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道理最好講,,人事最難做,,自打前番燒了廚房,,三恒就更不敢讓自己這位金貴的相公靠近任何家務(wù)事——清明過了,,劉姣安也不用上山采茶了,。
半盞清茶閑情志,,無才何德賦新詞,?所幸一片松影映照著這水墨江南,,讓管殷不至于在尋找回到現(xiàn)實的路上百無聊賴,。
“這個故事到底是開頭,還是后面那個應(yīng)試的老去之后的故事,?”
“別人都有個系統(tǒng),,知道怎樣才能回到現(xiàn)實,為什么到我這里連個記憶都不留,?!比硕际请p標的,這個時候的管殷只想著怎么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沒有心情念著穿越這件事本就不符合常理了,,“要我當(dāng)個教書先生倒也好了?!?p> 一陣風(fēng)嘯,,驚起一片飛鳥,管殷聞聲向外望了望,,只看見三恒手里拿著個彈弓子,,朝著面前不遠的地方瞄準著,,目標想必是哪一只驚飛離群的鳥。
“滿庭芳,?外扮管……管祖上,。”看見字紙上的名字,,管殷震驚于原身的大膽,。
“風(fēng)送青云,鞭催晚路,。幾曾堂廟消愁,。赤衣袍帶,扶大廈層樓,。朝暮敢書新曲,,四時節(jié)總許河清,只盼兒孫仕滿,,慰我早蒼頭,。”
這一看就是個退歸田園的老者,,想來原本的官職還不小……這是原身借此在寫她的父親么,?又或者這另有其人?
管殷想起來程衡說的那句話,,“文章是作者自己”,,管殷更愿意相信這文字里的一切都能找到屬于原身的蛛絲馬跡。
“老旦上,?!?p> “繞地游?!?p> “歸園靜守,,聲聲夜漏,千里送兒羅衣淚透,?!?p> 看著這一字一句,管殷突然意識到自己恐怕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自己想當(dāng)然順著套進去的曲牌唱出來真的合理么,?
劇本已經(jīng)交付出去,,管殷現(xiàn)在再怎么著急用處也不大,只能繼續(xù)讀著面前這些紙,,試圖從中看到些有價值的內(nèi)容:“見介……”
中間的內(nèi)容沒有什么,,老旦和“外”見面之后的話無非是敘敘舊,夫婦兩個感嘆宦海沉浮,,難得回歸園田,,也算是終于逃開了奸臣的打壓,,得享天年。
教出的幾個學(xué)生,,也算是一股清流,,而今報效國家,偶爾還會寄信回來感謝二老,,并且詢問一番小師弟,,也就是二老這位老來子的情況。
“哎……”管殷嘆了一口氣,。忠君愛國的前赴后繼是從來沒有計較過得失的,,這也是為什么一代代前輩古人即便明知一去就是死,還能夠用一句“甘愿赴死”來壓下自己最后的畏懼,。
“前腔,。”
“生持鞭上,,作拜科,。”
“揚鞭遠走,,祈把天門叩,。降秀才也更求三春文擻!”
故事寫到這里,,很明顯這個剛才上場的“生”是目前這一段戲的主角,,正是前面二老的老來子……管殷突然有個不祥的想法,,心尖猛地一顫之后,,終于還是按下不表。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壓下原本那個要人覺得老夫婦很有可能遇見凄涼的晚景,。管殷莫名想起來了《己亥雜詩》中的這句話——似乎自古至今,,這些有理想的人從來求的就不是一個人的風(fēng)光。
但愿天下皆賢士,,慰我胸懷衛(wèi)江山,。這需要多大的胸懷才能夠不計較個人的得失,只考慮家國與黎民,?有需要多大的勇氣,,在自己于官場上遭遇過黑暗之后,還敢于把自己唯一的后代送到仕途上,?
“相公在看自己之前寫文字么,?”原本站在窗外的三恒不知道什么時候湊過身來,,端著一杯已經(jīng)涼了的茶站在管殷身邊。
看樣子是管殷沉浸得太深,,三恒已經(jīng)在身邊站了一會兒功夫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你要看看么?”
“相公說笑了,,三恒又不認識幾個字,。”說話間,,三恒有些手足無措,,看樣子想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在這里多待,,“呃,,相公,這茶涼了……三恒去……”
伸手攔住三恒呃去路,,管殷站起身拉了一個四方的小凳子放在自己面前,,決定把前面這段故事復(fù)述給眼前的三恒聽。
管殷當(dāng)然是有私心的,,私心三恒或許也曾經(jīng)聽說過什么有關(guān)原身的故事,。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位姓管的公子進京赴試,一雙高堂寅夜送行,,想起當(dāng)年故事,,擔(dān)心自家的老來子此行中可能要面對的諸多不順,卻依舊毅然決然放手,,讓兒子能夠建功立業(yè),、報效國家的故事?!?p> 總有人說戲曲的節(jié)奏慢,,可是這短短的幾百字開頭已經(jīng)說清楚了兩代人的身世背景,管殷如今倒不覺得這樣的故事有什么節(jié)奏慢的了——反而句句真情,,字字泣血,,比小說更吸引人些。
“也姓管,,是相公的先祖么,?”果然沒有片刻,三恒的問題就開始了,,“所以相公有沒有一樣的打算,,去進京赴試?”
難道三恒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那幾日劉姣安的表現(xiàn)來看,,多半是知道原身是個女子的,,管殷又開始猶豫起來,想著趕緊搪塞過三恒:“我如今還要靠夫人照顧,,哪一日能照顧好自己再說什么家國大事罷,!”
“也是,管相公面容清秀,,也不像是人家男兒那樣魁梧,,若是到了朝堂上,怎么打得過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三恒聽說他們一個個力大如牛,,力能,力能……”
“力能扛鼎,?”
三恒臉上泛紅,,可笑得卻坦坦蕩蕩:“對,正是管相公說的這個詞,,三恒沒讀過幾天書,,認識的字連夫人都比不了!”
“朝堂上又不都是武將,?!惫芤笠幌伦颖蝗氵阑磉_逗得發(fā)笑,整個人的思路都偏離開了原身的劇本,,“文臣很多都是瘦瘦弱弱的,,不然為什么在流傳文臣撞柱明志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為這樣的反差而震撼呢,?”
管殷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哄小孩子,。三恒剛才的話太絕對,自己這句話也是三分真七分假,,想想宋朝時文官任地方官員,,甚至要帶兵打仗的時候,,哪里是個個“手無縛雞之力”,?
“哦……嘿嘿,三恒沒見過,,三恒也是聽別人說的,。”
“三恒只見過老爺,,老爺長得就不像管相公這樣瘦弱,。”
三恒口中的老爺多半就是劉姣安的父親,管殷突然想要了解了解這位“老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相公要是沒有什么別的事,,三恒先去忙了……之前鍋蓋被熏得發(fā)黑,三恒要拿去小溪邊刷一刷,?!?p> 提起廚房的事情,管殷不用說有多心虛了,,只好點點頭,,悻悻的坐回椅子上,又開始對著面前的筆墨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