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透過泛黃的窗簾照進房間,，黃景玉坐在輪椅上,，正在專注地穿著一串串珠子。這是她殘疾后唯一能做的工作,，雖然收入微薄,，但至少能為家里貼補一些。
十一歲的方晴背著書包從房間里出來,，看到滿屋子的串珠工具，臉上閃過一絲嫌惡,?！坝衷谧鲞@個……“她小聲嘀咕著，“就不能找個像樣的工作嗎,？“
“方晴要上學(xué)了,？“黃景玉抬起頭，臉上露出慈愛的微笑,，“媽媽給你準備了……“
“不用了,！“方晴生硬地打斷母親的話,，“我不需要！“
這時十六歲的方舟從廚房端出煮好的稀飯：“方晴,，快吃早飯,，一會兒該遲到了?！?p> 方晴低頭看了看碗里稀飯,，撇了撇嘴：“又是這個，天天早上是稀飯咸菜,，我都吃膩了,。“
“那要不……“方舟還想說什么,，方晴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外走,。
“方晴！“黃景玉想追過去,，輪椅卻被茶幾擋住,。她看著女兒的背影，眼里滿是心疼與無奈,。
“媽,，別難過，“方舟收拾著餐桌,，“方晴這個年紀,，難免會……“
“我知道，“黃景玉打斷兒子的安慰,，“我只是……“她的話沒說完,，眼角已經(jīng)泛起淚光。
方晴走在上學(xué)的路上,，看著路過的一輛豪車,，不由得停下腳步。車窗里,，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孩正在補口紅,，那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小美。
“方晴,！“小美注意到她,，搖下車窗，“要不要順路載你一程,？“
方晴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p> “也是,，“小美意味深長地說,，“你們家住的地方，我們家車都開不進去,。對了,，下周春游你去嗎？聽說要交兩百塊錢呢,?！?p> 方晴攥緊了書包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我還不知道,?！?p> “也是，“小美輕飄飄地說,，“不過你最好還是去吧,，錯過這次春游，以后班里同學(xué)該怎么看你??？“
車子揚長而去，方晴站在原地,，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她想起家里那個總是坐在輪椅上穿珠子的母親，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教室里熱鬧非凡,，春游的話題成了同學(xué)們的談話的主題。女生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要穿什么衣服,，帶什么零食。
“我媽說要帶我去商場買新衣服,，“小美炫耀地說,，“聽說最近新開了一家專賣店，衣服可好看了,?！?p> “我也要去買，“另一個女生接話,，“春游要拍好多照片呢,，總得打扮得漂亮點?！?p> 方晴獨自坐在座位上,，低頭翻著課本,，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的校服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袖口還有些磨損。這樣的衣服,，怎么能拍照呢,？
“方晴，你春游準備穿什么??？“小美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問。
“我……我還沒想好,?！胺角绲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姟?p> “該不會是打算穿這身校服吧,？“小美故意提高聲音,，“那多沒意思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商場看看,？反正你媽媽……“
“夠了,！“方晴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都看著她。
“我只是關(guān)心你嘛,，“小美聳聳肩,，“誰讓你家情況特殊呢。不過也是,，有個殘疾……“
“住口,！“方晴的眼圈紅了，“你沒資格這么說我媽媽,！“
“我說錯了嗎,？“小美撇撇嘴，“每次看到你媽媽坐著輪椅來學(xué)校,，我都替你覺得……“
方晴再也忍不住,，抓起書包沖出教室。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一路跑到操場的角落,，蹲下來無聲地哭泣。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的家要這樣,？為什么媽媽要坐輪椅？為什么他們家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
放學(xué)后,，方晴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等到同學(xué)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墒莿偟叫ｉT口,，就看到黃景玉坐著輪椅在等她。
“方晴,，“黃景玉微笑著說,，“今天降溫了，媽媽怕你冷,，特意來給你送件衣服,。”
方晴僵在原地,，感覺背后有異樣的目光,。她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看，就是她媽媽,，一直坐輪椅的,。““真可憐啊,，這么小就……“
“我不用你接,！“方晴突然提高聲音，“你為什么總要來學(xué)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堪,？“
黃景玉的手停在輪椅扶手上，臉色瞬間蒼白：“方晴,，你……“
“我說了不用你管,！“方晴轉(zhuǎn)身就跑，留下母親一個人在寒風(fēng)中發(fā)愣,。
回到家,，方舟正在準備晚飯?！胺角?，“他從廚房探出頭，“今天怎么這么晚,？媽媽去接你……“
“我不想提這件事,！“方晴把書包狠狠摔在地上，“為什么我們家這么窮,？為什么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為什么……為什么媽媽要坐輪椅,？“
“方晴！“方舟的聲音嚴厲起來,，“你怎么能這么說,？媽媽為了這個家……“
“我不管！“方晴打斷哥哥的話,，“我討厭這樣的生活！討厭這個家,！討厭……“
話沒說完,，她就看到黃景玉坐著輪椅出現(xiàn)在門口，臉上還帶著幾滴汗珠,。母女四目相對,，方晴看到媽媽眼里的淚水，心里猛地一疼,，但倔強讓她轉(zhuǎn)身跑進了房間,。
“砰“的一聲，房門緊緊關(guān)上,。方晴把頭埋在枕頭里,，淚水再也止不住。她多希望明天醒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可是她知道,，這個愿望永遠都不可能實現(xiàn)……
夜深了,，方晴的房間還亮著燈。她坐在書桌前,，翻看著班級相冊,。照片上，同學(xué)們個個穿著漂亮的衣服,，笑得那么開心,。而她，永遠只穿著那件發(fā)白的校服,，站在角落里,。
門外傳來輪椅輕微的聲響，是媽媽在收拾完手工活準備休息,。方晴聽到哥哥輕聲說：“媽,，你去休息吧，這些我來收拾,?！?p> “沒事,，讓我再多穿一會兒，“黃景玉的聲音很輕,，“這批要是能趕出來,，說不定能給方晴買件新衣服?！?p> “媽……”方舟的聲音有些哽咽,。
方晴把頭埋進臂彎，無聲地落淚,。她何嘗不知道媽媽的辛苦,？可是每次看到同學(xué)們異樣的眼光，看到媽媽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她就控制不住地?zé)┰?，控制不住地想逃離。
書包里,，春游通知書還沒有簽字,。兩百塊的費用，對別人家來說也許不算什么,，可對他們家,，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咚咚“,，門被輕輕敲響,。“方晴,，“是方舟的聲音,，“我給你買了些吃的，你要不要……“
“我不餓,！“方晴生硬地說,，“你們別管我！“
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傳來輪椅滑動的聲音,。“方晴,，“這次是媽媽的聲音,，“媽媽知道你想去春游。這個月我多接些活,，一定……“
“不用了,！“方晴突然打開門，“我不需要你們可憐,！我……我寧愿沒有這樣的家,！“青春初期少女的躁動,，在內(nèi)心痛苦地折磨著方晴。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媽媽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輪椅微微顫抖,。方舟站在一旁,，臉色鐵青：“方晴！你太過分了,！“
方晴轉(zhuǎn)身跑回房間,，重重地關(guān)上門。她趴在床上,，把臉深深埋進枕頭里。她多想收回剛才的話,，多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媽媽懷里,。可是她做不到,，那些怨氣,、委屈、不甘心,，像毒藤一樣纏繞著她的心,。
夜深了，屋子里終于安靜下來,。方晴輕輕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媽媽還坐在輪椅上,，借著昏暗的燈光穿著珠子,。她的背影那么瘦小，肩膀卻挺得筆直,。
“媽……“方晴的手扶在門把手上,，想打開門去道歉?？墒窍氲矫魈爝€要面對同學(xué)們的嘲笑,，想到春游時自己寒酸的樣子，那股倔強又涌了上來,。
她退回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布包。那里面裝著她平時省下的零花錢,，原本是想給媽媽買生日禮物的?，F(xiàn)在,，她盯著這些錢，心里突然有了別的想法,。
也許,，她可以找個借口不去春游。這樣,，就不用面對同學(xué)們的眼光,。也許，她該學(xué)會像其他同學(xué)一樣,，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至于媽媽…至于這個家……
窗外的月光清冷，照在這個原本溫馨的家里,。一個十一歲女孩的心里,，叛逆的種子正在悄然生長。她還不知道,，這將是改變許多事情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