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睡了個難得的懶覺,，出現(xiàn)在隱廬酒坊時精神已恢復(fù)了七八成,。

　　見識了眾生皆苦，但自知自身難保的她并不會為超出能力范圍外的苦惱絆住手腳,，惦記著與梟約定好的時間,，她甚至提前了一刻鐘到。

　　店內(nèi)一向冷清,，只有掌柜的自己在柜臺后撥弄著算盤,。

　　蘇羨正準(zhǔn)備開口打招呼，后面一道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掌柜的,，糧食給你送來啦,，你點點？”

　　掌柜的抬起頭,，先沖著蘇羨笑笑,，又對著她身后的男人道：“不用點，你拉去后院卸下就成,?！?p>　　“哎，得嘞,?！?p>　　男人抹了把額上的汗，轉(zhuǎn)身往門外停著的糧車走去,。

　　蘇羨本不過隨意掃了一眼,，看到車上那兩袋糧食，卻察覺出不對來,。

　　她不動聲色地多瞧了幾眼,，直到拉著糧食的車往后街拐去，她才收回視線,。

　　“他應(yīng)該在樓上,，還是那間屋,。”掌柜的給蘇羨指了指方向,，嘟囔道,，“這小子最近怪得很，總是在屋里成天不出來,?！?p>　　蘇羨眉毛輕挑，趴在柜臺邊,，看掌柜的將算盤珠子打得噼啪作響,，沒忍住好奇道：“你在算什么？”

　　掌柜的頭也不抬：“算賬唄,，不明顯嗎,？”

　　“客人都沒有,，”蘇羨撇嘴,，“算的什么帳算不完？”

　　掌柜的瞪她一眼,，“沒有進賬也有出賬,，剛買的糧米不就得算嗎！”

　　他撓撓頭,，“啪”的一聲將筆拍在桌上,，“你看你總打岔，我都忘記算到哪兒了,?！?p>　　“我?guī)湍闼憔褪橇耍碧K羨笑笑,，“你買了多少糧,？”

　　“一石糧?！?p>　　“最近糧食貴嗎,？”

　　“貴啊?！闭乒竦囊桓蓖葱募彩椎哪?，“所以你記得提醒那小子少喝點酒，店里的陳釀全進他肚子里了——不過最近倒是便宜了些,?！?p>　　“那我現(xiàn)在就去提醒他?！碧K羨問完想問的,，抬腳就溜,，也不聽掌柜的氣急敗壞的聲音，拍打著梟所在的房間門,。

　　屋內(nèi),。

　　少年裝扮如常，比上次所見精神了許多,，仿佛重拾了之前的活力,，卻總隱隱讓蘇羨覺得有些不同。

　　“我可查出了不少事情,?！睏n咧嘴一笑，拍拍胸脯道,，“最近早出晚歸,，現(xiàn)在我可算得上很了解丞相的人了。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賣什么關(guān)子?！碧K羨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見蘇羨不搭腔，他依舊笑嘻嘻的,，滔滔不絕講了起來：“林鶴堂,，當(dāng)今皇上的親舅舅，為相十二年……”

　　梟最初所講之事,，大寧人盡皆知,。

　　當(dāng)今天子質(zhì)純，俗稱智力有缺陷,，卻是幾個兄弟中身體和運氣最好的,。大皇子年少早夭，另外幾王奪嫡時沒把傻子弟弟放在眼里,，卻不想勝利者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帶走,，只剩他這一根獨苗成了熬到最后登基的人。

　　景佑元年,，太后輔佐朝政,，太后胞弟從此仕途坦蕩，一路擢升,，直到一年后,，終于破格登上大寧百年來空缺不設(shè)的丞相之位，從此成為了朝堂上真正呼風(fēng)喚雨之人。

　　如今為相十二載,，朝中勢力幾乎均為丞相黨羽,，其子林羽娶了吏部尚書之女為妻，此后更是肆無忌憚地把持朝政,，在官員任免上把持大局,。

　　講著講著，方向逐漸離譜起來,，梟開始說起八卦秘辛,，如丞相與妻子情深，至今只娶一妻,，其子卻是處處留情的多情種,，如今已抬了五房妾室，還在外養(yǎng)著一個外室,。

　　“就這些,？”

　　梟洋洋灑灑講了一刻鐘，卻沒講出什么有用的事,，蘇羨實在聽不下去,，伸手打斷。

　　“我又不是來聽你說書的,，你怎么盡打聽些風(fēng)流事,？”蘇羨皺眉瞥他一眼,。

　　梟清清嗓子,，自顧自往下說：“玉京城內(nèi)紈绔不少，但論的上頭兩位的,，一位是丞相之子林羽,，另一位如今在大牢里關(guān)著，是司門郎中何澤之子,，名叫何維興,。”

　　蘇羨聽著這個名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梟卻不給她開口發(fā)問的機會。

　　“要說何維興一個小小五品官員之子怎么能如此跋扈,，能和丞相之子齊名,，那是因為借了家中的光——”

　　“大將軍何瀾？”

　　蘇羨終于在回憶中搜索出熟悉感的來源,，她曾聽人談?wù)撨^何維興當(dāng)街殺害御史臺某個官員之女的事,。

　　“不錯不錯。”梟點頭道,，“就是借了大將軍的光,，而大將軍是丞相如今最大的政敵?！?p>　　有細(xì)小的念頭在蘇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還未來得及抓住，就聽見梟已經(jīng)繼續(xù)講下去,。

　　“何家三代為將,，軍功無數(shù)，手握兵權(quán),，忠心耿耿,。”梟嘴角挑起一抹笑,，“雖然天子不堪大用,，但大將軍堅定維護皇權(quán)，所以和丞相相看兩厭,，沒想到水火不容的二人,，下一代卻臭味相投，何維興和林羽二人曾經(jīng)常一起出沒花街柳巷之地,?！?p>　　蘇羨皺起眉頭，這些消息類型與她預(yù)想的完全不同,，可若說全然無用,，她說不清是什么地方，讓她覺得不那么簡單,。

　　“街頭百姓皆知何維興當(dāng)街殺害御史中丞劉崇之女,，劉崇在朝堂上死諫要求還女兒一個公道，是丞相及時攔下,，提議召大將軍先回京再做商議,，百官附和?！?p>　　“現(xiàn)在何維興雖下獄,，但其父何澤所受影響不大，他為人懦弱圓滑,，雖是何家人卻未與丞相交惡,。”梟咕咚咕咚喝了兩口水,，“何家有事一向是等大將軍何瀾處理,，所以何澤存在感很低，一直做著閑職司門郎中，也不求升官,?！?p>　　蘇羨眼前一亮，看見梟一邊舉著杯子往嘴里灌水一邊沖她點頭,，“對,，就是江渙之前的上司?！?p>　　梟大約是講完了,，停了半晌不再說話，蘇羨在心中回想著方才他講過的事情,，眉頭越擰越深,。

　　“不對呀！”蘇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你講了這么多,，我沒聽出來江渙和丞相有什么關(guān)系？”

　　梟的眼睛里含著的笑意和戲謔爆發(fā),，放下手中的水杯,，清了清喉嚨慢條斯理道：“問題就在于此——”

　　他拖著長長的尾音，像老學(xué)究一樣搖頭晃腦,，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并未查出江渙和丞相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