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淚
天色陰沉得厲害,鉛灰色的濃云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像是隨時都會塌下來,??耧L(fēng)裹挾著沙礫,呼嘯著掃過街道,,吹得路旁的垃圾桶東倒西歪,,廢紙碎屑漫天飛舞,行人都埋著頭,、匆匆趕路,,想要快些躲開這惱人的鬼天氣。
桑霽月卻顧不上這些,,她腳步虛浮,、神色慌張,單薄的衣衫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長發(fā)此刻凌亂地糊在臉上,。她一路小跑來到桑家別墅前,滿心盤算著待會兒見到桑母該擺出怎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是聲淚俱下地哭訴自己孤苦無依,,還是軟言軟語求桑母看在往昔情分上,再拉自己一把,。
然而,,當(dāng)桑家那氣派的雕花大門闖入眼簾,她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只見門上一道道冰冷冷的封條,歪歪扭扭地交叉著,,像是一道道森冷的枷鎖,,無情地鎖住了所有退路與念想,。封條的邊角被風(fēng)撩動,沙沙作響,,仿若在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嘲笑,。
風(fēng)一吹,桑霽月打了個寒顫,,眼眶泛起微紅,,喃喃道:“怎么會……”她顫抖著伸手,指尖輕觸封條,,像是觸碰禁忌,又慌忙縮了回來,。
恰在這時,,路過的老街坊認(rèn)出她來,嘖嘖兩聲,,陰陽怪氣說道:“喲,,這不是桑家二小姐嘛!你還不知道吶,?桑家前些日子被查,,偷稅漏稅、違規(guī)經(jīng)營,,家底都快賠光嘍,,人去樓空咯?!毖粤T,,背著手慢悠悠走了。
桑霽月身形晃了晃,,雙腿發(fā)軟,,險些栽倒在地。她倚著門框,,大口喘著粗氣,,腦海里亂成一團(tuán)。往昔桑家的鼎盛,,母親的寵溺,,傭人前呼后擁,與如今自己孤立無援,、眾叛親離的處境交織碰撞,,恨意逐漸在心底翻涌?!吧J柰?,一定是你!是你害我至此,害我母親被抓,,又毀了桑家,!”她咬牙切齒,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
正當(dāng)她滿心怨憤無處發(fā)泄時,手機突兀響起,,是獄警打來告知母親庭審結(jié)果——罪加一等,,刑期延長。桑霽月握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抖,,手機“啪”地摔落,,屏幕碎裂,恰似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絕望如潮水將她淹沒,,桑霽月癱坐在地,淚水決堤,??蘩哿耍従徠鹕?,抹干眼淚,,眼底只剩決絕?!吧J柰?,這仇不報,我誓不為人,!哪怕拼個魚死網(wǎng)破……”狠話撂下,,可前路茫茫,她身無錢,、無處可去,,兜里手機摔壞,聯(lián)系不上昔日那些酒肉朋友,。一時間,,復(fù)仇計劃也只能擱置,眼下得先找個容身之所,,熬過這最難的關(guān)卡,,再圖后續(xù)。
桑霽月攥緊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至手心冒出點點血跡,,眼中恨意似要將這昏暗天地灼燒出洞來。狠下心咽下淚水,,她清楚,,想復(fù)仇、想重回風(fēng)光,,眼下只剩投靠黑勢力這一條險路,,哪怕要付出慘痛代價,也顧不得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聽到本地黑老大“疤臉陳”的行蹤,桑霽月特意精心打扮,,一襲緊身紅裙,,襯得身材火辣,妝容明艷卻暗藏楚楚可憐,,踩著高跟鞋踏入那間烏煙瘴氣的地下酒吧。剛進(jìn)門,,刺鼻的煙酒味與嘈雜聲便撲面而來,,混雜著粗俗的調(diào)笑、摔砸酒瓶的脆響,。
她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向角落卡座,“疤臉陳”正左擁右抱,,把玩著手里的骰子,。桑霽月強裝鎮(zhèn)定,擠出一抹討好笑意,,微微躬身道:“陳哥,,久仰大名,我是桑霽月,,有事想找您幫忙,。”“疤臉陳”抬眸,,目光肆意掃過她全身,,咧嘴一笑,露出顆顆泛黃的牙齒與臉頰那道猙獰傷疤:“喲,,桑家小姐啊,,找我能啥事?”
桑霽月眼眶泛紅,,聲音哽咽,,添油加醋把自己的“悲慘遭遇”講了一通,,著重抹黑桑疏晚,咬定是她害得自家破敗,。末了,,她撲通一聲跪下,雙手奉上準(zhǔn)備好的厚禮——傳家玉佩,,哀求道:“陳哥,,您神通廣大,只要幫我出口惡氣,,往后我鞍前馬后,,絕無二話,這玉佩就當(dāng)見面禮,?!?p> “疤臉陳”把玩著玉佩,思量片刻后大笑起身,,扶起桑霽月,,粗糙大手順勢在她腰間捏了一把:“行嘞,美人開了口,,我哪能不幫忙,。不過,咱丑話說在前頭,,入伙做事,,可得守規(guī)矩?!鄙lV月小雞啄米般點頭,,心中暗喜。
起初,,“疤臉陳”只派她做些端茶遞水,、望風(fēng)盯梢的瑣碎活兒,桑霽月雖滿心不甘,,卻也不敢表露,,每次都乖巧聽話、手腳麻利,。幾次任務(wù)下來,,“疤臉陳”見她機靈,漸漸分派要緊事,,桑霽月借機接觸核心人脈,,偷偷積攢勢力,還私下拉攏幾個對“疤臉陳”心懷不滿的手下,。
然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一次運貨途中,桑霽月負(fù)責(zé)押送的違禁品被警方盯上,,警笛聲呼嘯而至,。慌亂間,,她給“疤臉陳”打電話求救,,卻只換來一頓臭罵。生死關(guān)頭,,桑霽月一咬牙,,拋下貨物,獨自逃竄,,躲進(jìn)一處廢棄民房,,聽著外面腳步嘈雜、警犬狂吠,,瑟瑟發(fā)抖,,滿心懊悔:本想借刀殺人,怎會把自己逼到這般絕境,,這下可好,,復(fù)仇沒影,還深陷泥潭……往后該如何是好,,她全無頭緒。
警笛聲愈發(fā)刺耳,,紅藍(lán)警燈的光透過破敗的窗欞,,晃得桑霽月心慌意亂。冷汗順著她的脊背簌簌滑落,,手中緊緊攥著的手機還殘留著“疤臉陳”的怒罵余音,,她清楚,此刻若不自救,,等來的只有冰冷手銬,、漫長刑期。
突然,,桑霽月眸光一閃,,視線掃到身旁同樣驚慌失措的同伙阿強,一個狠辣的念頭迅速成型,。她收起滿臉驚恐,,湊近阿強,佯裝焦急地壓低聲音:“阿強,,警察太多了,,咱這樣跑不掉的,!貨是咱倆一起押的,要是被抓,,后半輩子就毀了,。”阿強額頭青筋暴起,,眼眶泛紅,,急得直跺腳:“那咋辦,月姐,?”
桑霽月咬咬牙,,雙手搭上阿強的肩,目光真摯得近乎蠱惑:“阿強,,你身手好,,引開警察,我找機會把貨轉(zhuǎn)移,,咱們分開行動,,才有活路。等風(fēng)頭過了,,陳哥那兒我去說,,保準(zhǔn)不讓你吃虧?!卑娒媛丢q豫,,囁嚅道:“這能行嗎?萬一……”桑霽月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帶著哭腔拔高聲音:“沒時間猶豫了,!你還信不過我?我桑霽月什么時候虧待過兄弟,?!?p> 阿強一咬牙,重重點頭,,抄起根木棍沖出門去,,故意弄出巨大動靜,高聲叫罵吸引警力,。桑霽月躲在暗處,,看著警察如潮水般朝阿強涌去,心里五味雜陳,,愧疚一閃而過,,隨即被逃生的喜悅?cè)〈K堉?,借著廢墟雜物掩護(hù),,一步步挪向小巷另一頭,。
剛脫身,手機急促震動,,是“疤臉陳”打來質(zhì)問情況,。桑霽月穩(wěn)住情緒,聲音悲戚:“陳哥,,阿強叛變了,!他想私吞貨,偷偷報了警,,這會兒正引著警察追我呢,,我拼死才逃出來?!彪娫捘穷^沉默片刻,,“疤臉陳”怒罵幾句,掛斷了,。
桑霽月不敢停歇,,一路狂奔回住處,簡單收拾細(xì)軟,。坐在床邊,,她喘著粗氣,望著鏡中狼狽的自己,,眼神漸冷:“阿強,,怪就怪你太輕信人,擋了我的路,。桑疏晚,,這筆賬,我遲早要討回來,?!闭f罷,,她狠狠抹干淚痕,,鎖門離去,再次隱入城市暗處,,盤算著下一步復(fù)仇計劃,,渾然不顧身后暗流涌動,危機四伏,。
桑霽月重回?fù)?jù)點時,,氣氛冷得能凍死人。眾人看她的眼神,,滿是猜忌與疏離,,交頭接耳的低語聲如芒在背,。“疤臉陳”坐在太師椅上,,歪著腦袋,,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直直戳向她,,冷哼一聲:“桑霽月,,阿強跟了我好些年,說叛變就叛變,?哼,,你最好給老子一個說得通的解釋?!?p> 桑霽月眼眶泛紅,,下唇咬出一排齒印,委屈巴巴地哭訴:“陳哥,,我也納悶?。‘?dāng)時貨被盯上,,阿強突然就反常了,,一個勁兒說貨沒前途,被抓大不了供出大伙,,我勸都勸不住,。我拼死護(hù)著剩下的貨逃回來,就盼著給組織減少點損失,,您可不能聽風(fēng)就是雨,,冤枉了我啊?!边呎f邊絞著手,,淚珠簌簌滾落,瞧著楚楚可憐,。
“疤臉陳”將信將疑,,雖說沒實質(zhì)證據(jù),可疑慮哪能輕易打消,。打這往后,,分派任務(wù)時,桑霽月總被派去邊緣活兒,,兄弟們喝酒打牌也刻意避開她,,孤立無援。每次出任務(wù),旁人的監(jiān)視目光如影隨形,,稍有異動,,質(zhì)疑聲便噼里啪啦砸來。
一回,,桑霽月跟隊外出收賬,,債主耍無賴,雙方起了沖突,?;靵y間,有人趁亂使壞,,桑霽月躲閃不及,,手臂被狠狠劃了一刀。她忍痛呼救,,換來的卻是冷眼旁觀,,隊友陰陽怪氣:“喲,月姐,,演戲呢,?別是想借機開溜吧?!毖卧诘厣?,洇出一朵朵紅梅,桑霽月的心卻寒到了極點,。
夜里,,她獨自蜷縮在狹小床鋪,傷口疼得鉆心,,淚水無聲滑落,。“憑什么,,都這么對我……”喃喃自語里滿是悲戚,。可哭過后,,恨意再度涌起,,她捏緊拳頭,眼中閃著狠光:“想把我逼死,,沒那么容易,!等我收拾了桑疏晚,,奪回一切,,誰還敢小瞧我!”咬著牙熬過漫漫長夜,桑霽月決定主動出擊,,找機會立下大功,,徹底打消“疤臉陳”的疑慮,好騰出精力籌備復(fù)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