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郊外二十里處,晉軍扎營,,帳篷相連,,火光通明。
阮桐守在大帳外,,兩側(cè)是執(zhí)劍而立的把守侍衛(wèi),,威嚴(yán)肅面。
營內(nèi)整潔有序,,不時有高舉火把的巡查士兵來回穿梭,,個個身材健碩,目光如炬,。經(jīng)過阮桐身側(cè)時,,目不斜視,步伐身姿整齊劃一,,可見軍紀(jì)嚴(yán)明,。
昌平侯陸擎一身戎馬,戰(zhàn)功赫赫,,被封鎮(zhèn)北大將軍,。其子陸蕭更是少年英雄,深得陛下器重,。
先帝曾稱陸家軍可以一敵百,而眼前這五萬兵士,,更是精銳,。
阮桐心中暗贊一聲。
遙想當(dāng)年,,若是昌平侯府仍在,,尚有這只虎狼之師,,北涼怎敢輕易南侵?
福安郡主她,,亦不必委屈求全,,奉命和親……
“姑娘,將軍有請,!”
阮桐收回目光,,斂了心神,朝傳話的侍衛(wèi)微微頷首,。
帳內(nèi)整潔明亮,,布置的極為簡單。
帳篷四壁掛著幾把赤金色長弓,,一臺絳色碧云紗屏風(fēng)將大帳一分為二,,屏風(fēng)前一條烏木長桌上,整齊堆放著幾摞公文,。
桌子后頭端坐著一位身披銀甲的魁梧男子,,四十來歲,五官如刀刻,,手中托著一只青花瓷茶盞,,此時微側(cè)著頭,正目光炯炯的望著她,。
這人手掌粗糙寬厚,,那杯盞仿佛被他攏在指尖一般,阮桐生怕他一個不慎就將這上好的觀山窯捏碎,,白白糟蹋了這極珍貴的貢品,。
“小女阮桐,見過陸將軍,?!?p> 阮桐上前,盈盈拜了下去,。
“起來說話,。”
陸將軍點了點頭,,聲音洪亮,。
阮桐起身,垂首而立,,余光瞥見離他幾步之遙的陸蕭,。
陸將軍嘶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訝異:
“聽陸校尉說,你知道失竊官糧的下落,?”
“回將軍,,適才小女被封于棺中,雖不能清醒,,但隱約聽到了一些話,,正是關(guān)于失竊的官糧?!?p> 阮桐躬身垂首,,聲音平穩(wěn)。
陸將軍聞言,,驚詫的表情又加深了幾分,。
“陸校尉還說,你欲與本將談條件,?”
阮桐抬眸,,露出尖尖的下巴,目光平靜,,鄭重道:
“回將軍,,小女卻有一事相求?!?p> 陸將軍的臉色頓時有些繃不住了,,他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陸蕭,目光再落向阮桐時,,便沉了兩分,。
“你可知茲事體大,官糧之危事關(guān)民心,,軍營之中,,焉有兒戲?”
“若是找不到官糧,,小女愿任憑將軍處置,。”
阮桐篤定,。
立在一旁久不作聲的陸蕭聞言,,不由挑眉看過來,劍眉冷鋒:
“阮姑娘不妨說說,,所求何事,?”
阮桐側(cè)身看了一眼陸蕭,透著幾分狡黠,。
陸蕭心頭,,沒來由的跳突了一下。
“小女想求陸世子一道婚約,,一年為期,。”
陸蕭聞言呆了一呆,,隨即瞪眼望著云淡風(fēng)輕的阮桐,,面沉如水。
陸將軍才抿了一口茶水,,聞言嗆了一聲,。
“你說什么?”
陸將軍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他一生殺敵無數(shù),,閻王見他都得怵三分!今日竟有人敢當(dāng)面打他兒子的主意,?
還是個……長得相當(dāng)不錯的……小姑娘,?
陸將軍臉色也冷了下來。
“胡鬧,!陸家宗婦之位,,豈容你這丫頭信口雌黃!”
阮桐見狀,,倒也不見慌亂,,沉聲道:
“若是……再加上北涼親王耶律齊呢?”
少女聲音溫婉,,卻叫聽者心中一沉,。
陸將軍的目光驟縮,如鷹隼一般銳利,!
“除卻官糧下落,,小女還聽見了事關(guān)耶律齊的線索,他人此時就在荊州城,!陸將軍三思,,時不待人吶!”
阮桐立在下首,,態(tài)度不卑不亢,。
“若悉數(shù)屬實,本將可許你千金,!只那宗婦一位,,你莫要妄想!”
陸將軍咬牙,。
想他堂堂鎮(zhèn)北大將軍,,今日竟要受個黃毛丫頭拿捏,周身瞬間籠了一層冰霜!
阮桐垂眸,,靜默了片刻,,才緩聲道:
“小女是外室所生,母親死后,,父親將我寄養(yǎng)于平南姨祖母家,,整整八年,從未過問,?!?p> “上月祖母病重,父親命人接我回青州,,欲嫁人沖喜,。昨日途徑荊州時,跟車的婆子灌了小女一碗糖水……醒來時,,我人已在棺中,。”
阮桐抬首,,漆黑的眸子,,微光波動。
“跟車的婆子,,是我嫡母心腹,。”
陸將軍聽完,,周身戾氣消散了不少,,扭頭看向臉色稍緩的陸蕭。
陸蕭表情微滯,,沒有作聲,,只點了點頭。
這姑娘出現(xiàn)的蹊蹺,,方才路上他已命初一先行一步,,親自查實。
若屬實,,阮家下人不能無端丟了主子,,必然逗留荊州數(shù)日,以尋人為由推脫罪責(zé),。
荊州城斷糧數(shù)日,,民不聊生。找個明目張膽的婆子與車夫,,與他而言不過信手拈來,。
果然,,初一不費吹灰之力便尋著了人。尚未用刑,,這婆子與車夫見了一身肅殺之氣的侍衛(wèi),,驚惶不已,一字不落全都招了出來,。
這阮家后院兒,,確是爛著一團腌臜事。
見二人面色松動,,阮桐接著道:
“我一個外室女,一夜未歸便是失了名聲,,此去青州,,也終難逃一死。為保全性命,,只能出此下策,,望將軍成全?!?p> “小女只求一年之約,,絕不背棄!在此期間,,若有玷污侯府之舉,,任憑將軍發(fā)落!”
陸蕭冷眼望過來:
“阮姑娘以何取信,?”
阮桐苦笑,。
“聽聞世子一手好箭法,百步穿楊,,小女……向來惜命的很,。”
若她違約,,甘以性命相抵,。
以昌平侯府的手腕,若是誠心要她消失,,只怕比碾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
陸蕭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一時無語,。
話已至此,,陸將軍臉色緩了下來,握拳抵在案上,,擲地有聲:
“荊州官糧藏在何處,,你且說來,。若是屬實,本將便做主,,許你一年之約,!一年之后,天各一方,,再無干系,!如若謊報……”
陸將軍倏然一手捏碎了掌心杯盞,“絕不輕饒,!”
阮桐看了一眼瓷白的碎片,,伏身行禮。
失竊的五百石官糧果然很快被找到,,竟是被人藏在南郊一處墓地里,!
荊州斷糧之難已解,眾人松了一口氣,。
陸將軍再傳阮桐時,,已至深夜。
“丫頭快說,!耶律齊人在何處,?”
阮桐看著陸將軍眼底的燃起的火光,心中微動,。
她是真不曉得這耶律齊藏身何處,,先前如此一說,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
前世記憶里,,她以長宮令之位,翻閱當(dāng)年卷宗時,,偶然看到官糧藏匿之地,。只可惜彼時早已城破,山河不在,。
而關(guān)于耶律齊的記載,,僅了了數(shù)字:
七月十八夜,暴雨落,,岐山崩,。北涼淳親王耶律齊率親衛(wèi)一行百人,葬于泥石之下,。
今日十五,,這三日里,耶律齊會藏身何處呢,?又是為何會暴雨中夜闖岐山,?
阮桐凝神思索著,,目光突然落在陸將軍身后屏風(fēng)上,那里架著一張尚不及收走的輿圖,。
“北帝行宮,!”
阮桐眼前一亮,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