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xué)了,,學(xué)生們陸續(xù)從多功能教室走出來,。
李允郗推著山地自行車慢慢走著,這兩天他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想請假在家休息兩天,。可是想到才開學(xué)不到兩周,,學(xué)生還在適應(yīng)階段,,新到崗的老師對很多工作不熟悉,就把請假的念頭拋到了腦后,。
自從那天早上看到那具腐尸后,,他就總想著那副被水泡得蒼白發(fā)爛的肉體,心里感到一陣發(fā)緊,。甚至有幾次在夢里被嚇醒了,,醒來后眼前總浮動著那具尸體的影子。
好在今天是周末,,下午發(fā)了試卷給學(xué)生測試,,讓他稍微休息了一下。
學(xué)生們此時像潮水般黑壓壓地朝校門口涌過來,,自行車的鈴鐺聲和歡笑聲響成一片,。
李允郗將山地車推到人行道上,這時他看到了羅永智,。他正站在離他不遠的一棵銀杏樹下,,伸長脖子四處張望著。
他走過去,,準備和他聊聊下午測試的事,。羅永智考得不錯,一些疑難點都做對了,,他想當面夸一夸他,。
走了沒幾步,往這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周圍被擠得水泄不通,,很快將羅永智瘦弱的身軀淹沒,。
李允郗停了下來,,退回到人行道上,,準備等人流稀疏一點再走。
這時江亦雪朝這邊走過來,,她穿著藍色校服,,除了長的漂亮一點,看起來和其他學(xué)生沒有什么兩樣,。不過她身上有一種很神秘的氣場,,使她看起來與眾不同。即便在密集的人群中,,也有很高的辨識度,。
她看起來神色匆忙,似乎趕著去見什么人,。
看到李允郗站在路邊,,她驚了一下,馬上擠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讓李允郗感覺很別扭,,即便隔著人群,也有幾分不自在,。
他禮節(jié)性地對她點了點頭,,把臉別到一邊。
但江亦雪似乎不想放過和他套近乎的機會,,她擠過來,,走到他面前,對他鞠了鞠恭,。
“老師,,您下班了呀!”
“是的,?!崩钤售颐c了點頭,避開她的眼睛,。
“我有點事,,要先走了。老師,,再見,。”江亦雪一邊看手表,,一邊和他揮手道別,。
“再見,。”李允郗揮了揮手,,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急忙對她招了招手,“請等一下,?!?p> 江亦雪從人群中回過頭看著他,粉唇微嘟,,雙目似水,,看起來清純秀美,十分迷人,。
李允郗不自在地吐了一口氣,,說:“今天下午的測試,我粗略看了一下,。一共十道題,,你錯了九道。雖然只是周測驗,,但我希望你能認真一點,。”
江亦雪足足愣了十幾秒鐘,,她的雙唇完全失色,,臉上寒若冰霜,星眸幽深得像一口千年古井,,看不到半點光,。
李允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今天氣溫高達三十二度,,他卻感到全身冰冷,,猶如掉進了冰窖。
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為什么會有如此冰冷空洞的眼神,?
就在李允郗不知如何是好時,江亦雪再次走到他面前,,仰起那張瓷娃娃般精致美麗的面容,,一臉純真無邪地看著他。
“老師,,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改正?!?p> “你能考上這所重點高中,,說明你基礎(chǔ)不錯,,希望你以后認真一點?!?p> 李允郗一邊說一邊瞟了她一眼,,想再次從她臉上觀察到點什么。
但江亦雪這次令他失望了,,她的臉上不再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她就那樣沉靜地看著他,,看似純真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屑一顧的囂張。
“我知道了,,老師,。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有人在那邊等我,?!?p> “就這樣吧,再見,?!?p> “再見,老師,?!?p> 江亦雪和李允郗道了別,快速往人群中走去,。
李允郗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發(fā)了一會兒呆。
但很快的,,接下來的一幕讓他下巴都快驚掉了,。
江亦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和羅永智走在了一起,從他們的肢體動作看,,應(yīng)該認識很久了,。
為什么會這樣?李允郗低著頭思忖起來,。
才開學(xué)不到兩個星期,,學(xué)生都是從不同的初級中學(xué)升上來的,很多人之前并不認識,。即便有些學(xué)生已經(jīng)很熟絡(luò)了,,也不至于親密到如此地步。
“難道他們在談戀愛,?”李允郗搖了搖頭,,他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不由地再次朝他們遠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沒錯,,千真萬確,,他們是真的在談戀愛。
羅永智牽住江亦雪的手,,兩個人互相依靠著,,在人群中漸行漸遠。
才開學(xué)不到兩周,,就開始談戀愛了,?他教過的學(xué)生中,有過一些早戀的,,但是像他們這樣,,才剛剛認識就走得這么近,還真沒遇到過,。
難道他們以前就認識,?這也太巧了!
“李老師,,您在這里干嘛呢,?”
吳莉莉突然朝這邊走過來了,她穿了一件米色的短袖衫,,和一條深灰色的尼龍長裙,,長發(fā)飄飄,非常具有淑女風(fēng)范,。
李允郗驚醒過來,,不知不覺,他在這里已經(jīng)發(fā)呆十幾分鐘了,。
周圍的人群開始變得稀疏,,而羅永智和江亦雪的背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好,?!彼麑擂蔚貙λα诵Γ浦孕熊囎叱鰜?,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我看到您在這里發(fā)呆半天了,在想什么呢,?”吳莉莉背著她的雙肩包,,笑盈盈地看著他。
她算是他的老搭檔,,從上一年調(diào)過來給他當教學(xué)助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一年了,。
這一年他們相處的不錯,吳莉莉離婚后帶著一個孩子,,也剛上小學(xué)一年級,。她似乎對他很有那方面的意思,經(jīng)常有意無意地接近他,,對他各種體貼和照顧,。
但李允郗對她沒有什么想法,他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再說,,他也很害怕,怕閑言風(fēng)語,,也怕一些其他的東西,。
“您每天下了班都是一個人走回家嗎,?”吳莉莉見他沒理她,,又問。
李允郗愣了一下,,他的腦子里還在想著羅永智和江亦雪手牽手離開的情景,,沒有注意到她在說什么。
“哦,,是,,是?!彼麑擂蔚乜戳丝此?,不自在地笑了笑,想讓氣氛變得活躍一點,。
吳莉莉說:“我也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p> “你不是還有孩子在身邊嗎,?哪像我,忙碌了幾年,,什么都沒了,,成了孤家寡人一個?!?p> “我孩子都是我爸爸媽媽幫忙照顧,,這會已經(jīng)去我媽那里了。您也不要難過,,您不是還有那么多學(xué)生嗎,?實在不行,,您還有我呢!”
李允郗聽到這句話,,頓時愣住了,。
囁嚅半天后,他從嘴里擠出兩個字:“謝謝,!”
“不客氣,,您這會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嗎?”吳莉莉仰起頭看著他問,。
“沒有,,就是回家改今天的試卷,然后看看書,,睡覺,。”
“要不我去幫您改吧,,我看您這幾天也挺累的,,應(yīng)該好好休息一下?!?p> “好?。 崩钤售摽诙?。
“真的,?太好了,咱們趕緊走吧,!”吳莉莉立刻雀躍起來,,快步朝前走去。
看她一臉欣喜的樣子,,李允郗馬上后悔了,。他不敢想象和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呆在自己家里的情景,假如她進一步提出那方面的要求,,他怎么辦,?
“您看您,又不理我了,?!眳抢蚶蛞荒?gòu)舌恋乜粗f。
“對不起,,我只是……”李允郗尷尬地笑了笑,。
“您啊,就是一個人封閉太久了。您應(yīng)該打開心扉,,去嘗試和接納不同事物,,把自己從舊事物中解脫出來。就像我,,經(jīng)歷了一次失敗的婚姻,,馬上就從泥潭里掙扎出來了。人生很短暫,,不能總被那些不愉快的陰影籠罩著,。”
“你說得很對,?!崩钤售c了點頭,快步往前面走去,。
吳莉莉跟了過去,。
他們走到那條河道邊,此刻已經(jīng)有一些人在打太極,。下班的人三三兩兩騎著自行車從一排整齊的垂柳下經(jīng)過,,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李允郗繞開河道,,推著自行車繼續(xù)走在寬闊的公路上,。
他準備繞一大圈回家,這兩天都是如此,。
吳莉莉追了上來:“李老師,您怎么往這邊走了,?那邊不是離您家更近一些嗎,?”
李允郗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里,?”
吳莉莉說:“我是您的助理,,您每次收到學(xué)校發(fā)的物質(zhì),都是由我安排人給您送到家的,,您忘了嗎,?”
“哦,確實,,對不起,,我忘了。我們還是從這邊走好了,,那邊前兩天發(fā)生了一件命案,,挺嚇人的。”
“您見到尸體了,?”吳莉莉問,。
“是的?!?p> “我說那天在電視上怎么看著那么像您呢,!”
“你在電視上看到我了?”李允郗驚訝地問,。
“我前天看電視新聞報道了,,看到您和一堆人圍著尸體,鏡頭就那么閃了一下,?!?p> “哦!”李允郗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天邊的夕陽,,說,“死者是誰呢,?有點太慘了,,身上還綁著繩子,是誰那么殘忍殺了他,?”
“據(jù)說是……”吳莉莉蹙著眉頭沉思了幾秒鐘,,“好像是因為一些債務(wù)糾紛,死者生前給人放高利貸,,逼得人家沒辦法,,把他殺了?!?p> “是這樣嗎,?”李允郗驚訝地問,“那到底是誰干的,?警方查到兇手了嗎,?”
吳莉莉說:“這個具體我也不清楚,我是在網(wǎng)站上看到一些人這樣評論,,您為什么對這種事這么感興趣呢,?”
“死者的模樣有點震驚到我了,讓我有點心理陰影,。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
李允郗說完,,和吳莉莉一起快速朝前面走去,。
夕陽將天邊染紅了,周圍的景色也變成緋紅一片。
他決定,,從明天開始開車上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