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沈明月冷淡的眉眼轉(zhuǎn)向她:“我們不知百姓疾苦,?我們高高在上,?”
她信步走到陸歌藹面前,憐憫地看著她:“為何你年紀(jì)輕輕,身上未有殘缺,,卻終日想著為男人而活,,滿腦子都是算計陰謀,?”
陸歌藹似是被刺激到了,,尖聲問道:“你又有什么可清高的?還不是一路靠著謝胤的勢力往上爬,?不要臉的賤女人,,也敢說我?”
桃枝有些氣不過:“你又算什么東西,?我家小姐是當(dāng)朝的長公主,,曾經(jīng)日日在江州,渝州各地為難民賑災(zāi),,她煮肉羹,,送蔬果,將府里一半銀子拿出來,,填百姓虧空,,你在何方?”
沈明月目色清明:“桃枝,,莫要說了,,你去叫幾個信得過的手下人,先護(hù)好那些個女子,,莫要讓她們受了寒涼?!?p> 她忽的正色起來:“我不知你為何養(yǎng)成了這般非男人不可的煙塵女子之性情,,即便你無法理解,無法改過,,我都有一番言語想說與你聽,。”
她抬起眼,,劇烈的風(fēng)滾動在發(fā)梢衣角處,,空中仍有飛鳥飛過,長嘯一聲,,她笑:“世人皆道女子無根,,女子清閑,,女子平庸,但無根之中可見肆意與自在,,清閑之中可見細(xì)致與清明,,平庸之中可見浩蕩與盛氣?!?p> “女子為何不可有自己的路走,?難道非要扒著男人前行,拖泥帶水,,磨皮拉筋,,好不痛苦?”
大風(fēng)浩蕩,,大梁傳言中,,那個病秧子的長公主站在奔流江水旁,年輕的面龐張揚又明艷,,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困苦,,又似乎真真與那些困苦融為一體,交相輝映,。
她解情愛,,解忠善,解自立,,解輕狂,。
她輕狂傲妄,敢于在這等場合里大放厥詞,,是仰仗她的勢力,,高位者也忌憚她的背景,握著私養(yǎng)的兵權(quán),,攢著大把的白銀,,誰都輕視她,但也誰都忌憚她,。
輕視是因著她是女子,,忌憚是因著她的實力,無人敢因她說著這等不該說之話而真正懲罰她,。
她先是敢于高歌響遏行云,,敢于展翅高飛天際的自在之人,才是枷鎖背后套住的封建,。
封建禮教,,她無力去破,但她在試,,試女子不依靠任何人也可一步一步走到想要的位置,,試女子也可在爭權(quán)奪利的名利場里手握勝券,。
她是沈明月,明月皎皎,,清輝添萬色,。
陸歌藹看著她望著自己悲憫的眼神,有些惱怒,,拿起手邊的東西砸了過去:“你在看什么,?你這個沒臉沒皮的無恥......”
話未講完,她的眼睛忽然睜大了,,只見沈明月輕輕低下頭,,割斷了她腰間的白玉串鏈:“是誰竊他人財物還占據(jù)不還,倒有臉皮說是我無恥,?!?p> 她聲音不大,卻正好讓在場之人都聽見了,。
陸歌藹怒道:“你這又是何意,?”
沈明月摩挲著那塊白玉,淡淡道:“敢問陸娘子,,若說這玉是你的,,為何上頭會刻一個景字?”
猝不及防被問到這個問題,,陸歌藹有些不自然:“喜歡便刻了,,又有何罪?”沈明月目光鋒利,,轉(zhuǎn)向她:“當(dāng)真是喜歡才刻的,?若說這上頭倒還有謝府的印記呢。此等紅砂是由謝府自制而成的,,當(dāng)世之人無人能仿,。”
她挑眉:“景之一字,,乃謝胤生母景氏所取,,懷親念眷,滿是愛意,,贈與她兒,?!?p> “你莫要說,,這謝胤丟了塊一模一樣的白玉,是送你當(dāng)聘禮了,?!?p> 陸歌藹氣得有些顫抖,,卻無言以對。沈明月將玉遞與謝胤,,鄭重仔細(xì),,見舊物,真如見故人,。
景清和的遺物不得由任何人染指,,她留下的最后一個珍惜的物樣,沈明月替她守著,。
謝胤翻來覆去地看著那塊玉,,他沉默半晌,輕聲道謝,,卻見日光下女子眼神熱烈,,是說不出的溫和,他那向來陰鷙的人,,忽然也有了點暖意,。
事畢,人散,。
兩人結(jié)道而行,,一路沉寂,沈明月開口道:“我過幾日將返回京城,,到時我想個法子試探皇兄的意思,。”
她剛說了幾句想法,,謝胤便蹙眉打斷道:“萬萬不可,,對你來說太過于危險?!?p> 她氣笑了,,轉(zhuǎn)頭有些煩躁地道:“若非用這個方法,其他的也算不上什么好的,。還不如鋌而走險一回,。”
謝胤沉默半晌:“知道了,?!?p> 他沖沈明月扔了個令牌:“拿著吧?!?p> 令牌是純銀做的,,上面雕了花,她下意識接住,用手摸了摸,,抬眼問道:“這是做什么,?”
謝胤挑著眉:“救了你一次小命,不介意救你第二次,?!?p> “你手上那塊令牌,是我的,,誰要對你不利,,你就往地上扔,自會有人救你,?!?p> 他的笑聲很輕,聽起來讓人覺得暢快:“不過,,你還是好好想著怎么報答我,,畢竟我可不會當(dāng)人家的工具,救你一次是要還我的,,這塊令牌,,就當(dāng)是謝謝你拿回了屬于我母親的東西?!?p> 沈明月沉默片刻,,還是收起了令牌,多一塊免死金牌也好過其他的,,到時她再看看謝胤要她怎么報答,,倘若是些過分的事,那她大可以耍賴不答應(yīng),,索性不過是一條賤命,,還他便是。
說罷,,二人一同順著江邊走回了屋子,,沈明璟本就是派人來殺她的,于情于理多待幾天也不會怎樣,,反正他估計都以為自己死在了路上,,倒不如休養(yǎng)生息一兩日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