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起伏的沼地出現(xiàn)在崔之渙前方,。
他放慢腳步,,舉目四望,,四下里一片空曠,,灰白色的蘆花被陰冷的風(fēng)卷起,狂飛亂舞,。潮濕的空氣中透出腐爛的草泥腥氣,,以及一絲極淡的怪異氣味。
崔之渙的目光最終落在沼澤地的腳印上:三雙腳印,,一大兩小,,清清楚楚地陷在濕軟的淤泥里,一直延伸向沼澤深處,。腳印周圍分布著放射狀的泥痕,,像是竭力奔跑時濺起來的,。
以那個出劍少年的心機(jī),,怎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崔之渙森然盯著泥灘上的一串串腳印,更像是刻意留下足跡,,誘他入縠啊,。
他們不是要逃,而是要獵殺自己,!
虎落平陽被犬欺,!
難以形容的羞辱感如熊熊烈火,騰地沖上崔之渙心頭,,燒得他臉頰殷紅發(fā)燙,,仿佛滲出血來。
“砰,!”一掌打得泥漿迸濺,,崔之渙肆無忌憚地踩上腳印,順著方向,,一路飛速突進(jìn)深澤,。沿途出現(xiàn)了零星的低矮灌木,蕨苔愈發(fā)濃密,,成片的蘆葦連成起伏翻涌的紗帳,。偶爾從幽寂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響,旋即又被隆隆的暗河濤聲淹沒,。
“噗嗤,!”崔之渙腳下忽地一沉,表層土壤塌碎,,一條腿陷進(jìn)濕軟的泥漿,,直沒而入。此處原本殘留著腳印,,孰料一踩立陷,,根本無法立足,顯然是偽裝過的陷阱,。
“嘟嘟嘟——”四周的泥漿紛紛冒起水泡,,崔之渙身子傾倒,不由自主地往下沉落,。他并不慌亂,,調(diào)勻呼吸,放松全身肌肉,。此時若是用力掙扎,,反會越陷越深,難以脫身,。
右手悄然掐出術(shù)訣,,左手虛拍一掌,崔之渙借著一點(diǎn)反震之力陡然仰倒,身軀平躺,,游魚般向后滑去,,左腿順勢脫出泥潭。
“轟,!”一塊巨石從左側(cè)的蘆葦叢內(nèi)飛出,,挾著厲嘯的風(fēng)聲砸過來。崔之渙冷哼一聲,,身軀側(cè)斜,,避開巨石,同時發(fā)動早已準(zhǔn)備的術(shù)訣,。一道血光如箭射出,,直掠而過,正中巨石來時的方向,,打得蘆葦紛紛折斷,,碎屑飄散。
沒有人,!
“啪,!”巨石沉悶地撞在沼地上,激起大片泥浪,。緊接著,,從四面八方飛出數(shù)十塊磨盤大的巖石,猶如狂風(fēng)暴雨,,接連不斷地砸向崔之渙,。
崔之渙急速扭動,頻頻躲閃,。泥漿到處炸開,,四射噴濺,巖石紛亂砸在泥沼里,,迅速下沉,。
崔之渙瞥見泥里翻出來的十來?xiàng)l細(xì)藤,先前被淤泥埋住,,未曾發(fā)現(xiàn),。想來他剛才掙出泥潭時,觸動了細(xì)藤,,引發(fā)對方布置的小機(jī)關(guān),,導(dǎo)致巨石自動彈射。
崔之渙伸指在一塊巖石上一摸,,捻出幾塊指甲蓋大小的薄片,,顏色灰暗,,布滿白色斑點(diǎn),隱隱附著混濁的黏液,,散發(fā)出一絲腥氣,像是蛋殼,。
陡然間,,周圍的泥漿劇烈顫動,下方激流涌至,,在泥沼表面綻開翻滾的波紋,。“蓬,!”泥浪沖天而起,,一頭籠罩在黑暗中的劍尾巨鱷冒出泥沼,黃澄澄的眼珠瞪向崔之渙,,迸發(fā)兇殘的寒光,。
崔之渙彈去手上薄片,心念電轉(zhuǎn)——這是蛋殼,!對方偷來劍尾巨鱷的蛋,,藏入泥漿,巨石砸落后不僅打破鱷蛋,,還驚動了劍尾巨鱷,。可謂是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陷阱,,不容他絲毫喘息,。
隨著一聲憤怒的咆哮,劍尾巨鱷張開密布鋸齒的巨口,,龐大的陰影覆蓋了崔之渙……
兩個多時辰后,,支狩真伏在蘆葦叢里,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崔之渙接近,,幾乎辨認(rèn)不出他的模樣,。
那仿佛只是個模糊的人形,一瘸一拐,,頭發(fā)蓬亂,,黝黑的污泥摻著血水從全身滴淌下來,裸露出來的肌膚皮開肉綻,,傷痕累累,。
這是哥舒夜一手造成的。沿著這條深入沼澤的路線,,小馬匪足足布置了近百個陷阱,。支狩真見識過巫族捕獵時下過的獸套,,可和哥舒夜比起來,簡直判若云泥,。那些簡簡單單的繩扣,、石頭、灌木樁,、沼地野獸……在哥舒夜的奇思妙手上煥發(fā)出魔幻般的力量,,變化成一件件殺人利器。
“出來,!”崔之渙一腳踩進(jìn)泥洼,,濺起泛著油光的污水?!拔抑滥銈冊谶@里,。想要?dú)⑽遥看弈硜砹?!”他緩緩走到蘆葦叢前,,渾身上下污黑發(fā)臭,只有眼膜還是白色的,,亮得刺眼,。
支狩真沒有動彈,靜靜地握著斷劍,。他不明白以崔之渙如今的狀況,,為何還要孤注一擲地硬追上來。如此意氣用事,,豈非不智,?
“三個螻蟻般的賤民,不是想要崔某的命嗎,?現(xiàn)在崔某就站在你們跟前,,你們夠膽子動手么?”崔之渙挺直身子,,高亢嘶啞的語聲回蕩在幽暗的沼澤上空,。
支狩真依舊不為所動,八翅金蟬敏銳地感應(yīng)出崔之渙的虛弱,。他就像一頭不斷失血的傷病野獸,,只要耐心耗下去,血遲早會流盡,。
“賤民就是賤民,,骯臟的螻蟻一輩子只配躲在地洞里!”過了許久,,崔之渙仰天爆發(fā)出一陣狂笑聲,,他傲慢地?fù)u搖頭,,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滾你姥姥的,!你才是螻蟻,你全家都是螻蟻,!”蘆葦叢的另一頭,,猛然傳出胖虎粗聲粗氣的叫嚷,他冒出頭來,,威風(fēng)凜凜地舉起一塊磨盤大的礫石,狠狠砸向崔之渙,。
這個蠢物……支狩真暗嘆一聲,,不得不從蘆葦中現(xiàn)出身來,斷劍斜斜指向崔之渙,。既然三人立誓,,他只有共同進(jìn)退。長生天那個誓約邪門得很,,不到生死關(guān)頭,,他不會輕易觸犯。
“小老鼠,,怎地不繼續(xù)躲了,?”崔之渙眼神如燃,定定地盯著支狩真,,對遙遙擊來的巨石視若無睹,。
支狩真還未答話,崔之渙忽地輕拍一掌,,落在撞來的巖石上,。無聲無息,巖石半空一拐,,掉轉(zhuǎn)方向,,加速沖向支狩真。
支狩真腳步一錯,,避開巨石,,崔之渙已撲至身前,雙手幻出眼花繚亂的血影,。支狩真心頭一凜,,血影快得他連揮劍都來不及,只能抽身后退,。
“縛,!圈,!射!抽……”崔之渙直追而上,,口念魔門真言,,左手術(shù)訣層出不窮,幻出血索,、血圈,、血鞭、血箭……紛紛纏向支狩真,;另一只手膨脹如斗,,血光彌漫,驚濤駭浪般猛打猛劈,,逼得支狩真不住后退,,完全無暇出劍。
“呼——”胖虎又一次擲出巨石,。崔之渙瞧也不瞧,,背后沖出一縷血光,卷住巨石,,猛地一甩,,砸在支狩真腳旁?!芭?!”泥漿飛濺,沼地震顫,,支狩真腳下一滑,,失足摔倒在地。
血影撲至,,崔之渙右掌轟然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