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恕緊跟在沮渠牧犍身后,,步伐急促而沉重,,發(fā)出沉悶的回響,。
玄武黑殿巍峨聳立,,夜色中更顯莊嚴神秘。
殿門緩緩開啟,,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線與聲響,,宮女侍從們列隊相迎,默然無聲,。
這是沮渠牧犍定的規(guī)矩,,他素來不喜殿內此起彼伏的行禮聲。
沮渠牧犍疾走入殿,,大馬金刀地坐在御座上,。蔣恕忙跟上前伺候,殿中還有一內侍蔣立,,也跟了上去,伴在沮渠牧犍另一側,。
燭火忽明忽暗,,映得沮渠牧犍眉目冷峻。
歇了一陣,,飲了新制的奶酪,,蔣立方才稟奏:“大王,國師剛方才又上書了,。奴替大王收撿了,。”
沮渠牧犍苦笑道:“孤不想看,?!?p> “喏?!?p> “國師能說什么,?一日三書,兩封上書說的都是一樣的事,?!本谇陵鶜鈶嶋y當,“向孤請辭,說胡叟之事,,他亦難辭其咎,,愿與胡叟同受責罰,以正國法,!”
蔣恕,、蔣立都垂眸立在一旁,不予置評,。
若是其他人,,他二人尚且還能附和一二,可劉昞畢竟是國師,。
猛地,,沮渠牧犍眉頭緊鎖,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他焦躁地起身,,踱了幾步,又遽然轉過身,,目光如炬地盯住蔣立:“國師這是何意,?是在逼孤網開一面?還是在試探我的底線,?”
蔣立不得不答:“大王,,國師一向忠心耿耿,此番舉動,,或許真是出于自責之心,,眼下還有一事,更為棘手……”
他話鋒一轉,,聲音卻壓低到極處:“柔然可汗吳提,,剛剛送來密信一封,內容尚未可知……大王現下是否要看……”
沮渠牧犍聞言,,神色一肅:“拿來,。”
他接過蔣立遞來的絹帛,,手指微微顫抖,,仿佛能覺出一絲不尋常。
大殿內,,氣氛瞬間凝固,。
看著絹帛上的詞句,沮渠牧犍憶起秋日的一件事,。
七月間,,大魏皇帝拓跋燾自五原向北進發(fā),,兵指柔然。
魏軍分三路進發(fā),,東西路分別由樂平王拓跋丕,、永昌王拓跋健所督率。其下各有將帥十五,,聽其號令,。至于中路,則由拓跋燾親自率領,。
柔然可汗吳提素來行蹤無定,,拓跋燾行軍至浚稽山后,,又將中路軍一分為二,,自領一股兵力向北直奔天山;陳留王拓跋崇則從大澤徑往涿邪山,。
然而,,拓跋燾并未在天山揪出吳提來,轉而向西登上白阜山,,柔然部落亦如隱形一般,。
原本,拓跋燾也有耐心再覓尋下去,,但不巧因突發(fā)旱災,、水草乏缺之故,大魏軍中人乏馬困,,連日下來多有損耗,。無奈之下,拓跋燾在白阜山上刻字記行,,隨后班師回朝。
聽聞此事,,先前龜縮不出的柔然軍士,,趁拓跋燾班師之際,繞至涿邪山后將其包抄其間,,但拓跋燾早有防備,,詔令永昌王拓跋健斷后攔截。
傳說,,拓跋健以數十騎兵,,迎戰(zhàn)一萬柔然騎兵。一令之下,,箭無虛發(fā),,為首之敵無不應弦仆倒,,余者紛紛作鳥獸散。
說起來,,柔然可汗吳提雖然無恙,,但也遭受重創(chuàng),頗失了些顏面,。
沮渠牧犍捏了捏手指,,道:“可汗想與孤合作?!?p> 蔣恕,、蔣立本是兩兄弟,蔣恕更受沮渠牧犍信任,。
此時,,他便躬身問:“可汗想怎么合作?”
“蔣恕,,你可還記得,?近年,魏國皇帝娶了柔然的西海公主,,而后又娶了我妹興平公主,。”
“記得,,魏國皇帝分封了左右昭儀,。”
“封了左昭儀后,,魏國和柔然邊境安寧,,有兩三年沒打仗。但在武威出嫁前一年,,老可汗就和魏國不睦,,互相征伐?!?p> “老可汗還遣使告知西域諸國,,魏國勢力已然削弱,當今之世唯柔然最為勢盛,。不少西域小國都背棄魏國,,轉投柔然?!?p> “可笑,!”沮渠牧犍滿眼諷刺,“一個敢吹,,一個敢信,!魏國的使節(jié),,豈是說不供奉,就不供奉的,?無知,!”
想想之前鄯善王弟素延耆途徑河西之事,沮渠牧犍更是不勝唏噓,。
所幸未冤枉素延耆,,否則麻煩不小。
蔣恕忖了忖:“大王所言極是,。大夏,、大燕,都被滅掉了,。柔然,、吐谷渾,也每每遭受重創(chuàng),。魏國實力不容小覷,。”
“孤承認,,孤畏懼魏國,,還因為他有一個白馬公崔伯淵?!?p> 崔伯淵,,名浩。
崔浩出身尊貴,,為北方高門士族“清河崔氏”,。祖父崔潛、父親崔宏,,皆是一代風流俊才,。故此,與崔氏聯姻者,,無不是高門士族,。
至于崔浩,傳說他博覽經史,、玄象陰陽,,于百家之言無不涉獵,。早在道武帝年間,,便頗受重用。到了第三代皇帝拓跋燾,。崔伯淵更是其最為倚重之人,。他雖不習武,,但精通謀略、智珠在握,,拓跋燾南征北戰(zhàn),,一直把崔伯淵帶在身邊,以備參詳,。
提及崔伯淵,,沮渠牧犍目光幽深:“拓跋燾有一白馬公,何異于劉備之有孔明,!”
想了想,,他又說:“不,論建功立業(yè),,白馬公遠勝于孔明,!”
沮渠牧犍、蔣恕又敘了一時話,,蔣恕見沮渠牧犍心情平復許多,,遂小心翼翼地問:“大王,這封密信,,您打算如何回復,?”
“且先放上一放?!?p> “大王的意思是,,不與他們合作?”
“是現下不與他們合作,?!?p> 蔣恕低首忖了忖,躬身應:“奴明白了,?!?p> “現下,孤娶了武威公主,,那人也會多看顧我河西幾分,。阿妹的回信我看了,她說,,這一年來,,那人時常召她侍寢,已經把左昭儀晾到一邊去了,?!?p> 想起阿妹字里行間透露出的信息,沮渠牧犍的嘴角勾起一抹復雜的笑,。
信中,,阿妹輕描淡寫間,,道出了拓跋燾對她非同一般的寵幸,竟至左昭儀亦被悄然冷落一旁,。
就在沮渠牧犍隔空論議拓跋燾時,,拓跋燾已經召喚沮渠右昭儀侍寢了。
月光下,,拓跋燾步入寢殿,,目光溫柔而深邃,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意,,輕聲在她耳畔呢喃:“愛妃,,今夜,我們何不換一種風情,,讓這長夜不再寂寞,?”
沮渠那菲聞言,媚眼微瞇,,眼波流轉間盡顯風情萬種,,但口中卻溫婉回絕:“陛下圣明,乾坤既定,,臣妾怎敢逾越,。乾為陽,坤為陰,,自古便是如此,,臣妾自當恪守本分,不敢有絲毫逾越,?!?p> 拓跋燾聞言,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歡暢,,他深知這女子不僅容顏傾城,更兼心智過人,,懂得如何在權勢與柔情間游走自如,。
于是,他輕輕攬她入懷,,低語道:“愛妃言之有理,,但朕與你之間,何須拘泥于世俗之禮,?今夜,,就讓我們共赴一場綺夢吧。”
言罷,,殿內燭火搖曳,光影交錯間,,旖旎無限,。
一番云情雨意,二人皆是心情爽悅,。
耳畔佳人乏累至極,,藕臂還擱在軟衾之外,已悠悠睡去,。
拓跋燾望著身旁佳人恬靜的睡顏,,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柔情與滿足,思緒如脫韁之馬,。
終于,,當最后一縷思緒沉入心海,拓跋燾輕輕合上眼簾,,鼾聲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