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帝的后宮(2)
寒光垂靜夜,但這深宮的夜從未太平過,。
寂冷的清輝灑滿了重檐廡頂,,可謂朦朧至極,,前方的路卻是截然相反的,宛若深淵,。
葉沉枝穩(wěn)步走著,,感受著她的氣息落在頸側(cè),癢癢的,,有些酥麻,;她身上帶著木質(zhì)的香,不易察覺,,有些冰冷苦澀,。
他細(xì)想今日之事,只覺圣意難測(cè),,看不透她,。
她好男色,便用金簪劃破了自己的胸膛,,看自己羞憤欲死的模樣,。她淡漠無情,能在醉酒時(shí)說出永不分離,,也能在酒醒后,,拒自己于千里,。
但她,似乎沒有傳言中的那樣不堪……
而此時(shí)她的聲音,,適時(shí)地在耳邊響起,,輕柔而疏離。
“若能躲過這一劫,?!?p> “我就送你出宮,保你一生富貴榮華,、逍遙自在,。”她不似玩笑,,語氣異常堅(jiān)定,。
葉沉枝聞言一滯,他自詡心性堅(jiān)定,,但仍在聽到“逍遙自在”這四字后有所悸動(dòng),,風(fēng)吹過,他面前的絲縷烏發(fā)被吹散而開,,露出了那張艷極的臉,。
他唇邊掛著笑意應(yīng)答:“臣,不能,?!?p> 沈姜黎不禁發(fā)問:“為何?”
因?yàn)槟辖F苦一貫指靠昇國,,以人為獻(xiàn),,一人便可抵萬軍,他此行,,肩負(fù)著母族的存亡,,又怎能輕易離開呢?
此為真相,,葉沉枝卻萬般委屈地說了句:“臣想留在陛下身邊,。”
沈姜黎趴在他的背上,,神色鄙夷,。
“……”
她呢喃道:“切,騙鬼去吧,?!?p> 話雖如此。
但她的心中是極為感激葉沉枝的。
這一路逃來滿地猩紅,,那些叛軍像吃人一般殺紅了眼,,宮道上,盡是垂死掙扎的無辜之人,,他們拖著殘肢斷臂,,身上的血肉模糊,四處都是痛苦的呻吟聲,。
沈姜黎哪里見過這樣的場景,,她既同情又驚懼,空氣中的血腥氣逼得她胃里翻江倒海,,胸口處更是抑制不住地劇烈跳動(dòng)。
但他不同,,葉沉枝總能在危急時(shí)保持平靜,,巧妙地避開叛軍,并尋出一條生路,。
他也能及時(shí)察覺到她的異樣,,予以安慰:“閉上眼不要看,會(huì)沒事的,?!?p> 沈姜黎想,他絕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簡單,,但她也無法忽視他額前細(xì)密的薄汗,、他手臂上微鼓的青筋、還有他那越來越重的喘息聲,。
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分辨不出,但她清楚,,眼前之人似乎不希望自己死,。
沈姜黎:“這樣逃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找個(gè)偏僻的地方躲起來吧,?!?p> 葉沉枝側(cè)頭,二人之間的距離被猛地縮近,,他盯著她,,近的眼睫都清晰可數(shù),他的眸中滿是探究:“怎么,?陛下心疼臣了,?”
她蹙眉。
他淺笑。
然后連忙找補(bǔ):“臣知曉一個(gè)地方,,正合適,。”
沈姜黎從他身上下來,,并在心中暗暗感慨“這真是個(gè)會(huì)勾人魂魄的小妖孽,,若將他留在身邊,后患無窮”,。
她默默跟在葉沉枝的身后,,與他七拐八拐地尋到了一處荒院,抬首望去,,只見破敗的匾額上刻著“從玉閣”三字,。
葉沉枝伸手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木門。
朽門輕擺,,隨即揚(yáng)灰起塵,,古樹枝頭,幾片枯葉宛若遲暮的蝴蝶,,它們輕輕掙脫了枝頭的束縛,,隨風(fēng)輕舞。
沈姜黎打趣道:“還真是偏僻,?!?p> “不過,你怎么會(huì)知道這個(gè)地方的,?”
葉沉枝笑著解釋:“臣初來昇國之時(shí),,他們便安置我在此處休憩,沒想到吧,,當(dāng)初所受的苦,,竟成了今日的退路?!?p> 他聲音依舊清朗,,似乎并不在意這不公的對(duì)待,反之,,他在慶幸,,慶幸自己知曉這“偏僻”之地。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進(jìn)主殿,,殿內(nèi),,更顯蒼涼,梁柱斑駁,、墻壁破碎,,每走一步都伴著輕微的吱嘎聲,就連空氣中都也彌漫著些許霉味。
葉沉枝輕車熟路地尋到了一個(gè)染血的蒲團(tuán),,他思索了片刻,,撕扯下自己衣衫的一角,并輕輕置于蒲團(tuán)上,,他望著她粲然一笑,,:“這樣就不臟了?!?p> 清月透過窗欞,,映的滿地斑駁,葉沉枝站在窗邊,,像極了一只灰撲撲的小狐貍,,他的瞳眸棕黑似藏著無盡的秘密與溫柔,令人深陷其中,。
沈姜黎神色微變,,她果斷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zhuǎn)而,,看向了蒲團(tuán)上那角青色的衣衫,她有些遲緩地坐下身:“我真的是女帝嗎,?”
葉沉枝淺笑:“自然是,,陛下為何要這樣問?!?p> 她憤憤不平道:“這叛軍都打到家門口了,,怎么能連一個(gè)護(hù)駕的人都沒有!”
沈姜黎覺得無比離譜,,這闔宮上下似無人在意她的生死,,“穩(wěn)固皇權(quán)”別搞笑了,在如此混亂無序的情況下,,能活下去已然是奇跡了,。
“或許,是因徐貴君不在京中吧,?!彼麘?yīng)答。
“徐貴君,?”這是解鎖新人物了,。
沈姜黎心中有些許疑惑,一個(gè)國都的穩(wěn)固安定,,怎能與一人有關(guān),,他在,則萬事太平;他走,,便動(dòng)蕩不安,,舉國命脈任由一人掌控,太可怕了……可她并未繼續(xù)問下去,。
再抬眼時(shí),,葉沉枝已然向后退了數(shù)步,他欣長的身影隱匿在黑暗中,,現(xiàn)在,,唯能看見他模糊的輪廓,他開口:
“陛下,,你臉上的傷,?”
沈姜黎用指尖輕輕觸碰那道血痕,她應(yīng)答:“這不礙事,,但……你胸口的傷是怎么回事,?”
她回想起二人初見時(shí),葉沉枝的身上便傷痕累累,,尤其胸口處最為嚴(yán)重,,那劃痕微微泛著紅暈,或深或淺交疊在一起,,隱約可見細(xì)小的血珠正緩緩滲出,。
可那些傷口不深,不像是有意的傷害,,反而更像懲戒,、欺辱,莫非這宮中,,真的有人在欺凌他,?
葉沉枝歪著頭,他的喉結(jié)滾動(dòng)了一下:“陛下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我,!傷的,?”
“陛下這是不想認(rèn)賬了?”
沈姜黎瞳孔地震,,又不是她爽的,,怎能讓她認(rèn)下這筆風(fēng)流債,可狡辯話語還未說出口,。
眨眼間,,葉沉枝便迅速而果決地沖了過來。
他俯下身,,伸手輕覆上她的溫潤的唇,,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在她心中升起,,直到葉沉枝壓低聲線,在她的耳邊低語:
“屋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