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鹽商之殤
“左長志這廝欺人太甚,!”憋了一肚子火,龔如意一回府就鉆進了書房,,抓起書桌上張家孝敬給他的景德鎮(zhèn)瓷器,,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精美絕倫的瓷器碎了一地,,龔如意猶不解恨,,抓起桌上的茶杯又要砸到地上。
龔修文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他連忙上前奪過茶杯,,勸道:“父親,誰惹你生氣了,?莫要發(fā)火,,你告訴兒子,,兒子這就去替父親收拾了他,!”
這話跟他斯文的名字極其不相配,但龔如意卻由怒轉(zhuǎn)笑:“好兒子,,還是你跟為父一條心,,外人都是靠不住的?!?p> 龔如意娶了五房妻妾,,卻只得了這么一個兒子,對這唯一的兒子自是萬般寵愛,,百依百順,,也就養(yǎng)成了龔修文目中無人,蠻橫霸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龔修文得意一笑,,接著說:“那是當然,父親,,你還沒告訴兒子,,是誰惹你生氣呢?”
“誰,?還不是你那好姑父,!”龔如意冷笑道,“你姑姑不在了,,左長志那老匹夫迷上了馮妙茹,,就不拿我龔家當回事了,今天竟當著陸成里他們的面數(shù)落為父,,好像為父就是他左長志養(yǎng)的一條狗一樣,。”
龔修文不吱聲了,,若說這世上還有他怕的人,,那非左長志這個姑父莫屬。
龔家原也不過是青州一大鹽商,,家中子弟雖有不少讀書人,,但卻沒多大的成就。直到跟左家結(jié)上了親,,這才步步高升,,龔如意也漸漸借助左長志的勢力,爬到了青州知府的位置,,成為青州新一代的望族,。
可以說,沒有左家就沒有龔家的今天,。龔修文雖然是個混不吝的,,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見兒子一提左長志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龔如意又是心酸又是自責:“是為父沒本事,,為父若是像顧槐那家伙一樣建下不世之功,恩蔭其妻兒,,又何須受左長志這窩囊氣,。我兒走到哪兒不是像那顧容一樣被人捧著敬著?!?p> 猛然聽到一個新鮮的名字,,龔修文瞇瞇眼一眨,好奇地問:“父親,,這顧容是誰,?”
龔如意嘴一撇,,不屑的說:“一個運氣好,投了個好胎的家伙,?!彪S即把顧容的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遍。
這家伙還真是會投胎,,竟然投生到了這等富貴的人家,,難怪小小年紀就能當上欽差大人,龔修文酸溜溜地想,。
見兒子一臉不忿之意,,龔如意特意叮囑道:“你姑父對這小子的家世忌憚得很,你這段時間出去若是碰上了他,,離他遠點,。免得惹你姑父不高興,等此事一了,,咱們再找機會收拾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龔修文聽說父親之所以挨姑父的訓(xùn)就是因為顧容那小子,心里正不爽,,這會兒又被父親囑咐別惹顧容,,逆反心一起,嘴上雖答應(yīng)了龔如意,,心里卻想,,自己怎么著都要去會會那個京城來的官二代。
顧容的行蹤很好查,,第二天早上,,龔修文派了人去蹲在傅家門口,不到中午就接到了消息,,說是顧容已經(jīng)坐車出了門前往鹽市,。
龔修文立即叫了幾個平日里玩得好的哥們兒,帶了十幾個擅長逞兇斗狠的家丁一通前往鹽市,。
大梁有三大鹽城,分別是蘆花鹽場,、兩淮鹽場,、富榮鹽場,其中蘆花鹽場規(guī)模最大,,兩淮次之,。但因為兩淮地區(qū)臨近運河,,便于運輸,淮鹽流通地極廣,,反而是這幾大鹽場中最出名的一個,。
因此青州的鹽市也格外熱鬧,外地商旅不斷,,在這里你不但能尋到全國各地的奇珍特產(chǎn),,還能看不到不少高鼻梁,卷頭發(fā)的外國人,。
聽說顧容對鹽市比較好奇,,傅越便自告奮勇地替顧容領(lǐng)路。
一路上,,傅越邊走邊給顧容介紹兩淮鹽市的發(fā)展史和一些趣聞軼事,。
只是走進鹽市后,傅越的介紹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一大幫鹽商圍了上來,,眼巴巴地望著顧容,七嘴八舌地說:“公子,,買鹽嗎,?我的鹽質(zhì)量好,價格優(yōu)惠,,你要多少小人馬上給你送府上去,。”
“公子,,看看我家的,,我家的鹽價格便宜顏色又白!”
“公子,,還是到我家去看看吧,,我家就在路邊?!?p> ……
一群十幾人,,你推我,我推你,,個個都恨不得擠到前面去把顧容拖走,。
淪為肥羊的顧容被這群鹽商的熱情嚇傻了,倒是土生土長的傅越對此********,,他淡定地撥開了擠到顧容身前的中年男子,,然后擋在顧容跟前道:“街坊鄰居,大家誤會了,,這位公子不是外地的鹽商,,他是傅某的朋友,,只是好奇鹽市,我?guī)麃黹L長見識而已,?!?p> 有鹽商認出了傅越,便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立即耷拉著腦袋走了,。
“不買鹽逛什么鹽市!”圍著的鹽商見狀嘀咕了兩句,,然后如潮水退去一般,,一哄而散。
顧容掏出手帕擦了擦因為擁擠而冒出來的汗水,,感嘆道:“傅兄,,你們這兒的鹽商也太熱情了吧,真讓人吃不消,?!?p> 傅越苦笑:“顧兄有所不知,這哪是他們熱情,,這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嗎,?咱青州的小鹽商價格爭不過大鹽商們,只能遠銷北地,,今年北地的雪下得比往年早了一個月,,被這大雪一耽擱,原本能跑三趟的都只能跑一趟了,,這不,,大家手里都還有大把的鹽積壓著沒銷出去?!?p> “眼看要過年了,,若是還賣不出去,明年只怕連鹽稅都交不上,,這些人怕是只能賣鹽引度日了,。”
鹽引可以說是鹽商賴以為生的根本,,就像農(nóng)民的土地一樣,,一旦失去鹽引,這些鹽商就只能淪為大鹽商的幫工,,甚至是家奴,,子子孫孫皆無出頭之日。
所以若非萬不得已,,沒有鹽商會做這種自毀長城的事,。
聽傅越的口吻,先前怕是有不少這樣的先例,,顧容略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多久以前開始大規(guī)模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傅越想了想,,報出了一個大概的日期:“我隱約記得是天啟十一年開始的吧,,自那年起,每年青州城里都有數(shù)百戶小鹽商賣鹽引,。尤其是家里無青壯勞動力,,沒法把鹽運往外地銷售的人家?!?p> 不用問,,顧容也猜得到這些鹽引流向了哪里。不外乎是跟官府勾結(jié)的那些大鹽商手中,,甚至是這些達官貴人家里,。
青州百官真是好樣的!對上,,欺瞞鹽數(shù),,竊取國家稅銀,對下,,故意打壓小鹽商,,乘機壟斷鹽市,牟取暴利,。
不懲處這些人都沒天理了,!
“站住,你就是顧容,?”
顧容正心頭冒火,,哪料背后突然躥出一道人影,耀武揚威地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