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火邊上這么說著,,李平陽的目光卻不由得望向旁邊的螢火蟲,。眼下她對于這個五人小隊有了些粗淺的了解,他們聰明穩(wěn)重,、官職不低,,最大的漏洞可能就是除了那個真正上過沙場的陳坷遠(yuǎn),,其他人其實并不是探案偵查的老手,。
——在他們右側(cè)后方,,有一片地方的螢火蟲格外密集,那是一種天然的信號,。
李平陽對這種草木自然的變化有著異乎常人的敏銳,,這點可能是繼承于她那總是能寫出驚世文章的父親。只不過父親把那種敏銳與想象力結(jié)合,,造就了千變?nèi)f化的文字,,而她則是放大那種敏銳本身,并不去投身文章道德規(guī)訓(xùn)禮法,。
有一具尸體就在他們右側(cè)后方,,時間不長,腐朽正在進(jìn)行,。肉身總在招蜂引蝶,,夜晚比白天更難看出他們的蹤跡。那具尸體也許埋得比較深,,也許偽裝得比較好,,但是蠹蟲們無孔不入,早就指示了它的所在,。
李平陽慢悠悠地咬起餅子,,那白面饃饃并不是江南這邊的做法,似乎融合了一些長安流行的胡餅的烹飪方式,,麥子的清甜和香氣吃得人格外暢快,。
今天她已經(jīng)做了太多容易引起懷疑的事情,只不過是早就腐朽的尸體,,又不會長腿跑了,,明天再找也沒什么問題。
李平陽正在心心念念著這個發(fā)現(xiàn),,忽略了身邊張峒道時不時瞥來的眼神,。他把餅又分給了幾個兄弟,此刻坐在李平陽身邊的木樁上,,忽然張開口,,卻又對著那張出神想著事情的側(cè)臉,緩緩咽回去想要說出口的話,。
清晨,,一陣喧鬧的鳥鳴驚破了李平陽的好夢,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蓋在她身上的披風(fēng)便滑落到膝蓋上,。蔣大躺在草地里還在呼呼大睡,蔣二帶著一臉?biāo)哌^來:“許夫人醒了,?”
李平陽打個哈切,,站起身抻了一下胳膊:“嗯,勞煩幾位大人守夜了,?!?p> “這話說得,還能讓你守夜不成,?”蔣二指了個方向,,“那邊有河,,可以去洗一把臉。張大人和陳大哥都往北面去了,,陸先生就在河邊,。”
李平陽點點頭:“多謝大人,,我這就去洗洗臉,。”
此刻大約寅時未到,,黑藍(lán)色的天穹從東面透出白色的天光,,從東面的起伏矮山之間,蒙蒙的白已經(jīng)照亮了周圍,。水邊彌散著一些水氣霧氣交織的薄煙,。陸載從水邊直起身,用寬袖擦了擦臉,,回頭和李平陽打了個照面:“許夫人,。”
李平陽雙手合攏虛置于腹部,,微微屈膝低下頭,,行了一個萬福禮:“見過陸先生?!?p> “不必拘禮,。”陸載讓開一條路,,“張大人在前面發(fā)現(xiàn)了一座破廟,,想著先去看看。這村子哪里是人少,,就是一個荒村鬼村,,一個人都沒了?!?p> “昨兒找了半天都沒發(fā)現(xiàn)嗎,?”
陸載在路邊石頭上坐下,提起昨日的經(jīng)歷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說來也離譜,,三個人,,找了幾個時辰,最后卻是一無所獲,。最關(guān)鍵的是我們根本找不出于老四到底住在哪里,,這么多房子都長得一個樣子,壓根無從查起,?!?p> “怎么會呢,?”李平陽聽著也有些奇怪,“照常理說不應(yīng)該啊,?!?p> 聽聞李平陽此言,陸載也有了些興趣,,抬眼問道:“為何不應(yīng)該?許夫人何出此言,?”
“照常理來說,,一個村子就是落寞也是人一點點搬走,肯定是有的房子早就破舊不堪,,有的才剛剛荒廢,。如果于家村真的如普通荒村似的一點點搬空,只要找到最后幾戶落寞的,,生活痕跡還比較明顯的,,不就能找到了嗎?除非——”
李平陽說著說著,,見陸載只是頷首微笑,,卻沒有驚喜之意,漸漸意識到問題可能的所在:“除非,,這個村子里大部分房子,,看起來都是同時空置此處的?”
“許夫人果然聰慧過人,?!标戄d點點頭,一聲嘆氣,,“昨日我們?nèi)藦拇孱^走到村尾,,除了幾處坍塌的房屋,其他看起來仿佛沒有差別,,這處拉下一件褂子,,另外一家還晾著半碗水,這些痕跡數(shù)不勝數(shù),,看起來似乎整個村子都是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nèi)搬走的,。”
“找不到于老四,,也找不到于老四的住處,?”
陸載嘆了一口氣:“大人想要再去試試,若是還沒有什么線索,,我們打算去鎮(zhèn)上請宋掌柜的來一趟,,看看他能不能認(rèn)出于老四隨身的物件,。我本想著這線索可能也就是碰碰運氣,現(xiàn)在反而覺得可能是個關(guān)鍵所在——這村子實在古怪,?!?p> “那于老四好像是個搬尸匠,干這個行當(dāng)怪邪乎的,,天天把人往土里埋……我看,,別不是于老四也被人埋在土里了?!?p> 陸載做出一個害怕的表情,,笑起來:“夫人怎么忽然說出這么可怕的話來?”
“你們沒看過嗎,?話本里面都這么寫,。”李平陽笑嘻嘻地說了起來,,“那種故事可嚇人了,,什么搬尸體的最后就被當(dāng)作尸體埋在土里悶死,看得我晚上不敢睡覺呢,?!?p> “在這里聽夫人說,我都有些害怕呢,?!标戄d笑著調(diào)侃一句,忽然低下頭,,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埋在土里?好像,,倒也不是不可能,?”
李平陽一聽陸載似乎有點開竅,回過頭茫茫然地問道:“什么不可能,?”
“把人埋在土里?。坎皇欠蛉藙倓傉f的嗎,?”
“?。课艺f的是話本里有這樣的,,怎么可能真的有?。磕切┒际球_孩子玩的,不過是寫出來給我們這種足不出戶婦人聊以解悶的,,怎么先生還當(dāng)真了,?”
“可是……”陸載似乎已經(jīng)被帶進(jìn)去了,“你這么說起來,,似乎空氣里一直有一股腐敗的尸臭,,昨兒我還想這里確實挺難聞的?!?p> “噫,,您別嚇人啊,?再說了,,這個于老四不是被人拋尸了嗎?大人是覺得于老四被人拋尸才來的,,難不成拋一半,埋一半???”李平陽笑了起來,恰好走到昨晚的地方,,隨手抄起一根木棍用力插進(jìn)土里,,“您啊,別跟著我瞎想???”
“總不會我這一下,還能捅出個尸體吧,?”李平陽笑著把棍子掘開,,就看到隨著棍子撬開泥巴的一瞬間,一截白乎乎的骨頭緊隨其后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