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半大少年滿臉青澀,，頭頂是雞窩一樣亂糟糟的頭發(fā),，下身穿一條破口露肉的褲子，上身的衣服臟得看不出本來顏色,，也就一張臉還算干凈,。

　　難為來攤上買東西吃的人看見他這副尊榮還能心甘情愿掏錢。

　　“你有錢,？”

　　“沒錢,。”秦家明又用那種垂頭偷瞄的姿勢去看賀蘭,，緊了緊懷里的小豆子,，說道：“你不是跟人說我用小豆子跟你換了五塊錢辣片么，小豆子給你了,，我還沒收到辣片呢,。”

　　賀蘭笑起來,，“你這消息可夠靈通的,。”

　　秦爺爺還沒出院,，秦奶奶在病房里陪護(hù),，家里只剩秦家明和滿院子雞鴨馬狗，當(dāng)家做主的人自然變成了秦老二夫妻,。先前小豆子沒抓住反倒讓賀蘭給鬧了一通沒臉,，秦老二媳婦便把氣都撒在了秦家明身上，見面就罵抬手就打,，根本不給他飯吃,。

　　秦家明天天放了學(xué)就去醫(yī)院，趕上爺奶有剩飯他就湊合吃一口,，沒有他就去醫(yī)院食堂的泔水桶旁邊撿別人的剩飯,，別說，比家里吃的豐盛多了,。

　　只有夜深人靜時他才會跳墻回家,，在冷冰冰的床上對付一夜。

　　下午他得到賀蘭被欺負(fù)的消息時心里一急,，放了學(xué)馬不停蹄跑回家,，拎著把鋤頭就把二叔家玻璃全砸了。

　　“這么點(diǎn)年紀(jì),，你說你圖什么呢,？”賀蘭感慨道,，“回去跟你二叔二嬸好說好商量，大不了挨一頓打,，起碼以后不愁吃穿,，你看看你現(xiàn)在，跟叫花子似的,?！?p>　　“寧可當(dāng)叫花子我也不去給他們當(dāng)狗?！笔Y梅端了滿滿一海碗蛋炒飯給秦家明,，秦家明恭敬地接過來，低頭一陣猛扒,，含著飯口齒不清地說：“我非要讓他們看看,，離了爺奶我也能養(yǎng)活自己?！?p>　　賀蘭心里又是一陣痛快，不怕人窮就怕志短,，只要有這口志氣撐著,，賀蘭篤定秦家明以后大小是個人物。

　　于是她說道：“行,，就按你說的,，明天我給你拿五塊錢辣片?！?p>　　沒想到秦家明得寸進(jìn)尺,，笑嘻嘻說道：“姐，那你能不能再借我五塊錢,？”

　　“你借錢干啥,？”

　　“你那辣片在學(xué)校里不方便賣，我準(zhǔn)備買點(diǎn)那種塑封袋,，回家自己封口,。”

　　“怎么封,？”

　　“可簡單了,，把鋸條在蠟燭上燒熱，然后在封口上面一燙就能把塑料袋粘住,?！?p>　　賀蘭還真沒有過這種生活經(jīng)驗，聽秦家明說的挺像那么回事兒,，便痛快拿了五塊錢給他,，第二天腌制好的各種口味辣片也給他裝了許多,。

　　按照一片一毛錢的價格來算，賀蘭拿給秦家明的辣片少說也有七八塊錢那么多,。

　　秦家明當(dāng)場想說些感謝的話,，不料卻被賀蘭打斷，賀蘭告訴他：“二道販子就是批發(fā)商,，進(jìn)貨價按理來說就是比零售價要低,。”

　　秦家明聽著賀蘭邦邦硬的話,，心里卻軟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是個周日，秦家明在家里摸索著將辣片分裝成小包,，總共有兩種包裝,，一種四毛錢五片，一種兩毛錢兩片,。

　　周一上學(xué)的時候他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去了學(xué)校,，在班級里一露面就吸引了絕大多數(shù)同學(xué)的目光。

　　無他,，自從秦爺爺住院秦家明就成了沒家的孩子,，小人兒一個造得要多埋汰有多埋汰，但周一這天出現(xiàn)在班級里的他卻久違地恢復(fù)到了以往的干凈模樣,。

　　賀蘭提醒過他,，賣吃食的人必須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凈利索，這樣才能讓買家心無芥蒂,，否則他那些辣片絕對會砸在手里,。

　　秦家明對賀蘭無條件的信服外加言聽計從，破了洞的衣服褲子他拜托蔣梅幫忙縫補(bǔ),，又趁陽光好將臟了的衣裳一股腦洗了,。甭管洗的干不干凈，反正他學(xué)著秦奶奶的樣子洗完都晾出來了,。

　　就是不知道哪個臟心爛肺的看他不順眼,，第二天一睜眼晾衣繩上的衣裳全被人潑了糞。好在蔣梅那里剛補(bǔ)好的衣裳是干凈的,，于是秦家明就穿著一身雖然打著補(bǔ)丁但卻干干凈凈的衣裳來學(xué)校做二道販子了,。

　　課間時間老師剛走，秦家明就將他的書包哐當(dāng)一下砸在講桌上,，開始賣力向同學(xué)們推銷他的辣片,。

　　“我跟校外賣辣片的蘭姐是同村，從她那里進(jìn)的貨,，不信你們?nèi)??！?p>　　“我這個便宜，大袋的四毛錢五片,，小袋的兩毛錢兩片,。”

　　同學(xué)們蜂擁而來,，圍著秦家明挑挑揀揀問長問短,，秦家明一律微笑著耐心回答。

　　“四毛錢五片多劃算,，相當(dāng)于白送一片呢,。”

　　“吃不了那么多你就買兩毛錢兩片的,，吃一片還能送別人一片,，兩個人合買也行啊?！?p>　　“你去外邊排隊得多長時間才能買到,？我送到你手里一片才賺你一分錢，你排隊的時間還不值一分錢嗎,？再說我這還有包裝袋呢,。”

　　本來對他的粗糙包裝略顯嫌棄的同學(xué)們聞言覺得很有道理,，紛紛慷慨解囊大快朵頤。

　　一上午總共有三節(jié)課間十分鐘,，秦家明的辣片小販名聲便已在自己年級里打響了,。等到中午放學(xué)時賀蘭再幫他一宣傳，下午的課間時間秦家明足不出戶就已經(jīng)能大賣特賣,。

　　七塊錢的辣片他花了半天時間銷售一空,，凈賺三塊，高興得他跑到賀蘭面前炫耀,，聲稱再有三天時間他就能賺夠小豆子的贖身錢,。

　　賀蘭很不高興，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當(dāng)初說把小豆子放過來養(yǎng)幾天,，后來又順?biāo)浦壅f是用來換辣片，現(xiàn)在見到回頭錢了還想給小豆子贖身,，小豆子走了誰給她抓老鼠,？

　　“小豆子在我這兒是死契，沒有贖身一說,?！辟R蘭不近人情道,。

　　秦家明一臉迷茫加震驚，不過他立刻幫賀蘭找到了留下小豆子的理由：“也是,，小豆子跟你比跟我過得好,，在你這兒安全，我還能時?？匆娝?，留下也行?！?p>　　蔣梅把小豆子身上臟污板結(jié)的毛給剪了,，又用洗發(fā)膏給它洗了個噴噴香的澡。一個多禮拜喂下來,，小豆子原本瘦骨嶙峋的身板日漸圓潤,，整個狗肉眼可見的年輕不少，可見賀蘭家里伙食不錯,，搞不好比秦家明吃得還好,。

　　秦家明雖然賺到了錢，但秦爺爺在病床上躺著,，家里有出無進(jìn),，他恨不得將賺到的每一分錢都拿去醫(yī)院孝敬給爺爺奶奶。所以在吃方面他還在堅持之前的習(xí)慣去醫(yī)院食堂撿剩飯,，實在餓得受不了就買兩個饅頭,，蹭一點(diǎn)辣片上的調(diào)料，吃得也很香,。

　　蔣梅時常偷摸給秦家明開小灶,，還提過叫他放學(xué)后來家里吃飯的事。蔣梅做飯手藝不錯,，蛋炒飯尤其好吃,，但秦家明心里明鏡兒一樣，為了能跟賀蘭長期合作,，有些事他絕對不能得寸進(jìn)尺,。

　　梅姨是個老好人，蘭姐可不是,。秦家明總感覺賀蘭眼里不揉沙子,，心也硬。他生怕因為一口飯把賀蘭得罪了,，斷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長遠(yuǎn)財路,。

　　哪個多哪個少呢，所以秦家明雖然跟蔣梅親厚，但一直非常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