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帝的后宮(7)
沈姜黎坐在桌前,她身著一襲青藍(lán)色百蝶的曳地錦裙,,院中的玉蘭花開的正好,,探出了一根枝芽,,遞在窗前。
花瓣如凝脂般,,皎潔勝雪,,每一朵精心雕琢、形態(tài)萬千地于枝頭輕舞,,風(fēng)過處花香悠悠,,她在花枝下,烏發(fā)玉簪,、清冷美艷,,人比花嬌。
她蹙著眉,,心里是亂糟糟的,,徐硯禮命月魂衛(wèi)護(hù)在金翎殿外,說是恐有叛軍余黨,,但她以為,,這更像是變著法的囚禁。
沈姜黎憂愁的目光落在了殿中央,,那張床榻上,,這垂落的帷幔、淺青色的軟榻,,總會(huì)使她想起一人的身影,,那是個(gè)乖順卻又叵測的少年……
她聽見寢室外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這聲音徑直朝她的方向走來,。
聞聲抬眼,,是幾個(gè)小宮女,她們顫顫巍巍地舉著托盤,,走了進(jìn)來,。
為首的年齡略長一些,但也不過十八,、九歲,,她姿容嬌憨,很是膽怯的開口道:“陛下,,請用膳,。”
緊接著,,她身后那些小宮女們依次將托盤中的飯菜,,端放至沈江離的面前。
而她站至桌側(cè),,聲音細(xì)微地報(bào)著菜名:“御膳房今日做了湯浴繡丸,、鮮蘑菜心、如意卷,、還有一道蓮子頭羹,。”
“陛下……若是,,沒有什么吩咐的話,,奴婢們就先退下了?!?p> 沈姜黎觀察到,,她面前的宮女們都佝僂著身子,像是怕極了,,她也能看出,,她們像是避著洪水猛獸一般,,避著自己。
姜梨突然開口:“等一下,!”
她伸手,,猛地攥住了身側(cè)那個(gè)為首宮女,可其他人嚇得紛紛跪在了地上,,齊聲叫嚷著:“陛下饒命,!”
被她抓著的那位宮女,更是面色惶恐,,只聽她“啊”了一聲后,,便跪倒在地,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攥著衣角,,啜泣著哀求著:“陛下,,息怒……”
“你別怕,其他人都退下吧,。我只是有事問你,。”
沈姜黎一邊說,,一邊俯身將她扶起,,那宮女的睫毛眨了眨,很是驚訝,,但驚訝之下仍是恐懼的眸光,。
另幾人呢,早已踉蹌地跑出了金翎殿,,
沈姜黎微微張開了嘴,,她似乎也未曾料到,這位欒華公主惡毒的形象,,早已這般深入人心,。
沈姜黎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讓她坐下,,可這小宮女怎么敢呢,?一時(shí)間,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開口道:“奴,,站著就好?!?p> 她便不再強(qiáng)迫,,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來宮中多久了,?”
小宮女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的,,“奴……奴婢名喚念菱,,已在宮中兩年有余了?!?p> “那你,,可了解徐貴君嗎?”沈姜黎試探的說,。
念菱猛地伸出了三根手指頭,指著天,,滿臉嚴(yán)肅道:“奴婢起誓,,奴從未妄議過貴君,不過是聽得了些傳聞罷了,?!?p> 她笑得溫柔,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很是可愛,,“那便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的都告訴我?!?p> “啊,,奴不敢!”念菱把頭搖的跟波浪鼓一樣,。
自她入宮時(shí),,便常聽掌事嬤嬤說起,女帝貌美卻喜怒無常,,侍奉起來需慎之又慎,,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不要說,,若觸怒了陛下,,絕難逃死罪。
“你說,,我不會(huì)怪罪于你,,除了你我二人,也不會(huì)有第三個(gè)人知道這件事,?!彼男σ庖琅f,語氣輕柔寬慰著,。
她生得實(shí)在太美了,,念菱心想,原來女人也會(huì)被女人所魅惑到,,這無需刻意的勾引,,反而是,,同為女性之間的吸引力。
或是鬼迷心竅之下,,念菱下定了決心似的應(yīng)聲道:“是,。”
她緩緩開口,,講述著那段,,在昇國人盡皆知的往事。
“徐貴君乃定北候府遺孤,,侯府滿門忠烈,,因此貴君也是在皇城長大的,貴君與您青梅竹馬……兩情相悅,?!?p> 她聲音好聽,會(huì)讓人不自覺地沉浸其中,。
“隆慶十六年,,先帝迫使您和親漠北,是徐貴君只身一人提劍搶親,,他用候府與自己的軍功,,換了您的駙馬之位?!?p> “那年中秋,,陛下與貴君大婚,漫天的華彩四溢,,日落月升,,河水里的星燈點(diǎn)點(diǎn)……百里紅妝,壯闊無比呢,?!?p> “剩下的,奴便不知了,?!?p> 剩下的,是不能再往下說了,,弒兄奪位,、顛覆皇權(quán),兵掌昇國,、權(quán)壓朝堂,,這些,沒有一個(gè)字是能往外說的。
沈姜黎聽得心中五味雜陳,,甚至于鼻尖有些酸澀,,就仿佛,他們二人的半生,,就于面前展開般那樣生動(dòng),。
從前情至深處,他可以為她以一人擋萬軍,,她亦可為他不顧滿身罵名,,如今時(shí)過境遷,一人身居高位任尋新歡,,另一個(gè)手握重權(quán)似起異心,?
念菱松了一口,她試探著開口:“陛下,,那奴婢就先退下了?!?p> “等等,。”
“我還得勞煩你,,幫我在這宮中尋一人,,他受了重傷,名喚葉沉枝,?!?p> 沈姜黎取下了腰際上懸掛的玉佩,她遞在念菱的手中,,解釋道:“我雖然身為女帝,,但更像是一個(gè)傀儡,這后宮里我沒有一個(gè)可用之人,,我愿信你,,請你務(wù)必要收下?!?p> “無論我之前做過什么荒唐事,,也請你再信我一次?!?p> 念菱捧著那只玉佩,,似捧著一個(gè)燙手的山芋,“陛下,,這御賜之物,,奴……奴不能收的。”
她正聲道:“你得收下,,這是旨意,。”
沈姜黎細(xì)細(xì)翻查過金翎殿,,這偌大的宮殿內(nèi),,唯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首飾衣裙、胭脂水粉,、奇珍異寶,,什么一國之主,反倒更像是一只被豢養(yǎng)的金絲雀,。
若要穩(wěn)固皇權(quán),,第一步,便是要?jiǎng)儕Z徐硯禮的權(quán)利于己身,,最好的辦法,,不就是放出另一只老虎。
坐山觀虎斗,,一死一傷,,她才好盡享漁翁利啊。
念菱望著沈姜黎的眼睛,,實(shí)在不敢推脫拒絕,。
“奴盡全力,替您尋到此人,?!?p> ……
申時(shí)。
念菱端著茶杯走了進(jìn)來,,她柔聲道:“陛下,,今年的不知春格外的好呢?!?p> 沈姜黎端過茶杯,,手心里,赫然多了一張紙條,,她滿目感激,,而念菱已然行過禮退了下去。
茶水清香,,入口微微苦澀,,回味卻是甘甜,紙上的字跡清秀,,唯有五個(gè)字,。
“太醫(yī)院西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