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劫(4)
和我一起奉旨進宮的,還有丞相府千金,,允禾,。
也是,她是未來的太子妃,,一為培養(yǎng)感情,,二為以后母儀天下。
這是我在宮里我第三次見她,。她把我拉到一旁,,往我手里塞了一個精巧的盒子,說:吶,,給你的,。
看我疑惑的看著她。
她仰著頭,,嘴里多少有點不情愿的說:對不起,。
我眼里的疑惑更甚。
她上下看了看我,,指著我手里的盒子,,一臉嚴(yán)肅的說:你是不是嫌它太輕了?這,,這可是我阿娘最喜歡的鐲子,,我求了阿娘好久,她都不給我,。最后小聲嘟囔:最后卻送給你,,阿娘真偏心。
阿娘,?我喃喃道,。打開錦盒,,一枚白玉鐲子,溫潤的弧線上,,泛著淡淡的光華,。
我想,她的娘親應(yīng)該很好很好,。和我娘親一樣,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親,。
是啊,,我把那天在未央宮里的事情告訴阿娘了,她朝我發(fā)了很大火,,然后讓我給你送禮物道歉,。允禾癟癟嘴,有點心虛的說道,,阿娘說:君子不嘲笑,,小人不取笑,賢人不譏笑,。
她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頗有講堂上夫子之乎者也的范兒,要是手里再拿一把折扇,,嘴上長著胡子,,那就更像了。
我想到要是允禾瓷白的臉上長著夫子那長長的胡子,,一瞬間忍俊不禁,。
她見我笑彎了腰,自己也咯咯咯笑個不停,。
遠處,,兩個公子看得入神。
一個是元承,。
還有一個,,是沈府的少爺,沈南星,,京城里有名的混世魔王,。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劍眉星目,,著藍色衣袍,,腰間一枚白玉玉佩光潤透亮。他一雙眼睛在我身上來回瞟,,見我看他,,咧著嘴朝我嘻嘻笑,。
我也回了他一個笑,他愣了愣,。不知為何,,我莫名覺得,他身上有股讓人熟悉的感覺,。
從那以后,,丞相府送給允禾的東西,也總是有我一份,。
允禾每次都要檢查,,看到一模一樣的時候,也總是癟著嘴說:阿娘怎得能給你和我的一模一樣,,阿娘明明說過我是獨一份的,。
我總是實識時務(wù)的把自己的那份多給她些,說:看吧,,你不是比我多一些嗎,。
她才開開心心的表示不同阿娘計較了。
我也總是在這個時候想,,宰相夫人,,是個怎樣的女子。就因為允禾一次不經(jīng)意的笑,,為我們精心準(zhǔn)備這些,。
我偷偷寫了紙條給宰相家丁,讓她交于夫人,。
我寫:禮物我很喜歡,,允禾也并非故意為之。
我心想,,她看到紙條,,就應(yīng)該明白我其實沒有怪過允禾,所以,,她也不用為此愧疚,。
可是后來,宰相府的東西依然一式兩份,,從未間斷,。
允禾后來也習(xí)慣了,不再檢查,,甚至家丁稍微手慢點,,她都問,還有一份呢。
我也不知,,那個紙條,,夫人是否收到。慢慢的,,也就接受了這份恩賜,,也牢牢的記在心里。
學(xué)堂里,,元承和允禾坐在我前面,,沈南星的桌子和我并排挨著。
他總是不喜歡聽講,,夫子在上面講的正起勁時,,他在下面睡得口水流都到了書上,夫子讓他站起來讀文章的時候,,書上的文字都被他口水暈染得看不清樣子。
氣得夫子責(zé)罰,,戒尺打手心,,雪地罰站,他都不怕,。
他最喜歡和允禾斗嘴,,每次都能把允禾氣的哇哇大叫。
我和元承站在他們身后,,聽他們斗嘴,,沈南星看到我們,頗為自己的小聰明贏了允禾而得意洋洋,。
允禾在看到元承的時候,,面頰微紅,立刻收起剛才張牙舞爪的樣子,,變成了小女兒家的姣態(tài),。
換來沈南星的另一波嘲笑。
不知為何,,我總能在這時候,,看到元承眼里一瞬間的暗淡,也僅僅一閃而過,。
沈南星他私下給偷偷給我說過,,他會保護我。
我看著他被夫子用戒尺打手心,,撇著嘴在心里暗暗想,,他還是保護好自己吧。
我聽元承說過。
沈大將軍府,,三代將軍鎮(zhèn)守北疆,,功勛卓越。但是在前兩年間,,沈府大將軍和他兒子同時于北疆殞命,,沈府大小姐,也于同一年離奇死亡,,一夕之間,,沈府就剩下婦孺孩童,唯一的男丁沈南星,,那時也不過九歲,。
沈家,從此算是徹底退出了朝堂,。
好在當(dāng)朝太后,,也是沈家出來的女兒,暗中多有照拂,,才讓他們?nèi)兆舆^得不太艱辛,。
我在入宮來參加的第一次家宴上,見到了當(dāng)朝太后,。
她身著紫紅色鳳袍,,頭束烏紗高髻,隱約有絲絲白發(fā)參雜其中,,目光中帶著慈祥的微笑,,我抬頭看她,她似乎也向我這邊望過來,,僅僅一瞬,,就變換了視線。
太后,,皇帝和皇后宴席進行不到一半,,就相繼離席。
又過了一會兒,,我吃飽喝足,,覺得里面太吵,就偷偷溜了出來,,想去御花園透透風(fēng),。
出門剛走過一個拐角處,我就看見已經(jīng)早早離席的太后,,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我想,要不偷偷跑吧,??珊们刹磺桑孟衤牭搅宋业穆曇?,轉(zhuǎn)過身來和我面對面,,視線相交的剎那,我想,,跑不了了,。
于是咬咬牙,小步再小步的走上前去,,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禮,,我肯定,這次指定挑不出任何毛病,。
我如此自信自己的宮規(guī)禮儀,,還要從上次磕破了膝蓋說起。
那日的隔天,,皇后就派了宮里年資最老的教習(xí)姑姑,,來教我。
從走姿,、坐姿、跪姿,,再到吃飯,、飲水、稱呼,,一一教過,。
教習(xí)姑姑很是嚴(yán)厲,一下跪不好,,就要跪足三個時辰,,我跪在日頭里時,每每回想起元承說他只要書讀不好,,就要被皇帝罰跪,。
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會有那么狠心的爹爹,,也每每這個時候,我就格外的想爹爹,。
我的爹爹,,我不小心弄破了點手指,都要心疼好久,給我搗鼓藥材,,說:女孩子可不能留一點點疤,。
留不留疤的我倒是不在乎,可是我最怕疼了,。
元承的那瓶子藥快要見底的時候,,教習(xí)姑姑才滿意的點了頭。
在學(xué)習(xí)吃飯的時候,,很多時候,,拿筷的姿勢不對,姑姑就不允許丫鬟給我送飯吃,。
幸好元承仗義,,他總是晚上趁著她們不注意,偷偷將我?guī)У匠菈ι?,從胸口處小心翼翼的掏出湯餅,,給我吃。
我覺得,,那是世界上除了紫薯餅最好吃的餅子,。
他每次看我狼吞虎咽的吃湯餅,語氣里總是滿滿的愧疚,,說: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用受這些。
其實我知道,,就算不是因為他,,還會有別人。
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啊,。
這十步一人的皇宮里,,人人對他卑恭鞠膝,卻沒有一個人能成為他的朋友,。
他給我吃湯餅,,送我藥,帶我在城墻上看燈火輝煌,。我曾經(jīng)也那么孤獨,,但是如果他因為我,在這皇宮里沒有那么孤獨,,我也是開心的,。
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仗義的說:我們是朋友啊,,如果我來了你能開心,,我愿意。
他聽到我的話,,眼里星光涌動,,激動的重復(fù):你真的愿意嗎?真的嗎,?
我有點不太明白他這么激動干什么,,都說了我們是朋友嘛,他那么仗義,,我自然也不能顯得太小氣啊,。
元承更仗義的是,他親自教我這些難懂的宮規(guī)禮儀,。
教習(xí)姑姑只是快速的說一次,,再做一次,我壓根都還沒看清,,她就結(jié)束了,。
但是元承他會一個字一個字的教我,有時候我動作不對,,他也會多次演習(xí)給我看,。
我時常被他沉悶不語的臉,加上他做這嬌俏的動作而逗得捧腹大笑,,他往往紅著臉低吼:你到底學(xué)會了沒有?。?p> 后來,,他發(fā)現(xiàn)我大多數(shù)時候,,讓他多做幾遍,只是為了戲弄他,,氣得好幾天都沒有理我,,我哄了好久才勉強原諒,。
我還特意問他:你不是男子嗎,,也用學(xué)女子的這些宮規(guī)禮儀嗎?
他說:一直待在母后身邊,,看別人行禮,,自然也就懂了。
我看著他,,果然是以后要成為天子的人,,比尋常人聰明百倍。
我宮規(guī)禮儀學(xué)習(xí)的成功,,多半是要歸功于元承的各種犧牲,。
以至于很多場合,,我看著他在外人面前故做老成,與夫子侃侃而談時,,想到他那些嬌俏的動作,,總是忍俊不禁,惹得允禾和沈南星滿眼狐疑的看我,,我只能吐吐舌頭掩飾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