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是紙片摩擦的聲音,,轎簾被掀開一角,一個媒婆模樣的紙人悄悄將腦袋探了進來,。
她和其他紙人的嘴長得不太一樣,,兩瓣嘴唇大咧咧地分開,嘴角也毫無節(jié)制地往上挑,??赡苁侵谱魉娜藳]用心,她嘴上的這點顏色竟都暈在一起,,把她的整張嘴都染成了紅色,,就跟剛喝了二斤人血一樣。
這紙人未經(jīng)點睛,,所以她是看不見的,,只能靠鼻子來確認(rèn)我的存在。
紙人白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扎眼,,她似乎苦于自己沒法使用這雙眼睛,,于是皺了下眉,最終決定把頭放在轎子的紅毯上蹭來蹭去,,像狗一樣卯足勁嗅聞我身上的氣味,,這場景不禁讓我幻視法場上死刑犯滾落的人頭正在潺潺流血。
我一頭栽進胡若吟懷里,,恨不得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他倒顯得挺鎮(zhèn)靜,只是默默把我的嘴捂住了,。
那紙人來回嗅了足有半分鐘,,卻遲遲不肯離去,我猜是因為她始終沒聞清我身上的人味,。
對啊,,我剛服了百清丹,這會兒已經(jīng)沒有人味了,,這該怎么辦呢,?
我轉(zhuǎn)頭看向胡若吟,目光里流露出些許質(zhì)疑。
他輕蔑地回敬我一眼,,伸手拔去兩根我的頭發(fā),,放在紙人跟前,逗貓似沖她晃了幾下,,這紙人的表情才有所好轉(zhuǎn),。
但這顯然無法讓紙人完全放下心,她再次用力得嗅起來,。
胡若吟似乎看穿了她的顧慮,,俯下身子緩緩呵出一口氣。
原來他方才讓我親他竟是這個用意,?
紙人滿意地笑了,,一張血盆大口咧得不能再咧。
“新娘子,,要坐好,!新娘子,要坐好,!”
我?guī)缀鯚o法辨認(rèn)這聲音是否來自于我的大腦,,直到我看見地上的那顆人頭抬起她空洞的眼睛,仿佛真的在凝視我,。
我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都太過離奇,年僅二十歲的我已經(jīng)臨近心理防線的邊緣了,。
胡若吟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他若無其事得抹去了我的眼淚,,并在我耳畔低語道:“快答應(yīng)她,,不然她不會罷休的?!?p>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胡若吟,,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動搖,最終我心一橫,,艱難得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一句:“好~的~”
我此話一出,,那紙人果真乖乖退了出去,胡若吟卻差點笑噴了,。
我蠻橫地掐了他一把,,他才勉強消停下來。
隨著一聲響亮的‘起轎’,,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一片喧鬧里,我不禁思考出一個嚴(yán)峻的問題:“既然你這么能耐,那為什么不把我救走,?咱倆這不是活生生往火坑里跳嗎,?”
胡若吟抬頭掃了我一眼,淡淡諷道:“因為你腦子缺根弦,?!?p>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
“誰跟你說不正經(jīng)的了,?”胡若吟一副被我氣笑的模樣,,略顯無奈地說,“算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死狐貍,!夸他兩句還裝上了,,故作深沉!
他不想講,,我也不想聽了,,于是便賭氣把頭扭向一旁,不再和他搭茬,。
過了約有一刻鐘,,轎子重重落下,外面出現(xiàn)一陣躁動,,嘰嘰喳喳鬧個不停,,不過很快又安靜下來。
我終于再度聽見那個熟悉到讓我頭皮發(fā)麻的聲音:“美人,,請下轎吧,。”
胡若吟聞聲立即幻作一美麗女子的模樣,,一邊匆匆披上蓋頭,,一邊對我小聲叮囑道:“我身上妖氣太重,不便開口與他說話,,一會兒我下轎,,你便在轎子里跟我扮雙簧?!?p> 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只得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
“別怕,,有我的靈玉,,他傷不了你,。”他輕笑著安慰完我,,便規(guī)規(guī)矩矩下轎了,。
只聽那鬼王深情款款得關(guān)切道:“怎么樣?美人,,可驚著你了,?”
我掀開一角轎簾,見胡若吟似有低頭拭淚之態(tài),,便扮起哭腔說:“你是誰,?抓我來此作甚?”
“我是你的夫君啊,,你怎么不識得我了,?”那鬼王上前牽起了胡若吟的手,寬慰道,,“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我抓你來為的是娶你啊,?!?p> 我聲情并茂地嚷道:“娶我?人鬼殊途,,你怎敢生出這種念頭來,!”
“哼,那你和胡家那小子就不殊途了嗎,?他又比我強在哪里,?”鬼王冷哼一聲,一臉的不忿,。
“他和你不一樣,,他會對我好,能給我享不盡的榮華,。”我假裝固執(zhí),,實則是想要煽動他,。
“這些我也能給你,甚至比他給的更好更多,!”他連忙握住胡若吟的胳膊,,情緒十分激動。
我不禁暗自竊喜起來——看來魚兒馬上就要上鉤了,。
“我不信,?!蔽艺f得很堅決。
“那我證明給你看可好,?”鬼王將胡若吟橫抱起來,,并引誘道,“來,,為夫帶你去咱們的新房,,那有數(shù)不盡的珍寶,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p> 轎子跟隨他倆的腳步來到了一個類似古鎮(zhèn)的地方,這鎮(zhèn)子雖到處張燈結(jié)彩,,卻絲毫沒有喜氣洋洋的意思,,反而我能感受到周遭人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微弱了,這讓我很不舒服,。
不知穿過了多少座橋和多少條街,,轎子終于落在一個豪華府邸里。
“到了,,美人,,請隨我入新房吧?!惫硗鯇⒑粢鞣畔聛?,牽著他的手欲往里走。
胡若吟卻定定地站在原地,,怎么也不動勁,。
我立即會了他的意,大聲叫住了鬼王:“大王請慢——”
“怎么了,?”鬼王狐疑地回頭,,看向胡若吟。
“妾初來鬼界,,難免有些不適應(yīng),,還請大王許這轎子入新房陪伴妾,也好讓妾再沾幾口人氣兒,?!蔽仪檎嬉馇械脩┣蟮馈?p> “這……”鬼王思索了一番,,還是答應(yīng)了,,“好吧,那便讓他們把轎子抬進去,?!?p> “多謝大王,。”
鬼王聞言緊緊攥住胡若吟的手,,真摯道:“你我夫妻何須言謝,,你高興就好?!?p> 入了新房,,鬼王便遣退了隨身服侍的小鬼,房間里便只剩下我們?nèi)恕?p> “美人,,你不是想看珍寶嗎,?這里都是,待為夫替你掀了蓋頭,,你且好好看看,。”
鬼王把他扶到床邊,,迫不及待得取來喜秤,,一把便將那紙糊的蓋頭挑了起來。
我剛想說些什么,,便看見胡若吟抬手甩了鬼王一個脆生生的巴掌,,嗤笑著說:“老鬼,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誰是你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