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上星星參北斗
“你去哪,?”疏桐在后面喊他,,“我走的對嗎,?喂,!”
但是裴錚越來越遠(yuǎn),,疏桐不明所以瞪著那模糊的背影,,心想果然是神經(jīng)病,,牽著馬,,跟著他離開的方向,,慢慢走去,。
裴錚聽見她的喊聲就停了下來,奈何他坐騎速度比眼下的踏雪快得多,,即便只是一會功夫,,也把疏桐落下好遠(yuǎn),,他坐在馬背上,等著那女人自己趕上來,。
疏桐趕上了他,,沒跟他說話,默默超過了他,,繼續(xù)向南走去,。
一個什么東西兜頭蓋臉罩下來,疏桐驚叫一聲,,手忙腳亂將那東西掀了出去,。
然后就看見了裴錚放大的臉壓過來。
“你為何牽著它走,,為何不騎,?”他指著踏雪問。
“它受傷了,?!笔柰┫訔壍氐闪怂谎郏瑥难┑厣蠐炱饎傁葡氯サ臇|西,,發(fā)現(xiàn)是裴錚剛穿在身上的毛皮斗篷,,“我不知道它傷到了哪里,可能是腳……”
裴錚用那件斗篷將她裹住,,俯下身查看踏雪的傷,。
“無妨,小傷口,,不耽誤你騎,。”裴錚說著將疏桐送上馬背,,又將斗篷垂下來的部分塞到腳蹬里別住,,這樣就能把她的腿也裹在斗篷里。
“你給我了你穿什么,?”疏桐看著他一身緊趁的勁裝,,“很冷的!”
“我不冷,?!迸徨P生硬地回答,心說算你還有點(diǎn)良心,。抓住踏雪的韁繩,,牽著它一起走。
疏桐道了謝,,又問:“你怎么還在外面,,仗還沒打完嗎,?”
裴錚瞪她一眼:“打完了?!?p> “太好了,,”疏桐由衷地說,“我們成功了嗎,?大家都回去了嗎?張副官受傷了嗎,?”
裴錚不說話,。
夜色中,疏桐看不清他的臉色,,看他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樣子,,疏桐也不想自討沒趣,兩個人就這么默默走著,。
“受傷沒有,?”過了一會兒,裴錚突然甕聲甕氣地問,。
“我嗎,?”疏桐吃了一驚,“我沒有,?!?p> “你自己真的能回來?”裴錚又問,。
“能吧,?”疏桐不是很確定,“我一直以為踏雪會認(rèn)識路,,不都說馬是認(rèn)路的嗎,?誰成想它并不認(rèn)識?!?p> 裴錚冷笑了一聲,,又問:“那你是怎么走到這里的?”
“看星星,!”疏桐指著天幕中的星河璀璨,,“背對著北極星一直往南走,只要能看到玄水城的城墻,,就好了,。”
“還不算太笨,?!迸徨P點(diǎn)評了一句,。
這個人不但神經(jīng)病,脾氣不好,,老是動不動就嚷嚷,,怎么還陰陽怪氣,疏桐暗自腹誹,,令玉那么柔美的女孩子,,怎么會喜歡這樣的人?
或許他對令玉不這樣,?是了,,疏桐想起洞房花燭夜那晚,裴錚安慰令玉的樣子,,端的是見不得令玉受一丁點(diǎn)委屈,。若不是自己長公主的身份,又顧及裴家滿門,,他怕是早都一刀劈了我吧,?
那眼下,眾所周知她跟著去了木里峽谷,,他們肯定不可能全部逃脫,,總有永遠(yuǎn)留在戰(zhàn)場上的,若是她也沒能回去,,對裴錚來說,,豈不是正好?
現(xiàn)在可只有他們兩個人,,裴錚還牽著她的馬……
想到這里,,疏桐忍不住側(cè)頭看了看裴錚,竭力想看清他的表情,,裴錚眼角余光掃過來,,疏桐趕忙坐好。
應(yīng)該不至于吧,?她繼續(xù)亂七八糟地琢磨,,他要動手,應(yīng)該在遇見我的時候就動了,,不會等這么久,,還是他要把我?guī)ジ[蔽的地方?哎,,其實(shí)不用這么麻煩的,,眼下四顧茫茫,要不……
疏桐又偷偷看了裴錚一眼,這次裴錚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她,。
“你看什么,?”他問。
“也行,?!笔柰┟摽诙觥?p> “什么也行,?”
把我丟在雪地里,,讓我自生自滅也行,疏桐默默地想,,沒有說出來,。
“問你話呢,”裴錚追問,。“什么也行,?”
“裴將軍,,你說……”疏桐一邊思索著,一邊斟酌詞句,,斟酌了半天,,不知道自己想表達(dá)什么,就閉了嘴,。
“說什么,?”裴錚不知為什么很有耐心,又追問,。
“沒什么,。”疏桐悶悶地說,,忽然就覺得很疲憊,,只想一個人待著,一句話也不想說,。
看她垂下了眼眸,,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裴錚不明所以,,略略靠近了,打量半天,,問:“還是覺得冷,?”
疏桐搖搖頭,沒有說話。
裴錚不信,,探手入衣,,摸了摸疏桐的手腕,有一些熱氣,,又將斗篷給她重新掖好,。疏桐沒有力氣,沒有阻止他,。
又走了一會兒,,裴錚說:“阿墨平安,張定北也沒有受傷,?!?p> 疏桐虛弱笑了一下:“嗯,好,?!?p> 這下變成裴錚努力找話,疏桐惜字如金了,,但裴錚從沒猜過女人心思,,心里很拿不準(zhǔn)該說什么,況且現(xiàn)在并不知道疏桐怎么了,,更加不敢隨便開口,。兩個人就這么慢慢向玄水城走去。
繁星點(diǎn)點(diǎn),,北風(fēng)呼嘯,,白雪映著微弱的星光,放眼望去整個世界一片絕望的慘白,。裴錚捏著手里的兩根韁繩,,引疏桐跟著他走在回城的路上。寒風(fēng)吹過他頭發(fā),,吹過身側(cè)疏桐纖細(xì)得多的身影,,他忽然就生出一種使命感:
她是他的妻子,他在帶她回家,。
裴錚突然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情,,接著又想,這不是既定的事實(shí)嗎,,為什么自己此刻才意識到,?這瘋女人是我裴錚明媒正娶的妻子,下半生,,我都該與她攜手共度,,相伴到老,,不是嗎?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裴錚默默想著白天疏桐念過的這句話,她能為了阿墨這么冒險,,那自己呢,?當(dāng)有一天自己身陷困境,她是否也能義無反顧,?當(dāng)有一天自己戰(zhàn)死沙場,,再也回不去的時候,是否也能入她夢中,,做一回她的春閨夢里人,?
她是我的妻子。裴錚細(xì)細(xì)品著這句話,,好像參禪一樣,,直到走到了城門都沒有發(fā)覺。陳禮親自守在城樓上,,見二人回來,,忙命開門。
“將軍,!”陳禮沖過來,驚醒了沉思中的裴錚,。
“有什么動靜嗎,?”裴錚收攏了思緒,問道,。
陳禮搖搖頭:“一切如常,。殿下找到了?”
裴錚嗯了一聲:“什么時辰了,?”
“寅正三刻,,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标惗Y回答,。
裴錚沒有再問話,陳禮一直把二人送到帥府,,裴錚下馬去接疏桐,,只見她抬頭看了一眼大門,模模糊糊說了一句什么,,就一頭栽了下去,。
意識有片刻的迷離,疏桐在城外時候只覺得那股突然涌上來的疲憊越來越沉重,她簡直要被淹沒,,努力撐著,,終于在看見帥府的一刻心神放松了一下,立刻抓不住韁繩,,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她強(qiáng)迫自己保持一絲清醒,,感覺到自己的臉貼在什么人身上,,似乎是和誰撞了個滿懷,她胡亂伸出手想撐住地面,,一邊口齒不清地跟被她撞到的人道歉,,一邊試圖重新站起來。
接著忽悠一下,,仿佛騰空而起又轉(zhuǎn)了個圈,,她本來就不甚清明的腦子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本能地緊緊抓住她能抓到的一片布料,,然后就顛簸起來,,視線一會模糊一會清晰,有人在吵嚷,,她聽不清楚,,心里發(fā)慌,拼命攥住手里的東西,,徒勞地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有人擺弄她的身體,她沒有力氣反抗,,兩側(cè)肩膀上傳來一陣鈍痛,,疼痛讓她清醒了一瞬,看清自己回到了裴錚的房間,。什么沉重的東西被剝離了,,她感覺身上輕飄飄的,仿佛陷在了棉花堆里,,再也堅持不住,,徹底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