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驚變
祁以恒怎么也沒想到言絮會幫他,并且將事態(tài)加重到“后宮干政”這樣嚴重的程度,直逼帝王家心中的紅線,。
據(jù)他所知,,昨日的事情便和這個有關(guān),。
他看向言絮,,心中不知為何多了些古怪,仿佛他透過她那雙干凈的眼睛,,進入另外一個時空,,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靈魂。
明明暗暗的燭光,,深深淺淺的光影,,躍動在僵持不下的三人中間。流動的光轉(zhuǎn)動在幾人面龐之上,,顯出不一樣的神色,。
言絮知道自己不過上下嘴皮一碰便偷換了概念,也只能唬住面前這幾個涉世未深的小孩,,若真讓她對上那些久居深宮的人,,她定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你住口!好大的膽子,!”江凌被言絮激得顧不得一點形象,,伸出手指向言絮,“休給我們江家扣上這樣一頂帽子,!這種責任你擔待得起嗎,!就憑你這句話,日后你若落到我手中,,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好啊?!毖孕跹劢巧咸?,眼神似刀,漫聲道:“江家人好有本事,,這不得不讓人懷疑這江山是姓李呢,?還是準備改姓江了?”
這話一說出口,,連一向心直口快的南蓉都倒吸一口冷氣,,正準備拉拉她的袖子提醒她隔墻有耳,但是她看見言絮半邊臉隱在陰影中,,綻開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我倒要看看江家手段如何,,教養(yǎng)又如何,竟然教出這樣一個口不擇言囂張跋扈的人,。”
祁以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他見江凌聽不得逆耳之言又要發(fā)作,,已經(jīng)做好了保護兩人的準備,太子李琮剛好從殿外進來看到這劍撥弩張的一幕,,于是輕輕拍了拍江凌的肩膀說了句“阿凌,,別鬧了”,江凌原本氣得漲紅的眼睛才逐漸清明下來,,但眼中的恨意卻難以掩飾,。
祁以恒見來者是李琮,做了一揖:“太子殿下,?!?p> 李琮頷首道:“江凌年幼,心性不佳,,祁世子見諒,。”
祁以恒斂眸,他深知李琮如今與他交好,,對他這般客氣,,不僅是因為自己是他的伴讀,更是因為自己的父親軍功赫赫,,太子要登大統(tǒng)還要有所倚仗,。
這么做,不過是為他的前程鋪路罷了,。
江凌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溫言絮,你最好祈禱你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中,,不然遲早讓你生不如死,。”
江凌說完轉(zhuǎn)頭就走,,李琮對言絮等人微微頷首,,帶著皇室的威嚴和尊貴,不露一絲傲氣,,卻頗有風骨,。
祁以恒目送李琮和江凌走遠,看著言絮和南蓉坐下,,仿佛剛剛無事發(fā)生一樣,,但他的內(nèi)心仿佛有了一絲松動,原本禁錮他的囚籠外壁多了幾道細如發(fā)絲的紋路,,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奔涌而出一樣,。
祁以恒半蹲在言絮身邊,見她在紙上繪出一道墨痕,,氣勢如大江奔騰,,開口問道:“我可以在這里聽一下嗎?”
言絮抬眼,,看著他笑道:“世子請,。”
涼州城
西北的秋天草木枯黃,,羌笛送來的是一聲聲斷骨愁腸,,罡風卷起的不是枯葉,而是漫天的黃沙,,塞北種不出國色天香的牡丹,,卻埋葬了無數(shù)鮮艷的生命之花。此時西風剛停,,黃沙還未散盡,,祁運率著十幾名猛將站在城樓上駐足查看,。
涼州城是西北要塞,也是北梁與大辰交換商品貨物的必經(jīng)之路,,更是歷來兵家必爭之地,,因此祁運不敢放松警戒,將祁家軍兩萬精銳布置在了涼州城內(nèi)外,,一來是常備守軍,,以防外擾;二來是攘內(nèi)平奸,,護城安定,。
此時正值秋收末,邊城正是不安分的時期,,但是仍然有不怕死的商隊,,偷偷拿著新糧去換胡人的快馬和彎刀,再轉(zhuǎn)手賣進中原,,大賺一筆,。
他們最喜歡在黃沙漫天的時候偷偷出城,因為可以在風停時隱去駝隊留下的腳印,。
風一停,,日頭昏黃,夕陽將要沉下去幾分,。
祁運盯著遠方,,眉頭緊皺,將近二十天過去了,,怎么還沒傳回來消息,?
難道他們還沒有找到汾陽王的具體位置?
難道……
祁運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黃沙漸漸散了去,,日頭也已偏西,大漠的晚霞琉璃光轉(zhuǎn),,飛卷流云,巨日從遠處山丘漸漸下沉,,橙紅血色之中突然多了一個黑點,,不斷放大著。
“侯爺,,那里有人來了,!”祁運身邊的一名將士指著那黑點高呼一聲,祁運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沉聲道:“開弓,?!?p> 他短短二字話音剛落,城門上二十幾人利落地挽弓,,表情凝重,。
箭在弦上,令出即發(fā),。
祁運伸手取來了掛在一旁的鎏金弓,,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挽弓如滿月,,瞄準著奔來的那人,,一雙鷹目像是發(fā)了狠的,隱著嗜血的光芒,。他周圍的將士們也立馬搭弓拉箭,,齊齊對著那一人,若是那人有什么舉動,,定將他射成篩子,!
祁運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發(fā)間已經(jīng)可見根根清晰的白發(fā),,他所想的不過是護一方安定,,在這個時期,他不可能放松任何警惕,。
馬上的那人死死拽著韁繩,,手臂高舉著,身子伏得很低,,祁運離得很遠所以并不能看不清那人早已血肉模糊,,鮮血從口鼻中涌出,后背上插著一支快要沒入心臟的金鏢,。
祁運又看了一會兒,,那黑點已經(jīng)放大到可以看清是匹馬在跑動,再近些時,,祁運更是呼吸一窒——
那是他的戰(zhàn)馬,!
“下弓!開城門??!”
祁運幾乎是吼出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撂下手中的弓箭,,從城墻上飛奔下去,準備攔下狂奔的戰(zhàn)馬,,快到城門口,,馬兒還沒有要減速的意思,,像是受了驚。
那匹馬是他最喜歡的戰(zhàn)馬之一,,因為阿城負責情報工作而使祁家軍屢戰(zhàn)屢勝,,戰(zhàn)功顯赫,就把這匹棗紅馬在阿城奉命出城前夕賜給了阿城,。
戰(zhàn)馬失去了理智,,但是人不能。
祁運眼皮一跳,,向另一邊扔了段繩子,,那將士心領神會,與祁運將繩子系在了大門的柱子上,,做了一個簡單的絆馬索,。
戰(zhàn)馬嘶鳴而至,被繩子一絆立馬跪跌在地脫力而亡,。
而馬背上的人飛出,,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后倒在祁運的懷中,。
阿城倒在祁運的懷中,,臉上血痕交錯,是用小刀劃出來的“叛”字,,一雙眼睛血絲遍布,,瞳孔幾乎失焦,他的脖子僵硬地轉(zhuǎn)向祁運,,正想開口說話,,就一口血噴了出來,只剩下了喉嚨里發(fā)出來的“啊”和“哦”的聲音,,斷續(xù)且悲慘,,祁運看清了,他的嘴里,,沒有舌頭,!
“阿城!,!”
那人是他二十日前派出的二十幾人的小隊的隊長,,亦是他的心腹。雙臂環(huán)上他的一瞬間,,碰到他后背上的尖物,此時已將他的胸膛扎了個對穿,。
阿城手中死死攥著一張信紙,,在祁運懷中死不瞑目地咽了氣,,扶著阿城的胳膊上傳來粘膩潮濕的觸感,一抹殷紅滲透到他的衣服上,,很快便流盡了,。
祁運咬著牙,打開阿城死死護送回來的信紙,,上面印著汾陽王的王印,,染著血色。
血色下,,黑色的字跡更顯貪婪與張狂,。
“盛世將枯,八方動蕩,,祁侯怎的還看不清局勢,?
祁侯,本王不理你你反倒讓人上趕著送死,,既然如此,,那便遂了你的愿,一個不留,。
或是說,,本王的大事,祁侯也想幫襯一下,?
那便把你祁家信印交予本王也好顯誠意,。
本王封了你那心腹的穴道,算好了他回去的時間,,不知他兩個多時辰的奔波,,死的可還安心?”
字里行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夕陽最后一縷光還沒收盡,,直直灑在大漠上,,讓人一時目眩,不知那到底是晚霞的紅還是將士的血,。
殘陽一片,。
—————
“公子,涼州傳來了消息,,說是汾陽王動手了,。”黑衣人跪伏在地,,隔著一道豎屏看向豎屏后的少年,,那少年手中似乎在磨什么東西,,伴著一點沙沙的聲音。
“哦,?李牧和祁運沒有起疑,?”白衣少年的聲音里藏了些笑意,手中動作一頓,。
“絲毫沒有,。”黑衣人垂首,,“公子真當是神機妙算,。”
“神機妙算自當不上,?!卑滓律倌攴畔率种幸呀?jīng)修理平整的玉石和刻刀,用細膩柔軟的綢帕輕輕地擦去指尖上的灰,?!拔抑徊贿^是讓對方互相透了個底罷了?!?p> 黑衣人正準備起身,,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說道:“宮中恐多生事端,,公子,,多保重?!?p> “好,,多謝你了?!卑滓律倌甑恼Z氣中透了些輕快,。
“說謝倒是不用?!焙谝氯说恼f道,,“這不過是我們之間交易的內(nèi)容罷了?!?p> 說完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聽到豎屏后傳來了兩聲輕笑,他正疑惑,,破空之聲立至,,那支刻刀直直穿過了豎屏射穿了他的咽喉。
那少年只出手一招,就要了這黑衣人的命,!
“江湖組織,,”白衣少年緩緩從豎屏后走出來,本應染著柔色的桃花眼卻讓人遍體生寒,。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黑衣人,唇角邊掛了一絲淺笑:“掌握了太多,,本就不可信,。”
“只有死人,,才不會出賣我,。”
江尋影
今日的第二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