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庭院刁難:再遇家族暗箭
暮色里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進青石磚縫,我數(shù)著瓦當上斑駁的瑞獸紋樣,忽然聽見環(huán)佩叮當聲自月洞門傳來,。
溫二爺捻著翡翠扳指走在最前頭,身后跟著七八個穿織錦襖裙的女眷,,溫三爺綴在末尾,月白長衫上還沾著前院宴席的酒氣,。
“聽說少夫人今日在祠堂頗有風骨,。“溫二爺停在五步開外,,目光掃過我腕間未消的紅痕,,“我們溫家女兒最重女德,不如讓三弟妹她們指點你繡個并蒂蓮,?“
紅袖急得扯我衣袖,,我盯著繡繃上顫巍巍的銀針,,突然發(fā)現(xiàn)溫三爺身后女眷的松綠披帛都繡著同樣紋路——是日本商行上月才流入津門的東洋忍冬紋。
假山石上的抓痕在暮色里泛著暗紅,,像極了昨夜祠堂供桌上凝固的蠟油,。
“二叔說的是?!拔夜室庥檬軅挠沂秩ツ獒槪⑵羌t痕在暮色里泛著微光,,“只是我們藍家講究'運籌帷幄之中',,我阿娘當年繡的可是孫臏兵法圖?!?p> 女眷們竊竊私語間,,我瞥見溫三爺?shù)牟璞K里倒映著西廂房飛檐——那里本該掛著驅(qū)邪銅鈴,此刻卻空蕩蕩的,。
紅袖突然驚呼:“小姐當心,!“繡花剪應(yīng)聲落地,銀針在青磚上彈跳著滾向三房女眷的裙底,。
“哎喲我這笨手,!“紅袖撲過去撿剪刀,順勢撞翻了茶案,。
溫三爺扶住晃動的青瓷盞,,指腹在盞底輕輕一抹,我分明看見他小指沾了星點朱砂——和今晨在井沿發(fā)現(xiàn)的抓痕顏色一模一樣,。
“兵法講'圍魏救趙',,女紅亦是如此?!拔医柚帐袄C線的由頭蹲下身,,將金絲線對著夕陽輕輕一抖,“您看這金線在暗處是死物,,對著光卻能化作楚河漢界——三嬸您說是也不是,?“
三房女眷中突然有人打翻針線笸籮,五色絲線滾了滿地,。
溫二爺?shù)陌庵缚脑谑郎习l(fā)出脆響,,我趁機將半幅繡品往他跟前一推:“二叔您掌眼,這'十面埋伏'的針腳可還入得法眼,?“
暮色忽然暗了一瞬,,抄手游廊盡頭傳來熟悉的柏香。
我低頭整理袖口,,瞥見自己不知何時將溫墨言畫的糖霜兔子拓在了絲帕上,。
紅袖突然拽我起身:“小姐快看井沿,!“
古井邊的青苔不知被誰踩碎了一片,濕漉漉的磚縫里躺著半枚鎏金袖扣,,在暮色里泛著幽幽冷光——分明是今晨溫墨言袖口缺失的那枚,。
指尖還捏著那枚冰涼的鎏金袖扣,游廊轉(zhuǎn)角忽然傳來木屐踏碎枯葉的聲響,。
我下意識將袖扣藏進纏枝紋荷包,,抬頭正撞進溫墨言映著晚霞的瞳仁里。
他今日換了件竹青長衫,,襟口別著鎏金懷表鏈,,走動時在暮色里劃出細碎流光。
“二叔三叔好興致,?!皽啬灾讣廪D(zhuǎn)著西洋打火機,柏子香混著硝石味道撲面而來,,“方才路過賬房,,聽說上個月蘇州綢緞莊的虧空還沒填平?“
溫二爺?shù)聂浯浒庵冈谑郎蟿澇龃潭曧?,三房女眷的松綠披帛突然被風掀起,,露出內(nèi)里繡著的三菱家紋。
我瞧著溫墨言用打火機燎烤茶盞邊緣,,青瓷上漸漸顯出道朱砂符咒——正是方才溫三爺指腹蹭過的位置,。
“到底是書香門第?!皽啬酝蝗粚⒉璞K往我面前一推,,釉面映出我鬢邊微亂的珍珠發(fā)簪,“連女紅都能悟出兵法,,倒比某些人抱著算盤珠子強,。“他說這話時靴尖輕點我裙擺,,暗紋提花的褶皺里還沾著昨夜祠堂的香灰,。
紅袖突然拽我后退半步,只見溫三爺扶盞的手背青筋暴起,,茶湯在盞中漾出古怪的八卦紋路,。
我趁機將繡著“十面埋伏“的絹帕往石案上一拍,金絲線突然在暮色中繃直,,竟將溫二爺?shù)聂浯浒庵咐p住半圈,。
“墨言說得對。“我故意用受傷的右手去扯金線,,腕間紅痕在霞光里像道未愈的刀傷,,“我們藍家女兒最擅長的,就是讓暗箭變成明槍,?!罢f話間金線突然崩斷,翡翠扳指“當啷“砸在青瓷盞上,,將那朱砂符咒劈成兩半,。
溫墨言低笑出聲,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遞給我,。
柏子香里混著糖霜甜味,,掀開一角正是他畫的那只糖霜兔子。
我指尖觸到紙包內(nèi)側(cè)的凹凸紋路——分明是用德文寫的藥劑說明書,,邊角還沾著星點靛藍墨跡。
“諸位慢聊,?!皽啬赞D(zhuǎn)身時長衫掃過石凳,我瞧見他后襟沾著片枯黃銀杏葉,,葉脈間隱約可見朱砂描畫的小箭矢,。
這分明是今晨我在祠堂供桌下發(fā)現(xiàn)的詛咒符紙!
二房三房的人潮水般退去后,,紅袖蹲下身幫我撿散落的繡線,。
暮色將溫墨言的影子拉長到我裙邊,他忽然彎腰拾起那半幅兵法繡品:“藍小姐可知,,這金線在月光下會變成勘測用的等高線,?“
我心頭突地一跳,想起阿爹書房里那些被火漆封存的軍用地圖,。
晚風掀起他袖口,,我瞥見他腕間有道新鮮血痕,形狀竟與井沿抓痕完全吻合,。
“溫公子,。“我故意將糖霜兔子帕子落在他腳邊,,“您說暗箭變成明槍時,,要不要先包扎傷口?“指尖拂過他掌心時,,分明觸到火藥灼燒的痕跡,。
他瞳孔猛地收縮,旋即笑得眉眼彎彎:“藍小姐聞到硝煙味了?
方才在后巷試新式煙花,,可惜...“話音未落,,前院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驚起滿庭寒鴉,。
當夜我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荷包里的鎏金袖扣硌得掌心發(fā)疼。
月光透過茜紗窗照在糖霜兔子帕上,,那些德文字母在青白月色里竟?jié)B出淡淡血漬,。
次日晨起梳妝時,紅袖突然指著妝奩驚呼,。
那枚鎏金袖扣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片染血的銀杏葉,葉脈間用朱砂寫著:“戌時三刻,,西花園“,。
我捏著銀杏葉推開雕花木窗,看見溫墨言正在廊下喂雀兒,。
他今日換了西式襯衫,,袖口嶄新如雪,卻在抬手時露出截纏著繃帶的手腕,。
雀兒啄食時振翅掀翻食盒,,金絲雀粟中混著幾粒漆黑的...竟是未燃盡的火藥渣!
晨風送來西府海棠的甜香,,我倚在朱漆欄桿上數(shù)花瓣,。
第八片沾著露水的海棠落在掌心時,溫墨言突然仰頭望來,。
他脖頸處的繃帶刺得我眼眶發(fā)酸,,昨夜爆炸聲里的只言片語突然在耳邊炸響——“軍火賬冊...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