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河堤上飛馳,,兩旁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我坐在后排,哥哥開著車,,父親系著安全帶安靜的趟在副駕,。自從一個月前查出肺病,,本就瘦小的他已虛弱不堪,頭發(fā)花白,。得知監(jiān)利的名醫(yī)可以醫(yī)治,,此行,我們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前往,。五月的春光,,溫柔而明媚,撒在河堤的兩岸,,一切美好又充滿生機,。在這片風景如畫的原野上,,承載了我們父子三人最大的希望。
抓完藥,,父親急切的開始熬制,。依照著醫(yī)生的囑咐,一日三次耐心的數(shù)著藥材藥量,。在熬藥的等待時間,,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廚房門旁,抽著煙,,落寞的注視著遠方,,眺望著這片勞作了一輩子的土地,沉默不語,,似乎充滿了留戀,、不舍和希望。然而,,我們終究還是等來了失望,!哥哥說,父親的最后時刻里并沒有特殊遺言,,只是希望快點拿些嗎啡,。聽聞后我略感失落,但轉(zhuǎn)念想想,,他對我們的要求一向不高,,他的期望只是我和哥哥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圓圓滿滿的做事,,認認真真的經(jīng)營好家庭和人生,,猶如這原野旁的野花,順其自然,,花開花謝,。
父親是平凡的,是樸素的,,是荊楚大地上那些善良勤勞的勞動人民里最普通的一員,。不到一米七的他身材瘦削,總愛穿著中山裝,,打著背手,,除了種地和抽煙就是聽戲?!墩净▔Α?,《秦香蓮》,《十三款》,,《李天保吊孝》,,這些刻在荊楚人民骨子里的音符是他最愛聽的曲段,。出生在物質(zhì)貧乏的五十年代,穿過我國改革開放初期的艱難,,靠著勤勞的雙手把我和哥哥培養(yǎng)成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大學(xué)生,。依稀的記得,他會早上五點多鐘天還沒亮,,拖著板車拉著滿車棉花,,冒著被攔下的風險,只為多賣幾百元錢遞到我的手里,。也會為了蓋那兩三間的瓦房,,摔倒在角落一言不語。父親常教導(dǎo)我的是退讓與不爭,,有時我甚至懷疑這樣的性格,,這樣的家境,這樣的身形,,在如今農(nóng)村的婚戀市場里,,是否還能找到對象。盡管至今還無法理解這樣的處事哲學(xué),,但我想我是應(yīng)該而且必須繼承的,而且還擔負著發(fā)揚光大的責任,,去告訴我的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當然,,父親有時也會有著屬于他自己的威風時刻,,那大概是和外公為了瑣事而一爭長短。那時的他睜著碩大的眼睛,,眼神充滿著委屈,,執(zhí)拗的像個小孩,想不明白一些簡單的人情事理,。
次年,,當我再次返鄉(xiāng),踏上這片與他送別的原野之上,,正直五月,。春光明媚,草長鶯飛,。廣袤的原野之上,,金燦燦的油菜花兒連成一片海洋,風兒吹著花海,,沁人心脾,,散發(fā)出一陣陣希望的氣息,。父親的墳塋被這片花海圍繞,遠遠望去,,是那樣的美麗而孤傲,。我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個綁著小蛇皮袋,佝僂著身軀,,站在棉花地里的瘦小身影,。那個面容黝黑,不爭退讓的父親的身影,。我想,,父親雖然離開了我,但是他的魂卻永遠留在了這里,,留在了東荊河的邊上,,留在了金燦燦的油菜花里,留在了打魚抓蝦的小河里,,留在了白雪覆蓋的棉花地里,,留在了荊楚大地這片希望的原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