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既死,當償命
明老太太氣的渾身顫抖,,她捂住心口,,生生扯斷了手里的佛珠,,菩提子四散滾落,,一眾仆人立即下跪請罪:“老太太息怒,!”
臺上,,安祿山叛亂,,明皇楊妃逃至馬嵬坡,陳玄禮攜兵眾逼迫明皇割恩正法,。楊妃留下金釵細盒,,聲聲泣血,聲音陡然高轉(zhuǎn):“敢乞萬歲,,白練一根,!”
君王掩面,,直呼救不得,可究竟是救不得,,還是不敢救,,不愿救。
“娘娘升天啦,!”
一句唱詞,,叫的明皇肝腸寸斷,涕淚四流,。
“我聽聞,,母親當年也是一條白綾自縊而亡?!泵鞫Y轉(zhuǎn)頭望向老太太,,“祖母可知,她是自殺,,還是被逼,?”
“砰——”
明老太太心下一駭,手一抖打翻了桌上的茶盞,,滾燙的水沾濕了她的裙擺,。
朱氏和王姨娘皆循聲看去,,無一人上前詢問是否燙著,,只顧揣測神情。關于先溫氏的死因,,她們也有所耳聞,。
只是,不知明禮這一問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哎呦,二姑娘玩笑了,?!贝迡邒呱锨埃幻娼o老太太順氣,,一面笑著打圓場,。
“先溫大娘子是染了病,不堪痛苦才選了自縊,,畢竟世家大族,,再怎么斗,也犯不著鬧出人命呀,。再說,,您是明家出去的姑娘,一家子血脈,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老太太這是怨您久不來承歡膝下,,這才說了些違心的埋怨話,姑娘怎還當真了呢,?”
“老太太,,既然二姑娘已和周家沒了瓜葛,那自然是要回家住的,?!贝迡邒叩难劬Φ瘟镆晦D(zhuǎn),“您忘了,,五公子和六姑娘的頭七就要到了,。他們一定想二姑娘親手為他們上一柱清香,燒一沓黃紙,?!?p> 山茶愕然。
頭七,?五公子和六姑娘真的死了......
可既然家有喪事,,為何不設靈棚、靈堂,?為何無人送來訃告,?為何無人拜祭吊唁?為何,,自家公子小姐喪命,,這幫人卻還能興致勃勃的坐著喝茶聽曲兒?,!
山茶低下頭,,死死咬住嘴唇,雙拳緊握著發(fā)抖,。
明老太太明白崔嬤嬤的言下之意,,說的也是,二丫頭這次回來瞧著與從前很不一樣,,不如將人留在眼皮底下看著,。
再說了,溫氏的嫁妝,,這么些年來早就霍霍完了,,她壓根兒就拿不出來!至于其他的一些的莊子店鋪也都是現(xiàn)下明家的主要收入來源,。
明禮不是一向心疼她這一雙弟妹嗎,?想來,,明義和明欣的死也夠狠狠惡心她一陣了。
“崔嬤嬤說的有理,,二丫頭想住,,那就住下好了。沒必要拿嫁妝一事故意頂撞長輩,,實在叫祖母心寒吶,。”
明老太太滿嘴的陰陽怪氣,,她在崔嬤嬤的攙扶下起身,,周圍幾個嬸娘也都跟著站起,唯有明禮巋然不動,。
老太太的目光掃過朱氏和王姨娘,,說道:“兩日后,便是明義和明欣的頭七,,便由你們二人隨二丫頭去祭奠,。其他人就留在家中,莫染了一身晦氣,?!?p> “是?!?p> 說罷,,明老太太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廳堂,朱氏領著女兒匆匆趕上,,殷勤的隨侍在老太太身側(cè),。
王姨娘和她的獨生女兒明安一直未走,。
明安的目光一直落在明禮的身上,,眼神復雜,有揣測,、有崇拜,、有畏懼。
她拉了拉王姨娘的袖口,,低聲說:“姨娘,,二姐姐她變得好不一樣,我們是不是能......”
“不急,?!蓖跻棠锎驍嗔伺畠旱脑挘桓耐章唤?jīng)心的樣子,,“且看她能否破三日后的頭七之災,?!?p> 如若她連自己都保不住,也不夠格做她們母女的靠山,。
王姨娘拉著明安上前,,她想先向明禮賣個好,“二姑娘回來實在大喜,,我屋里的奴仆近日閑來無事,,不如先使喚她們?nèi)槟銥呶萆幔珊???p> 明安微微欠身:“二姐姐好,。”
明禮不認得她們,,大庭廣眾之下山茶也不好出言提醒,,于是她故作漠然,頷首:“多謝,?!?p> “呃......好,好好,?!?p> 王姨娘覺得自己吃了個閉門羹,又隨便寒暄了兩句,,便拉著明安離開了,。心中暗自腹誹:這一遭回來,二姑娘瞧著挺淡漠的,。
淡漠點也好,,成大事者,不好太過熱情,。
一座水榭樓臺的人都走了個干凈,,只剩下明禮和山茶二人。人化鳥獸四散離場,,但臺上開了場的戲,,卻不能停。
明禮一手端著茶盞,,立于欄桿前,,出神的望著戲臺。山茶沒有多話,,靜靜地陪在她身側(cè),。
一曲戲唱到了尾聲,登基為太上皇的君王孤身寂寥立于臺上,,手撫貴妃真容畫像,,哭奠:“雨濕寒梢,,淚染龍袍,不肯相饒,,共隔著一樹梧桐,,直滴到曉?!?p> 戲幕落下,,臺上的角兒紛紛作揖退場,明禮點頭回禮,,直到戲臺之上空無一人,,她的目光還是久久未離。
“姑娘愛看戲,?”
明禮眸光晦暗,,她點頭:“從前沒看過,只聽姐姐在信中提及過兩句,。今日見了,,覺得不錯,我愛看,?!?p> 山茶道:“京中有一樓家班,常駐暗香樓,,其功夫唱腔堪稱一絕,,姑娘可以去看一看?!?p> 聞言,,明禮有一絲意外,她收回目光:“我還以為,,你會說我玩物喪志,,催我去為明義、明欣復仇,?!?p> “我覺得......復仇,,不該成為您活著的唯一目的,。”山茶說的認真,。
二姑娘從出生就被送去深山,,十五年來從未回京,與自家姑娘雖是姐妹卻也只有一月兩封信的往來,,至于和五公子,、六姑娘更是沒有半分情感,。
她已殺了周家滿門,還來明家為姑娘爭奪應有的嫁妝私產(chǎn),,說實話,,山茶已覺得仁至義盡。
自己沒有權利再去要求二姑娘什么,。
明禮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走去:“不對。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復仇,。姐姐是唯一關心我的人,只要是她在意的人,,我都會護,。”
“山茶,,你方才沒聽出來嗎,?姐姐的死,明家也有份,?!泵鞫Y語氣寡淡:“我老師說過一句話,他說人既死,,真相最是無用,,唯有償命,方能告慰死者,?!?p> 山茶一愣:“明家也有份?可,,可我家姑娘是明家的長房嫡出?。 ?p> “長房嫡出,?”明禮冷笑:“她們?nèi)羰窃谝饨憬愕张纳矸?,又怎會將她嫁去周家那個虎狼窩?”
明禮緩步走下階梯,,眉宇間透著陰騭:“今夜你早些睡,,我要出去一趟?!?p> “姑娘要去哪兒,?又要去做什么?”
明禮道:“京都郊外,,開棺驗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