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和苑,,夜已深,。
小皇帝沈悟正在案頭翻看那些早已被張懷旦篩選并已經(jīng)批閱過的奏折。
他要做的就是在這些奏折上蓋上那枚印章,。
而印章,,是張懷旦留給他的最后一道屏障,,其目的是用于堵住悠悠眾口,其作用是形同虛設(shè),。
畢竟被批閱好的奏折,,他便沒有不蓋章的道理,若是不蓋,,張懷旦自另有一番糾纏,,無論如何,他都身不由己,。
高迎廬立在一旁:“皇上,,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p> 沈悟用手揉按著太陽穴:“高卿,新任總管付簡,,你可有查核清楚,,他可與國舅有何瓜葛,,或者近日與國舅有何交集?”
“沒有,?!备哂瓘]答道:“付簡六歲以孤兒身份入宮成為內(nèi)侍,宮外早已沒有了親眷,,我們之所以比張國舅先一步知曉王洪的死訊,,也是他找人快馬加鞭傳回宮中的?!?p> 沈悟合上奏本:“方知他不會是下一個王洪,?”
高迎廬道:“王洪是張國舅遠(yuǎn)親,而付簡從小長于宮中,,得先帝恩惠,,自是忠于皇上的?!?p> “那你呢,?”
高迎廬登時后退一步,單膝跪地,,抱拳道:“臣忠于大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p> 看著高迎廬如此急切的反應(yīng),沈悟知道自己多疑得有些過頭了,。
高家三代鎮(zhèn)守要塞,,只因高迎廬是平遠(yuǎn)侯次子,便被接往京中編入了錦衣衛(wèi),,而他大哥襲爵繼續(xù)留守邊地,,懷疑誰都不能懷疑他。
“起來吧,!”沈悟道:“堂堂翰林學(xué)士,,向來以清高孤傲為名的柳宗衡,竟然將愛女嫁與國舅之子做妾,,叫朕怎么能不心驚,?”
高迎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柳宗衡的女兒柳憶雪,,前幾日只經(jīng)過了官媒說和,,連三書六禮都沒有,亦沒有豪門大家該有的隆重婚宴儀式,就那么簡簡單單被一輛馬車迎進(jìn)了國舅府,。
因為身份是妾室,。
柳宗衡頓時成為了朝中那些清高文官的眾矢之的,暗地里被所有人口誅筆伐,。
說他為了巴結(jié)張國舅不惜賣女求榮,,白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
然而羨慕他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畢竟以目前朝中的局面,,將來這天下易主也不是不可能,如今是妾,,將來的前途卻是不可限量,。
于是,朝中大臣,,就此事暗暗的分為了兩派。
但那些彈劾張國舅的奏折,,根本到不了沈悟手中,,想要了解所有人的心思,只能靠錦衣衛(wèi)暗訪,。
而錦衣衛(wèi)指揮使顧辭在張國舅的攪合下,,也漸漸讓沈悟起了疑心。
皇帝目前能依賴,,能信任的人,,只有高迎廬了。
高迎廬道:“皇上,,或許柳大人,,有苦衷呢?”
沈悟嗤了一聲:“翰林院的人不是向來寧斷頭不折腰嗎,,既已經(jīng)不怕人背后戳脊梁骨了,,他還能有什么苦衷可言!”
兩個人正說著話,,一個衣著華貴,,面相極清秀的少女在新任大內(nèi)總管付簡的帶領(lǐng)下進(jìn)了殿。
付簡行禮道:“皇上,,時候不早了,,該就寢了?!?p> 沈悟睨了那女子一眼,,扯了扯嘴角,眼里閃過一絲譏笑,遂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
“你們都下去吧,。”
“是,?!?p> 一眾內(nèi)侍宮女包括高迎廬和付簡都退出了錦和苑,獨獨留下了這個女子,。
沈悟招招手,,女子緩步上前,雙手慢慢扶上他的肩:“皇上,,讓臣妾服侍您就寢吧,。”
沈悟抬手握住了她纖細(xì)蔥白的手指,,女子順勢將頭埋進(jìn)了他的頸間,,沈悟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這個被太后塞入他后宮的蘭妃道:“朕今日晚飯吃得太飽,,沒有睡意,,不如你陪朕出去走走吧?!?p> 蘭妃乖巧的點頭:“好,!”
沈悟拉起她的手出了錦和苑的門,屏退了那些預(yù)備跟隨的人,。
“去永寧宮,,看看太后可有安歇?!?p> 蘭妃也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jì),自從皇帝登基后便進(jìn)了宮,,數(shù)月以來,,皇帝雖多次與她同寢一屋,卻從沒正眼看過她一眼,。
直到這幾日張國舅氣勢洶洶到錦和苑勸諫皇帝,,既然已是一國之君,自當(dāng)考慮皇嗣之事,,不可冷落后宮……
還說若是蘭妃讓他有所不滿,,便重新甄選女子入宮來侍奉左右。
皇嗣,?冷落后宮,?
這等房中的私密之事連起居注都不知道,張國舅怎會知道。
這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疑心:這個蘭妃就是張國舅的人,。
被沈悟一直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小姑娘面頰通紅,心頭發(fā)燙,。
沈悟察覺到她手心里都是汗,,便更用力,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兩個人借著月色來到了永寧宮門口,,沈悟不待人通報,徑直推門而入,。
上次因為張國舅那一鬧,,太后便被禁足在了永寧宮,沈悟也沒有來探望過一眼,,這個母后著實愚蠢,,完全被張懷旦拿捏在股掌之中。
還一直對張懷旦的忠心深信不疑,,覺得他會真心實意地輔佐自己的兒子坐穩(wěn)江山,。
“皇上?”內(nèi)侍驚恐地看著眼前人,,手里的燈籠差點沒拿穩(wěn)。
沈悟見他如此慌張,,心中生疑,,更是緊攥著蘭妃的手往里大步跑去。
“皇上,,您不能進(jìn)去,,皇上留步!”內(nèi)侍抬腳追了過來,。
沈悟和蘭妃正是歡脫輕快的年歲,,內(nèi)侍哪里追得上。
見他們離寢房門口越來越近,,便大喊道:“皇上駕到,,皇上駕到!”
幾個宮女聞言驚慌失措地站成了一排,,堵住了門,。
沈悟盯著她們,怒道:“讓開,!”
宮女忙齊齊跪地,,同聲喊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沈悟抬起腳來越過了宮女的頭頂,用力一踹,,哐當(dāng)一聲,,門被打開了。
一旁的蘭妃驚呆了,,在她眼里,,皇帝從來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從沒見過他也有如此狂放的一面,。
不覺看了一眼自己那只依舊被他緊握著的手,,眼波微微顫動了一下。
張懷旦正整理著衣襟若無其事地從寢房走了出來,。
沈悟看到他一副云雨初歇的樣子,,更是證實了這幾年以來宮里的傳言和自己內(nèi)心的猜測。
“皇帝這么晚了還來找太后,,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沈悟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與厭惡,恭敬道:“舅舅,,我聽聞母后身體不適,,帶蘭妃前來探望?!?p> 張懷旦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蘭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蘭妃垂眸低下頭去,。
張懷旦看了一眼寢房道:“你們聊吧,!”
說罷拂袖而去。
沈悟?qū)⑻m妃的手放開:“你在外面等我即可,?!?p> 說罷獨自一人進(jìn)了房里,只見太后依舊慵懶的躺在床上,,背對著他一言不發(fā),。
沈悟走近床邊,緩緩坐了下來,,附在張?zhí)蟮亩呡p聲道:“原來那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fēng),,母后,您真讓我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