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你問得很好,。”愛濃一下來了興致,,“建盞燒制技藝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后,,建盞的胎泥和釉料的配方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但在別的地方燒制出來的建盞,,就是不如在建陽窯燒出來的好,,這也是不爭的事實?!?p> “對,,”看到愛濃來了興致,一時沒有想走的打算,,江生總算放下了心來,,總想讓愛濃多說一點,好能繼續(xù)在屋子里暖和暖和,,“這就是我一直鬧不明白的地方,,按理只要配方一致,燒制方式一致,,質量上也該差不多才對吧,。”
愛濃卻連連搖頭道:“不是這樣的,,配方不可能一致,。”
“???”
江生有點詫異,,雖然他早就聽說建盞的胎泥必須由南山村的黃白色黏土、后井村的豬肝色黏土和大黎村的玫紅色黏土混合在一起才行,,而釉料則必須采用水吉紅土加草木灰釉料,,但說實話這幾種土在別處也能找到的吧。
就算建盞的胎泥必須擁有高含鐵量,,建陽地區(qū)的土剛好符合條件,,那江西、四川等地也盛產紅土,,怎么就不行了呢,?
再不濟,現(xiàn)在科技那么發(fā)達,,不還可以人工添加成分,,高度混合么?
愛濃會不會有點太過盲目自信了,?
江生的這些想法只存在于心里,,并不敢當著愛濃的面講出來,害怕傷害到愛濃的自尊心,。
可是愛濃竟然已經(jīng)提前猜到了他的疑慮,。
“自從自從1981年建盞燒制技藝被部分恢復以來,很多瓷器匠人研究了各種方式,,探索能否像其他瓷碗一樣,,將建盞進行流水化作業(yè),擴大建盞的應用范圍,。其中當然包括人為添加鐵劑進行混合燒制,,但是多年以來一直未有成功,這也是建盞迄今為止依舊只能人工燒制最主要的原因,?!?p> “可是到底是為什么呢?”江生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依我看,,大抵是因為建陽的氣候水文地質等最為合適,天時地利人和等諸多原因一齊成就了建窯建盞的誕生吧,。”愛濃說出這話的時候,,唇角都帶著自豪的笑容,。
“這話怎么講呢?”江生追問,。
愛濃于是繼續(xù)解釋道:“你上過《陶瓷造型基礎》這門課了吧,?可知道影響陶瓷燒制的四大因素有哪些,?”
這剛好是剛剛期中考試考過的內容,江生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坯土,、釉料、窯溫和窯中氣氛——”話說到這兒,,江生忽然自己想明白了,,“我知道了!
建盞因為不同于其他純色釉的瓷種,,在1300℃的高溫燒制下,,釉料結晶的過程中會向下滾落流動,形成花紋,,而花紋的形成除了坯土和釉料的影響之外,,與當時的氣候、空氣濕度,、窯溫以及釉料結晶時的燒紙時間也有很大關系,。
所以建盞比其他純色釉的瓷種更加注重窯內氣氛!”
江生說著看向愛濃,,見愛濃露出欣慰笑容,,于是繼續(xù)若有所思地說道:“而建窯因為背靠武夷山,且三面環(huán)水,,加之國內少有的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再加上高含鐵量的土,多種得天獨厚的因素加起來,,才成就了建盞,!是這樣的吧,學姐,?”
愛濃一直拄著腮聽江生分析,,聽到這里,恰巧給了他一個認可的笑容,。
江生看得入迷,,下意識說道:“學姐你真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我今天總算能睡著覺了,?!?p> 愛濃看著江生微笑,畢竟哪個老師不喜歡好學的學生呢,?
“沒關系,,我也沒幫什么忙,是你自己聰慧,?!?p> 江生笑得靦腆,,學霸意識忽然覺醒,當即拿出手機來打開記事本:“學姐你等我一下,,我先把這個問題記下來,,待會兒我再問你別的,你可不要急著走哇,?!闭f著他便開始整理思路瘋狂打起字來。
怕愛濃會不耐煩,,隔段時間他還要說兩句話,。
“馬上就好?!?p> “我馬上就好了,。”
一開始愛濃還回他,,叫他不要著急,,慢慢記錄就好,后面幾次愛濃便沒有聲音了,,江生納悶兒抬頭去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愛濃已經(jīng)拄著腮睡著了。
到這里,,江生一直緊張的后脊終于松懈了下來,。
愛濃可是剛剛經(jīng)歷了生死,死里逃生回來的啊,。
雖說她自己爬上來時表現(xiàn)得云淡風輕,,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但她摔下山去暈倒的畫面他看見了,,又怎能把一個女人的堅強和懂事當做是理所應當,,而不去用心呵護呢?
比起他這個趕了幾個小時的路,,一路心驚膽戰(zhàn)奔波過來的人,,愛濃才是更應該在暖和的床鋪上安心睡覺的人啊。
而他,,知道愛濃沒事就是對他最大的安慰了,。
這會兒看見愛濃睡得那么安心,江生真的無比欣慰,,他一直找借口叫空間靜下來,,為了就是這一刻啊。
于是江生小心翼翼地起身,幾乎不敢發(fā)出任何的聲響地走到床邊,,拿起老方媳婦準備給他倆壓床的厚毛毯,隨即又撿起一個枕頭,,覺得還不夠,,又撿起一個來,重新回到愛濃的身邊,,將兩個枕頭摞在一起,,堆在愛濃下巴下方,隨即又輕輕給她披上了毛毯,。
見愛濃依舊睡得很安心,,江生才終于放下心來,輕聲拿起自己的背包,,輕手輕腳地出了這屋,,去老方窗口敲門道:“老方,老方你睡了嗎,?”
老方其實早睡了,,沒睡的是半夜起來帶孩子噓噓的老方媳婦。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嗎,?”
經(jīng)歷過剛剛床鋪的事,江生其實對她有些怵,,生怕她嗓門太大把愛濃給吵醒了,。
于是他趕緊沖著老方媳婦比噓,拿出手機來寫道:“阿姨,,我晚上睡不著,,天亮我就要走了,你能帶我去窯口看看嗎,?我還沒見過真正的窯口呢,。”
見老方媳婦看了眼懷里的孩子,,有點為難,,江生馬上又寫道:“或者您告訴我窯口怎么走,我自己過去看看也行,,您放心,,我會按照約定的時間跟老方一起下山的?!?p> 江生擁有一雙很能迷惑人的亮晶晶的天然無公害的眼睛,,老方媳婦下意識就伸出手指點了起來。
“你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看見上面掛著一面五色旗的地方,,就是我家祖?zhèn)鞯母G口了,,門沒有鎖,你直接進去就行,?!?p> 老方媳婦像是看懂了江生愛護愛濃的心意,說話都小聲了不少,。
江生道了聲謝便要走,,老方媳婦又要把手里的電筒給他。
江生看了眼老方媳婦手里的孩子,,知道他們夜里肯定還要用電筒,,“不用了,我用手機照亮就行,,天也快亮了,。”
江生說著就走了,。
老方媳婦靠著門提著手電筒給江生照了好遠的路,,最后還是不放心,進屋把老方喊醒了,。
“老頭子,,那個小伙子自己往咱家窯口去了,你趕緊跟去看看,?!?p> 山上的日出比路面上要早一些,才到五點,,陽光就透進窗子照進屋里來,,愛濃擠了擠眼睛,調整了一個睡姿,,忽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了枕頭上,再看看身后斜披了半只肩膀的毛毯,,一瞬間明白了所有,。
她站起身向外去尋找江生,一出門就瞧見了老方媳婦,。
“起來了小姑娘,,也不多睡一會兒?”
“江生呢,?”愛濃詢問,,四處都沒見到人。
“下山了呀?!崩戏较眿D捧著一捆材火往廚房去,,笑呵呵道:“要說你這個小男朋友真是不錯,怕你一個人在這兒不方便,,昨天晚上自己跑我家窯口去劈了一夜的柴,,要不是他不知道我家碓土機怎么用,非把土也給你提前碓好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