,,如今卻被糟蹋成了這副樣子。明明所有了解他的人都覺得他是可憐的小狗,,但你卻總是覺得他長得分明像只貓,。不知道受了什么災難,但貌似見到人還是會弓著背的警覺與防備,,可是當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卻又頹廢沮喪到不行,,似乎對什么都提不起些許興趣。
你初次見到他時,,這世界還沒有怪物化的現(xiàn)象,。那是高三畢業(yè)典禮的晚會,會場正值傍晚,,快結束時你搖的飛起的巴掌拍子脫落,,直接揮到了鄰座的他的臉上。他的臉直接被扇的側了過去,。場地燈黑,,你沒太看清他的樣貌,只記得他緩緩地遲鈍轉過頭后,,用那略微被劉海擋住的烏亮的眸子無辜地望向你,。
但情緒并沒有什么起伏,,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怨念,只是愣了片刻后就將頭轉了回去,,什么也沒說,。僵持的途中你尷尬的飛起,有些手足無措,。
你哥,,李恩赫,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風,,不正常到了極點,。他說他在你高一的時候見到過車賢秀,但你卻從沒在學校見過他,。
當時的車秀賢正在幫男同學在自助販賣機旁買水,,兩個人貌似是不認識的。李恩赫是來找你班主任聊事情的,,所以只停留了一刻便離開了。沒曾想下午離校前,,卻在衛(wèi)生間再次遇見了這個小男孩,。
小孩的頭發(fā)沒有很長,無辜又不解地望向沖他潑水的那幫學生,。為首的就是上午曾被他幫助過的那個男生,。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接受校園暴力,天真的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緣由,,貌似想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們正脅迫著小孩的朋友助紂為虐,,但估計是沒料到這偏僻的衛(wèi)生間里還會有人,當車秀賢被摁在污水里時,,其中一扇門忽然傳出了沖水的聲音,。
大約是擔心里面的是位老師,,那幫學生只好不盡興的匆匆離去了,。李恩赫從里間尤為淡定地走了出來,,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似的自顧自打開了水龍頭洗手,,并沒有望向掙扎出來的車秀賢一眼,。只在臨走前,,將一只和他紅襯衫相同料子的手帕放在了車秀賢的面前,。
后來車秀賢就休學了,高三畢業(yè)的時候他回來辦理手續(xù),,正好碰上畢業(yè)晚會,所以你才沒有見過他,。車秀賢是因為校園欺凌患上抑郁癥休的學,,自暴自棄開始在家打游戲,,他癥狀還沒怎么好轉,家里人就在外出野營途中出了車禍,。有時候他看著桌上那碗他媽臨走前給他留的,、至今仍沒被動過的泡面就想,要是當時他跟著一同出去了,,而不是躲在家里打游戲,然后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一夜之間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因搶救無效離開了人世,他趕到的時候也沒能見到他們最后一面,家里的其他親戚更是草草的將后事辦理了,。那時候的車秀賢還沒成年,,遠房親戚們都在想方設法爭當他的監(jiān)護人,希望能靠幫他監(jiān)管的借口吞一點他們家的遺產(chǎn),。他痛苦又無助,,當初被霸凌的酸脹感沒有絲毫減輕地再次席卷而來,。
自從被霸凌之后,他的性格也因病情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由原本的樂觀開朗變得如今連跟人交朋友、和陌生人打交道都成了問題,,他開始下意識的逃避一切,那是他認為最能夠保護自己的舉動,。
最后他在葬禮上大鬧了一場,,沒人在意他的病情,,只一味指責他的叛逆不懂事。傳他是因為覺得父母給他留的到手的錢太少了之類的謠言,,還說他沒有家教,難怪跟同學在學校處不好關系,。
可他明明是作為中考市狀元的三好生被保送到高中的啊,,結果人人都在落井下石。于是軀體化嚴重的他跳了樓,。老天似乎在跟他開玩笑,該活的人死了,,求死的人卻活了下來。
車秀賢作為一個有意識的植物人整整躺了兩年多,,家里的車跟房早早就被不認識的親戚們賣了,,這估計是他們最希望得到的結果,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請個護工就好,,反正他也死不了。
可惜的是他卻出人意料的醒了過來,,那天正好是他十八歲的生日,。親戚們只好不情愿地將嚯嚯了不剩多少的遺產(chǎn)還給了他。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躺了兩年多的車秀賢心理疾病倒是好了,沒有任何欲念的他連生或死的念頭都沒有了,。
車秀賢用僅剩的錢租了個房,,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要做什么,,但起碼要有一個住的地方,,所以他來到了“甜蜜家園”,一個尤其便宜的破小區(qū),。這樣的話他還能剩一些錢用來買泡面,。
再次見到你的時候,,車秀賢沒想過自己的內(nèi)心會產(chǎn)生波瀾,,自從蘇醒后他就一直一副死人的模樣,似乎什么都觸動不了他,。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對剛剛發(fā)生的事沒有開口,。但對于再次遇見你這件事他還是挺高興的,,盡管你都不認識他,。
回去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他一路上都在跟著你,,這令你有點后背發(fā)涼,,不由開始懷疑這人不會是要報復吧。原本離場后李恩赫說來接你的,,結果他做手術突然加班就來不了了,。附近很偏,但是又快走到小區(qū)了,,所以你在猶豫著要不要報警,。
好在后面又來個大叔,路邊燈很暗你并看不太清他長什么樣,,不過他也是往小區(qū)方向走的,,所以你就大步往前跟著他,。
車秀賢在路上意識到你也住同個小區(qū)的時候是開心的,,不過他也同樣注意到了你步幅的加快,只當你是也討厭他來著,就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回去的夜里他并不怎么睡得著,,或許是原先在醫(yī)院睡的太多了吧,他滿腦子里都是高一時候關于你的回憶,,這部分記憶他以為早就會被自己遺忘,,沒想到如今伴著樓上嘲雜的貝斯聲,腦海里的畫面竟能如此的歷歷在目,。
其實他從很早時候起就見過你了,在他還是個別人家的孩子,,沒有遭受校園暴力之前,。那天他一如既往地約朋友出去打球,球館路上卻碰見了像天鵝似的跳芭蕾的你,。他沒見過有人跳舞能夠如此舒展,信手拈來得像老天爺賞飯吃似的的天賦異稟,。
之后的日子里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緣分,,穿著舞鞋的你總能出現(xiàn)在車秀賢的視野里。有時你在練基本功,,有時的你在一邊拉著筋一邊在休息喝水,。他也沒發(fā)現(xiàn)你出現(xiàn)的頻率變得越來越高起來,尤其在他升到高中被欺凌時,。那幾乎是能令他靜下來,,將所有紛雜的事情拋之腦后的唯一途徑,。那些猶如畫卷般的舞蹈橋段幾乎是他最后的避風港。
所以當他第二天清早跟著鋼琴舞曲上到天臺,,再次看到你跳芭蕾舞時,,獨屬于他記憶里的安寧再次涌上了心頭,車秀賢陷入了這于他而言獨一無二的藝術品里,。只楞楞的望向這唯一能令他有些波動的東西,。
其實你的動作在片刻后就已經(jīng)開始了變形,原本作為藝考生天賦極高的你,,腳踝突如其來的就出現(xiàn)了無法逆轉的損傷,。是因為你太用功了嗎,還是因為老天知道你對它的執(zhí)著與渴求,,所以開玩笑似的剝奪了你再次起舞的機會,。
停下跳舞的你從巨大的悲哀和腳踝的刺痛中回過神時,扭頭卻又看到了昨晚的那個男生,,他就那么呆呆的站著,,被長長的劉海卷發(fā)擋著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外套看上去已經(jīng)很陳舊了,,褲腿也有些短,,不合時宜地顯露出捉襟見肘,不過他本人似乎并沒有在意到這一點,。
他的模樣看上去很嫩,,加上你又從沒在學校見過他,只以為這是個跟自己一樣家境不太好的小學弟,。意識到他不過也是住在這里罷了,,這令你對他昨晚的認識有些慚愧。
態(tài)度極其端正地走上前,,為自己昨晚的抱歉舉動做出了解釋和道歉,,并出于禮貌地詢問著他住幾號房間。對方卻像一個缺少機油的器物,、被做成木偶的木頭人,,幾乎沒有半點回饋和舉動,連眼睛都極少眨動,。叫人看起來奇怪極了,,貌似一灘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