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

　　夏夜,，暴雨,。

　　別樣的涼。

　　風(fēng)無律走進葉雙舟屋內(nèi),，關(guān)上門便架好爐子,，放上鍋子。

　　鐵鍋已經(jīng)燒紅,，放進兩小塊肥肉熬油,。

　　“刺啦——”

　　鍋里升起白煙，帶起一陣油香,。

　　風(fēng)無律直接無視了銀紅大魚的哭聲,。

　　“少爺，傍晚在河下游,，天上不僅下著雨,，還下著魚呢。那場面可真壯觀,?！?p>　　“以前我倒是聽說過沿海暴雨時偶爾會天降魚蝦。這蜃獸就是你從那撿來的,？”葉雙舟道,。

　　葉雙舟又敲了敲大鍋，心中對這蜃獸的模樣十分好奇,。

　　撈起熬干的肥肉放進碗里,，風(fēng)無律將各種香料依次下鍋爆香，盛起，再放入酸菜翻炒,。

　　葉雙舟咽了咽口水，不自禁地抖動著雙腿,，雙眼晶亮,，眼神緊緊跟隨風(fēng)無律的每個動作。

　　“無律,，你這是要做酸菜魚,？”

　　葉雙舟按著的大鍋里哭聲戛然而止，銀紅大魚滴溜圓的青眼珠里冒出大滴眼淚,。

　　“你們不要吃我,。我不想死。我有什么錯,？為什么我必須死,？”

　　“我有什么錯？”

　　“我什么錯都沒有,。為什么我會被娘親拋棄,。為什么海獸不放過我。你們?nèi)?，也不放過我,。”

　　“憑什么,？”說到這里,，銀紅大魚聲音陡然尖銳。

　　這聲來得太突然,，風(fēng)無律,、葉雙舟都齊齊抖一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風(fēng)無律手持鍋鏟快擊了一下手中的鐵鍋,。

　　“咚——”

　　“吵什么？”

　　這回輪到銀紅大魚被嚇一跳,。

　　別說銀紅大魚,，葉雙舟也被嚇一跳。

　　無律這樣子可真嚇人,。

　　風(fēng)無律現(xiàn)下這模樣氣勢太足,，葉雙舟很沒出息地有點慫。于是他便是怎么坐都覺得不自在,。

　　“無律,，要不要我?guī)湍闫~？”

　　聞言，銀紅大魚越發(fā)委屈,，她決定垂死掙扎一番,。

　　這時，風(fēng)無律一邊往鐵鍋中加水一邊道：“少爺,，你不需要幫我片魚,。我只需少爺做一件事?！?p>　　“一旦少爺面前景象有了什么變化,，還請少爺毫不猶豫地一劍斬了手下的大鍋。必不能讓里面那只蜃獸活著,?！?p>　　四句話斷了銀紅大魚垂死掙扎的念頭。

　　她一直被關(guān)在這大鍋里,，沒見過這屋內(nèi)景色,，一旦施展幻術(shù)，絕對會被發(fā)現(xiàn),。

　　“你到底想怎么樣,！”

　　清悅的女童聲聽起來頗為氣惱。

　　蓋好鐵鍋,，將鍋鏟放到鍋蓋上,，風(fēng)無律不緊不慢擦擦手，再踱步走到桌旁坐下,。

　　“妖獸也會獵殺同類,。人吃魚，天經(jīng)地義,?！?p>　　“就算我放了你，你能活,？將你丟在路邊,，你能生出兩條腿跑回海里嗎？”

　　“回海里又怎么樣,？不是剛逃出來,？你既然想躲著。我可以給你個選擇,?！?p>　　風(fēng)無律將右手搭到大鍋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著,。

　　“做我的契約獸,。我不要你的蜃珠,，不要你的命。我還會護著你的命,。我活著,，你就不會死?！?p>　　銀紅大魚沉默了,。

　　她只不過是一只東海蜃獸。

　　人人都只想要她的蜃珠,，契約了她，能有什么好處,？

　　施展幻術(shù),？

　　幻術(shù)又不是只有蜃獸才能施展。想要施展幻術(shù)有的是法子,。

　　陣,、符、器,，皆可,。

　　哪會有修士為了區(qū)區(qū)幻術(shù)用掉一生唯一一次契約妖獸的機會。

　　“為什么,？”銀紅大魚聲音干澀,。

　　“我需要你。僅此而已,?！?p>　　風(fēng)無律語氣平淡，好似在說今晚在下雨,，那般平常,，卻又那般篤定。

　　這是十分簡單的一句話,。

　　也是十分動人的一句話,。

　　“哇——”銀紅大魚再次痛哭出聲。

　　這一次風(fēng)無律沒有故作冷淡,，而是笑著拿起葉雙舟壓著鍋蓋的手,，輕輕掀開鍋蓋。

　　“哭吧,。要吃東西嗎,？”

　　風(fēng)無律從儲物袋里掏出白玉靈菇放進鍋里。

　　銀紅大魚狠狠張嘴咬下一口,。

　　“跟著你,，我還能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嗎,？”

　　風(fēng)無律食指輕輕摩挲鍋沿。

　　“能,。以后會有更多好吃的,。”

　　“那除了這些,，我也能吃肉嗎,？”

　　“能?！?p>　　“好,。”

　　銀紅大魚這一個“好”字決定了她將來的一生,。

　　風(fēng)無律在葉雙舟的指導(dǎo)下成功契約了銀紅大魚,。

　　一番折騰已是戌時中，風(fēng)無律和葉雙舟吃了這么久以來最簡陋的一餐,。

　　酸菜湯,。沒有魚沒有肉沒有蛋，甚至沒有米,。

　　夜里,。

　　銀紅大魚在契約空間里做了一個夢。

　　契約空間里很黑,，也很亮,。四周很黑，周圍飄飄灑灑的銀色雪子很亮,。

　　雪子落在身上真暖啊,。這里沒有水，但她卻比在那深海中更能自在呼吸,。她漸漸懶得再搖尾巴,。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出生那天發(fā)出了人類嬰孩的哭聲,，娘親驚恐地看著她,。

　　娘親跑了，她差點被路過的海蚌夾斷尾巴,。她那時還不會說話,。

　　她被群族趕去了沿海。她的出現(xiàn)引來了許多修士,。他們都想抓到她,，奪走她的蜃珠。

　　可是她不能失去蜃珠啊,。她怎么能失去蜃珠呢,。

　　沒了蜃珠她便更難在這海里生存了啊,。她想活著。她只是想活著,。

　　她偷偷逃回族群,，卻沒多久便被發(fā)現(xiàn)，她的兄弟姐妹們一路驅(qū)逐她到近岸,。她的一位哥哥因此被抓住,。

　　她其實是想救他的。但她不敢,。

　　哥哥被取走了蜃珠,，他的尸身被分成兩半飄在海面上。

　　她走投無路了,。恰逢龍卷從海上掠過,，她奮不顧身跳了進去。龍卷中好多魚蝦,，它們好多都死了。她好害怕好害怕,，然后她會說話了,。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快住手”。那小修士沒有住手,，她卻活下來了,。

　　她以后——

　　有家了。

　　六月十三,，寅時中,。

　　屋檐上雨水滴答滴答墜地，院子里的芭蕉被暴雨摧折,。院中央的石子路白凈如洗,，泛著水光。

　　雨已停,，天未明,。

　　余下夜色中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有漫天紅光,，看著有些詭異,，卻是暴雨后常見景象。

　　風(fēng)無律輕叩葉雙舟的門,，像往常那般提著熱氣騰騰的銅壺進了屋,。

　　“少爺，你才恢復(fù),，暫時就別與我一起煉體了,?！?p>　　風(fēng)無律將熱水倒入架子上的銅盆里，用靈力將其涼至溫?zé)?，這才走到葉雙舟旁邊整理床鋪,。

　　葉雙舟已穿好衣服，伸了個懶腰,。

　　“修行當(dāng)一日不怠,。既已說我恢復(fù)了，那還有什么必要歇息,。走了,，去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