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繁淵”
院子里,,古樸的石橋橫跨在小溪之上,,兩旁是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亭臺樓閣掩映于花木之中,。
舟舟乖巧地坐在院里桌子前,,揚起一個非常標準的營業(yè)微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桑亭之仔細檢查一番,確認舟舟沒有任何問題,,身上也不存在受傷的痕跡后,,這才如釋重負般地閉上雙眼,長長地松了口氣,。
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原位,。
也是,蘇長盛還跟著呢,,能出什么大問題,?
他不說話,舟舟也不說話,。
周圍一時很安靜,,只有風吹過的沙沙聲,混合著時不時飄散在院中濃郁的花香,。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老蘇的獨家秘制綠豆粥來咯,!”
蘇長盛端著三碗熱乎乎的綠豆粥來到院中,挨個放到每個人的座位上,。
“舟舟一碗,,桑小子一小碗,我一大碗!”
“多謝蘇長老,?!?p> “謝謝蘇長老!”
舟舟隨手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發(fā)酸的兩頰,,迫不及待地將粥挪到自己的跟前,,攪和兩下,正準備埋頭喝粥,,就聽桑亭之輕描淡寫地問:
“今天怎么和旭家人對上了,,你又一拳一個小娃娃把人打哭了?”
舟舟:“……”在你眼中我難道是什么惡霸嗎,,天天沒出息地打小娃娃,?
等等,他怎么知道的,?舟舟突然反應過來,。
但桑亭之只是低頭慢吞吞吃著粥,并不看她,。
舟舟悄摸摸將頭轉(zhuǎn)了45°,,將視線定格在吃得正香的蘇長盛身上。
眼睛微瞇,,目光灼灼,。
有句話說得好,刀人的眼神是怎樣都藏不住的,,特別是蘇長盛神識強大,,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這粥沒法吃了,。
蘇長盛無奈地用眼神問:小祖宗,,干嘛?
舟舟擠眉弄眼:老蘇,,你不厚道,,怎么還告狀呢?
蘇長盛表示很冤枉,,他一回來就煮粥去了,,這才剛剛見到回來的桑亭之:沒有哇!
舟舟:那他怎么知道的,?
蘇長盛:或許是消息在云網(wǎng)上傳開了,?
舟舟:不可能,!
她剛剛特地看了,,云網(wǎng)上沒有多少信息,最多在湘州這一塊區(qū)域云網(wǎng)上小范圍討論,還需要特地搜索才看得到,。
即便是有關的閑聊直播,,也是沒多久就被關了。
想來都被旭家動用鈔能力給禁了,。
蘇長盛以微不可見的幅度搖了搖頭:那就不知道了,。
然后低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吃完粥,給了舟舟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跑了,。
舟舟:……叛徒,!
招牌式營業(yè)的微笑再次掛在臉上,話說一半留一半:“不是我主動招惹的,,就是那個旭家那個大小姐無緣無故找我麻煩,!”
雖然后面她確實有些上頭,在事情快結(jié)束的時候又挑起事端——不對,,也不算是她挑起的,,還不是那個后面那個姓旭的大小姐擺明了要找自己麻煩來著。
而且自己聽到她姓旭,,心中就莫名閃過很……強烈的厭惡,,憎惡,好像比以前面對旭家的情緒來得更激烈一些……
總之不太受自己控制,。
見桑亭之看過來,,舟舟又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把后面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講述給他聽:“我只是臨走的時候我好心勸誡一句,,誰知道她惱羞成怒,,抓錯了重點,直接讓人在大街上把我給圍了,,好幾個大漢呢,,嚇死我了都!”
舟舟絞盡腦汁,,試圖將事情潤色地合理一些:“然后昭明天宗的人來了,,她還不知收斂,當眾威脅我,。我氣不過,,就把他們旭家給罵了……”
越是說到后面,舟舟就越是心虛,。
沒法子,,這樣想來,她好像真的把旭家得罪得太狠了些,。
雖然她不怕,,但是保不齊桑亭之覺得她在外面太鬧騰,直接把她給拎回浮源。
就像以前,,氣急了,,也只敢把旭家的小崽子套個麻袋裝起來打,可不敢讓旭家知道是她做的,,不然還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找她阿老的麻煩呢,?
越心虛,頭越低,。
舟舟委屈,,但:“我錯了?!?p> 突然,,舟舟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桑亭之不知何時站到她的面前,。
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仰視著舟舟,眼神溫柔,。
“不需要道歉,,你沒錯?!?p> 嗯,?
舟舟猛然抬起眼睛,對上桑亭之,。
這和舟舟預想的……不太一樣,。
桑亭之看著舟舟有些蒙圈的表情,活像一只被搶了魚的蒙圈小貓,,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舟舟毛茸茸的貓頭:“不需要委曲求全,,誰欺負你,欺負回去就好,?!?p> “就像你說的,你不是主動挑事的,。我們浮源的人,,總不能被人欺負了,還要做個烏龜,,任人擺布吧,?家里面那么多長輩又不是擺設?!?p> 換言之,,浮源,,永遠是你的后盾。
“但是有一點,,”桑亭之收回手,,認真道:“量力而為,,打不過就跑,,回來搬救兵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p> “撲哧——”
本來還有些小小小感動的舟舟忍不住笑出聲來,,“知道了,救兵大人,?!?p> 能把“打不過回家找媽媽”這么丟臉的事情說得這么大義凜然,頗有一種引以為豪的感覺,,當真只有桑亭之一人了,。
“嗯,知道就好,?!?p> ……
第二天,一個鼻青臉腫的男子被掛在湘州城城門的旗子上的留影在云網(wǎng)上流傳開來,。
一看就知道這人得罪人被人揍了,,否則何至于這么羞辱呢?
修士嘛,,都要臉的,!
人們都在討論:這男子是何許人也?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讓人不惜冒著被昭明天宗懲處的風險被人掛在了城墻上,?這人怎么被掛上去的?為何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人被抓到,?
因著考核臨近而有些壓抑凝重的氣氛,,倒是因為這個小插曲有些緩和。
委實是因為那人掛在旗子上的姿勢太過滑稽了些,。更重要的是,,那人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丹宗宗主的二弟子,也就是那個死去的葉流云的二師兄,。
據(jù)知情人士說,,那人醒來以后瘋瘋癲癲,臉上驚恐,,害怕都要化為實質(zhì),。一口一個“不是我殺的你,,不要找我報仇”,看上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有昭明天宗的弟子來問,,也是閉口不答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受害者都不說話,,也沒有什么目擊證人,,更是一點痕跡都沒有,好像就是憑空被掛上去的,。
私下里,,好多人又重新討論起,這葉流云之死是否另有貓膩,?
畢竟,,大宗門,水深著呢,!
“你說什么,?你看見了誰?”旭輕拍案而起,,不可置信地問地上的青空,。
青空頂著一身酸痛的傷,有些魂不守舍:“我看見了魔主繁淵,?!?p> 旭輕心思回轉(zhuǎn)片刻,再次問:“你沒看錯吧,?”
魔主怎么可能悄無聲息就來了湘州,,一點消息都沒有?
青空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呆愣愣地抬起頭,,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許久之后,,目光聚集,,他盯著旭輕,盯到旭輕心里有些發(fā)毛,,他才說:“沒有,,近在眼前,沒看錯,?!?p> 幾年前,他曾無意間撞見舒邇和繁淵在一起說話的樣子,,那人自稱繁淵,。
雖然只有一眼,,但是那人的樣子卻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那般模樣,,那般氣度……
錯不了,,真的錯不了!
旭輕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梁上升起,,她突然想起昨日那個丫頭說的話,。
西洲魔域的魔主就是當事人之一,浮源,,玉京學院,,昭明天宗,,應當也都有記載才對,,怎么就成了——謠言呢?
“應當”,!
她用了“應當”二字,,也就是說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并不是從后面這三處看到的,那么究竟是誰告訴她的呢,?
她說起魔主時十分自信,,或許就是那位唯一還活著的親歷者告訴她的?
越想越覺得可能,,心跳也越來越亂,。
但她還是努力保持鎮(zhèn)定,“那丫頭和魔主是什么關系,?”
“不知道……”青空神情恍惚地回答,,下一刻又突然醒過來,“不對,,魔主稱那個娘子為‘他家妹妹’,,或許是兄妹關系?”
“不可能,?!毕攵疾挥孟耄褫p直接否認,。
繁淵多大了,,那丫頭多大?
當女兒,,孫女,,曾孫女都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兄妹,。
“那葉流云呢,?她和葉流云是什么關系,?”
青空輕聲呢喃:“一模一樣……她和師妹長得一模一樣?!?p> 一模一樣,。
讓一個死去的人死而復生自然不可能,但是如果那人原本就沒有死,,或者死了不再是人,,……亦或者干脆真的只是另外一個。
旭輕重新坐下來,,隨意揮了揮手,,讓人把青空帶出去。
魔主,,葉流云能有什么關系呢,?
如果那人當真是魔主,那么葉流云或許真的沒有死,,畢竟這天底下能在三個合體尊者眼皮底下逃之夭夭而不被察覺的,,少之又少。
可是為什么呢,?她為什么要策劃這一出呢,?
如果那人不是魔主……
這一夜,旭輕想了很多,,也湊了很多可能,,可饒是她把各種可能都列舉出來,也還是沒有確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昭明天宗占地極廣,此次招生的地方就設在南邊山門不遠處的通明廣場,,與舟舟目前所住的小院距離算不得太遠,。
因為這次盛事,湘州城靠近昭明天宗的那些客棧的價格,、小院的租金都翻了好幾倍,,那些院子的主人可是趁機賺了好大一筆錢。
比如,,南池豫,。
他在湘州早早置了一間宅子,聽他說很是華麗,,正好和舟舟他們擠一擠把宅子空出來了,,租給了中洲一個不大不小的宗門,整整租了兩個月,,這額外賺來的租金夠他今年多買不少布置陣法的法器,。
一大早,,舟舟就在兩個大家長的陪同下上了山。
這是舟舟來到這里以后,,第一次進入昭明天宗,。
昭明天宗坐落在群山之巔,靈氣濃郁,,山門巍峨,,石階直通云端。石牌樓之上,,“昭明天宗”四字筆力遒勁,,甚至還隱隱透露出法則之力。
此刻,,舟舟望著眼前恢弘氣派,,看上去就很有錢的昭明天宗,內(nèi)心非常復雜,。
自己萬年前師門里都過的什么狗日子呀,?
——門是漏風的,;
——床是嘎吱嘎吱的,;
——桌子是缺個腿,用石頭墊著的,;
——柜子是掉漆的,;
——出遠門是要自己御劍飛行的,幾天幾夜維持著一個姿勢都是常事,。
……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越回憶越想落淚,。
此刻還是試煉要緊,。
今日的昭明天宗異常熱鬧,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修士們紛紛云集至此,,給這個古老而神秘的宗門注入源源不斷的蓬勃朝氣,。
廣場上人頭攢動,滿臉興奮的少年們正井然有序地排著隊,,等待著加入自己夢寐以求的宗門,。
在云桑,就算是普通的毫無修為的人族,,平均年齡也在一百歲以上,,所以相應地,云桑人族成年的年紀,,無論男女,,都在二十歲,。
能夠參加招生試煉的,基本都在十歲到二十歲之間,,不少人都是在自己家長的陪同下從其他各地各洲趕來,,而這些家長此時此刻都被攔在了廣場之外。
“我就不進去了,,就在這等著你們,,注意安全啊?!碧K長盛此刻就像一個送大娃二娃考試的老父親,,苦口婆心地一再叮囑二人注意安全,嘮叨個沒完,。
“特別是你,,身體才剛剛好全,有什么能之后有的是機會逞,,別瞎來,,差不多就行了,知道了嗎,?”蘇長盛特別點了點舟舟,。
舟舟:“……哦?!?p> 別說了,,別說了,旁邊那些人的眼神真是夠夠的了,。
她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的獨立的修士了,,拗不過被“家長”送就算了,被嘮叨個沒完算怎么回事,?
怪羞人的還……
舟舟三人在這一行送別“考生”的行列中確實是周圍眾人矚目的焦點,。
原因無他,桑亭之在人群之中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了,!
額……蘇長盛也是另一種方式的引人注目,。
有人在感慨,“這是哪來的漂亮小郎君,?”
還有人在訝然,,“長這么好看,要是做了對手誰還舍得下手,?”
亦有人嗤之以鼻,,“這是各大宗門挑選自己的得意門生,又不是選美比賽,可沒有人因此手下留情,?!?p> 還有人暗自嘀咕,“都多大了,,還粘著家長,,修道,修道,,真當自己是長不大的奶娃娃呢,?”
總之每每看到他們,驚艷的目光便會在桑亭之臉上流轉(zhuǎn)一圈,,然而當視線觸及到桑亭之身旁的蘇長盛時,,他們的眼神中卻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好笑和深有同感。
甚至有的家長見狀,,也顧不得自己心中的不好意思,,拉著自家孩子再好一通念叨,反正自己又不是那唯一一個舍不得孩子的,。
舟舟已經(jīng)接收到很多一起來參加試煉的小郎君,、小娘子充滿怨念的眼神了。
舟舟:……他拉著我,,我掙不開,,有本事你們掙開一個合體修士的桎梏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