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來一次,，沈知言死也不要吃那一碗杏仁酪了,。

　　見到阿姐尸身時(shí)是種什么樣的心境，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她只是不明白,，明明上午還好好的一個(gè)人，怎么就忽然躺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了,？

　　明明早上阿姐還寵溺地刮著她的鼻梁,，告訴她呆在房間里不要?jiǎng)樱怨缘戎龓尤世一貋怼?p>　　她明明很乖了啊……

　　她一直呆在房間里,，哪里也沒有去,。

　　為什么到了晚上，她看見的卻是阿姐滿身青痕地躺在那兒,，眼眸緊閉,。

　　后來，沈知言聽府里的下人說,，是阿姐觸怒了大小姐,。

　　就是那位國(guó)公府尊貴的嫡小姐,，安陽縣主的掌上明珠——沈琳玥,。

　　那日恰是沈琳玥訂婚的日子，訂的是當(dāng)今圣眷正濃的七皇子蕭序,。

　　這位嫡姐打出生便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是沈國(guó)公和安陽縣主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嬌嬌兒,，如今又配了這樣一位如意郎君，可真真兒羨煞萬千女子,。

　　同是國(guó)公府小姐,，相比之下，沈知言姐妹活得似那陰溝里的老鼠一般,。

　　也是,，安陽縣主雷霆手段，她們兩個(gè)外室所出的,，能活著,，就算是萬幸了。

　　沈知言其實(shí)并未羨慕過嫡姐的好命,，她只望著府上那流水的吃食咽口水,。

　　“也不知那杏仁酪是個(gè)什么滋味兒?！彼野芍靻?。

　　這模樣，卻讓沈知意看得心酸,。

　　阿言很可憐,，很小的時(shí)候，阿娘便被安陽縣主杖殺了,，妹妹已經(jīng)記不得阿娘長(zhǎng)什么模樣了,，一直跟著她在這國(guó)公府中小心翼翼地活著。

　　連吃一碗杏仁酪,，也是奢望……

　　今日府上大喜,，或許……能滿足妹妹這一點(diǎn)小小心愿呢？

　　于是她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

　　“后廚的吳大娘讓我去幫忙,，說可以給我留點(diǎn)吃食，你在家乖乖等著阿姐,，阿姐給你帶杏仁酪回來,。”

　　“真的嗎,？”

　　沈知言臉上有一瞬間的驚喜,，不過這歡喜的模樣看得沈知意心中一陣苦澀。

　　到底是個(gè)孩子,，一碗杏仁酪便能高興成這樣,。

　　可是沈知意怎么也沒有想到，就這樣一碗杏仁酪竟變成了她的催命符。

　　當(dāng)時(shí)天色漸晚,，她抱著那一碗杏仁酪匆匆地往回趕,，心中滿心滿眼想的都是知言看到杏仁酪該有多高興。

　　她怎么會(huì)想到,，會(huì)在這里撞見七皇子,？

　　他是一個(gè)外男，偏偏跑到女子后院,，錯(cuò)的分明是他啊……

　　可七皇子就多看了自己幾眼,，便惹了沈琳玥不快，七皇子為哄未婚妻歡心,，便下令將她亂棍打死……

　　一個(gè)庶女而已……

　　哦,，不對(duì)，國(guó)公爺與外室勾結(jié),，讓縣主臉上無光,，她與妹妹壓根不與外人知曉，在旁人眼中她們不過是兩個(gè)奴才,。

　　或許,，連奴才也不如……

　　棍棒雨點(diǎn)般落在自己身上，沈知意就這么眼睜睜看著那杏仁酪落在地上,，滾滿了灰塵,。

　　可憐了她的小阿言……

　　她只是想吃碗杏仁酪啊，怎么就這么難呢,？

　　沈知意死了……

　　在這國(guó)公府里,，連死也這般無聲無息。

　　前院依舊熱鬧,，燈火通明,、笑聲晏晏，在慶祝著沈琳玥和七皇子這一對(duì)天作之合,。

　　一個(gè)人的死亡不足以為這份喜慶增添半分陰霾,。

　　只有沈知言陪在沈知意身邊。

　　狹小的屋子里黑暗逼仄,，沈知言將身子蜷縮成小小的,，縮在阿姐的懷中，像是從前很多次她怕黑的夜晚一樣,。

　　“阿姐,，阿言不吃杏仁酪了，你醒過來好不好,？”沈知言摟著沈知意的脖頸低聲呢喃,。

　　只是,，再?zèng)]有了回音……

　　命賤之人，就連死也輕賤得很,。

　　一張草席裹了尸身，荒郊野嶺,，草草埋了……

　　下人們都知道縣主不喜她們姐妹二人,，所以連一個(gè)來相送的人都沒有。

　　沈知言將身上僅有的錢都拿來買了紙錢,，一張一張燒給阿姐,。

　　阿姐活著的時(shí)候苦得很，希望到了下面,，她不必再為銀錢發(fā)愁,。

　　這般想著，沈知言竟還有點(diǎn)為阿姐開心了,。

　　燒完了最后一張紙,，沈知言站起身來，一回頭,，竟還看到一人,。

　　國(guó)公爺……

　　真真兒稀罕，難得他還能記著自己有這么一個(gè)女兒,，難得,，他還能想著來送她一場(chǎng)。

　　沈南山就這樣站在沈知言的身后,，風(fēng)將他的長(zhǎng)袍高高鼓起,。

　　聽聞，沈南山年輕時(shí)是出了名的貌美,，進(jìn)士三甲,，入宮探花那夜便被寧安候的嫡女一眼相中，隨后圣上賜婚,，傾城嫁妝嫁與探花郎,。

　　而后，夫妻伉儷,、舉案齊眉,，在老侯爺?shù)膸椭拢蚰仙揭膊讲礁呱?，一路至?guó)公之位,，也算成就了一番佳話。?

　　只如今沈知言再看,，只覺得這位國(guó)公爺?shù)难劢翘砹税櫦y,，雙鬢染了白霜,，外人所稱道的潘安之貌，如今也不過是一個(gè)尋常小老頭的模樣,。

　　沈南山眸光波動(dòng),，囁嚅半晌喊了一聲。

　　“知言……”

　　沈知言努力了很多,，才扯出了一個(gè)笑容,。

　　“父親”二字說出口，幾欲作嘔,。

　　“知言,，你恨為父吧？”沈南山眼中的愧色不像作假,。

　　他說：“為父也是沒辦法啊,，那是七皇子……”

　　“女兒知道?！?p>　　沈知言沒等沈南山說完便搶道,，主要，她實(shí)在懶得聽他那些開脫的鬼話,。

　　“父親這么多年苦心經(jīng)營(yíng),，為的不是咱們這個(gè)家嗎？如今眼看嫡姐便要嫁入皇家了,，豈能在這個(gè)時(shí)候出岔子,？

　　再說，女兒吃的用的不都是父親這些年的刻苦鉆營(yíng)換回來的嗎,？

　　女兒豈能不體諒父親,，反倒怪您呢？

　　女兒只是心疼父親,。

　　其實(shí)女兒知道,，阿姐死了，傷心的何止女兒一人,，她也是父親的孩子啊……

　　只是父親您的這一生走得太不容易了,，每一步都舉步維艱，一輩子如履薄冰,，就連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也不能做主,。”

　　“知言……”

　　沈知言一番話,，竟說得沈南山落下淚來,。

　　“知言，是為父對(duì)不起你,?！?p>　　沈南山上前一步,，顫顫巍巍地抓過沈知言的手。

　　“知言,，走,，咱們回家，跟父親回家……”

　　“好,?！?p>　　沈知言乖巧地跟在沈南山身后，心中卻只想冷笑,。

　　呵，家,？

　　她何時(shí)有過家,？

　　如今阿姐不在了，她于這世間便更似孤魂野鬼一般,。

　　既然已經(jīng)身處地獄,，那她就不再想著如何爬出深淵，她只消豁出這條命去,，把這些人一個(gè)一個(gè)全都拉進(jìn)來陪她……

　　她阿姐過過的日子,，這些人都會(huì)十倍百倍地嘗一遍的。

　　且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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