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乘風之月
相較他人而言,,她稱得上是幸運的,,僅僅八年的時間,就攀升到如今的高位。
然而,,趙家謀逆的案子卻依舊是一樁懸而未決的舊案,。
朝中無人再提及此事,,民間亦是無人過問,。
仿若江南趙氏從未存在過一樣。
趙清潯幽幽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女學的設立仍處于籌備之中,,還得再等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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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議會上。
趙清潯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與賀元熹的再次相逢,,竟會是在這朝堂之上。
一時間,,往昔的回憶如同潮水般向她席卷而來,。
她的眼眶不自覺地微微泛紅,細細想來,,她好像已經(jīng)有兩年未曾見到他了……
早朝過后,,眾人陸續(xù)朝著殿外走去,獨獨趙清潯留在了御書房內(nèi)商議要事。
待趙清潯步出宮門之時,,天色已然漸趨昏暗,。
“趙相爺!”
冷不丁地,,一聲呼喊劃破寂靜,,硬生生地打斷了趙清潯紛雜的思緒。
趙清潯的腳步戛然而止,,可她并未轉(zhuǎn)身,。
她知道是誰,但她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內(nèi)心的波動表現(xiàn)在臉上,。
賀元熹站在離趙清潯很遠處的地方。
此時的宮道上格外安靜,,并沒有宮人的走動。
“趙相爺,,許久未見了……”賀元熹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望著趙清潯那略顯單薄的背影,舊日的記憶涌上心頭,,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漸漸泛紅,。
趙清潯輕咬下唇,心一橫,,又抬腳繼續(xù)前行,。
“你再聽我一言好不好?”賀元熹見此情形,,趕忙疾走幾步追了上去,。
趙清潯聞聲再次停住了腳步。
“趙相爺,,我甘愿舍棄自身的功名榮耀,,入相府!”
趙清潯的心驟然一驚,,仿若被重重擊了一下,。
“哪怕是無名分的侍君,只要能與你相伴,,我亦心甘情愿,!”
賀元熹的感情是何等熾熱而純粹啊,不圖名分,,只求相伴,。
只是她趙清潯,配不上,。
趙清潯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攥得那般用力,,指甲幾近嵌入掌心之中。
“我不做將軍了,,國公府的世子身份我也可拋卻,,我只想在你的身邊,趙相爺……你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賀元熹說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也拖得長長的,,話語間帶著祈求的意味,像是害怕被拒絕,。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趙清潯那清冷的背影,,雙眸滿是渴望期許。
趙清潯的身子微顫,,深吸一口氣后,,這才緩緩轉(zhuǎn)身,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賀元熹,。
此前一別,,竟是兩年,他似乎有了些許變化,。
青澀褪去,,多了成熟韻味,身形更挺拔,,少年意氣中添了沉著,。
賀元熹見趙清潯終于轉(zhuǎn)過身來,腳下便停在了原地,。
他的眼角泛紅,,祈求般地望向她。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喉嚨也像是被無形的東西哽住,,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從前都是他不停地走向趙清潯,,一步又一步,。
而這一回,他暗盼趙清潯若肯向他邁出一步,,他就拋下所有,,舍棄功名榮耀,佯裝身死而后悄悄進入相府,守在她的身邊,。
哪怕沒有名分,,哪怕不能見諸于光天化日之下。
趙清潯只是靜靜地,、仔細地打量著賀元熹,,眼前之人可是她一直放在心底的少年郎啊……
過了許久,賀元熹的心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漸漸變得忐忑不安,,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趙清潯的臉上,,未曾有過片刻移開。
終于,,趙清潯開了口,,聲音平靜又冷淡:“天色已晚,將軍還是早些回去歇息,?!?p> 說完,她決然轉(zhuǎn)身,。
轉(zhuǎn)身的瞬間,,淚水盈滿了眼眶,可她拼命抑制,,強忍著不讓淚水墜落。
她背負著血海深仇啊……
還犯下欺君之罪……
只要冤案一日未得昭雪,,她的周圍就滿是危險與阻礙,,如同荊棘密布。
處于這般境地,,她怎敢這般自私,,又怎能連累他,怎能使賀國公府這一大家子遭受牽連呢,?
而如今,,賀元熹已經(jīng)是鎮(zhèn)國大將軍了。
她的那位少年,,終究長成了可堪大任之模樣,,她與賀元熹之間終究是一場生不逢時的相遇。
趙清潯心中暗想:“賀元熹,,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
半晌,賀元熹清透的眸子蒙上郁色,,木然望著趙清潯遠去的背影,,眼眶泛紅,淚水奪眶而出,順臉頰流下,。
“趙相爺,!”
“趙相爺!”
“趙相爺,!”
賀元熹接連叫出三聲,,仿若鉆心之痛自心底驟然而起,迅疾朝著四肢百骸洶涌侵襲,,他越是掙扎,,疼痛蔓延得越快。
然而,,趙清潯卻似全然未聞,,腳下步伐未有絲毫停滯。
看著她這般決絕離去的樣子,,賀元熹只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從極高之處猛然墜落,,“嘩啦”一下,碎成了數(shù)不清的千萬片,。
他闔了闔眼,,忍住酸澀感,略微沙啞的嗓音帶著輕顫:“我只是,,很想你,。”
恰在此時,,相府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行至此處,。
趙清潯毫不猶豫地登上了馬車,她的動作迅速而決絕,,像是生怕自己再猶豫一秒就會改變主意,。
就在她放下簾子的瞬間,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滑落,。
她急忙用手緊緊捂住嘴巴,,努力不讓哭聲傳出,只能發(fā)出細微的,、壓抑著的哭泣聲,。
在外馭馬的云鶴聽到了趙清潯細微的哭聲,心中滿是心疼,。
他輕輕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相爺,若是這樣,,也未嘗不可呀,,相爺?shù)南矘繁仁裁炊紒淼弥匾?。?p> 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絲開始飄灑,,初時只是零零星星,不多會兒便變得越來越密集,,雨滴落在宮道的石板上,,發(fā)出輕微的滴答聲響。
賀元熹仍站在原地,,雨水很快打濕頭發(fā),,一綹綹的黑發(fā)黏在額頭和臉頰上,水珠混著尚未干涸的淚痕,,讓他看起來愈發(fā)狼狽又哀傷,。
他的侍從千山見狀,滿心都是擔憂,。
千山趕忙撐起傘,,匆匆朝著賀元熹所在之處走去。
來到賀元熹身邊,,他將傘撐在他的頭頂,,輕聲道:“郎君,回府吧,,國公爺還在等著您呢,。”
他知道自家郎君此時的心情定是糟糕透頂,,但天色漸晚,,雨又越下越大,國公爺還在府中翹首以盼呢,!
“走吧?!?p> 賀元熹又朝著趙清潯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無端泛起一陣酸楚,他的那輪乘風之月啊,,何時才能真正屬于他呢……
相府,。
趙清潯在窗邊站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她杵在那里,,神色間滿是寂落。
她在官場上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權(quán)傾天下,,讓無數(shù)人敬畏。
但在賀元熹面前,,她無可奈何,。
“云鶴,幾年了,?”
“女公子,,八年了?!?p> 八年啊,。
在恍惚朦朧之中,她又夢回五年前,,她還是大理寺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