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遲鈍地睜開眼睛,仿佛從漆黑的深淵浮起,。
“舒傾,,舒傾,?!?p> 耳畔的呼喚聲像此起彼伏的海浪,一片亮晃晃的白光刺入眼中,,她不由自主地閉了一下眼睛,,恍惚中仿佛有個少年,在一幢老房子的窗口向她不斷揮手,。
“舒傾,,舒傾?!?p> 她再次睜開眼睛,,周圍模糊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雪白的墻,,雪白的天花板,,一張英俊的男人的臉在她的視線中晃動,眼中露出驚喜的神情,。
“我,,我是在哪里?”
她聲音微弱地問道,。
“你是在醫(yī)院的病房里,。”
男人的聲音溫柔而渾厚。
“醫(yī)院,?”
她詫異地想坐起身,,腦后部卻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
“我為什么會在醫(yī)院里,?你又是誰,?”
男子身軀一震,驚異地道:“你說什么,?你,,你不記得了嗎?”
她茫然地看著男人,,想要竭力想起些什么,,腦中又是一陣抽搐般的疼痛。
身穿白褂的大夫俯下身,,翻了翻她的眼皮,,對男人道:“葉念城先生,病人的腦部受到強(qiáng)烈撞擊,,我們現(xiàn)在需要為她作腦部掃描,,請你先出去一下?!?p> 葉念城點(diǎn)點(diǎn)頭,,對她道:“舒傾,我一會再來看你,?!?p> 舒傾,多么陌生的名字,。她呆呆地道:“我,,我叫舒傾嗎?”
葉念城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住她柔軟的手,,道:“是的,,舒傾,。”
葉念城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走廊上忽然響起了激烈的爭吵聲,,好像是葉念城正在和人大聲爭辯著什么,然后她就被兩個護(hù)士扶上輪椅,,推向檢測室,。
“念城,這樣做是不行的?!?p> 禿頂?shù)闹心耆苏陆鸾z眼睛,,掏出手絹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大聲道,。
“雷明,,我已經(jīng)去警局錄完口供,給了他們一個完美的解釋,,不會再有麻煩了,。”
葉念城壓低了聲音,。
“你瘋啦,?為了她錄假口供,值得嗎,?這是要坐牢的呀,!”
“昨晚的事情,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真相,,只要你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p> “念城,,你是堂堂倚天保安集團(tuán)特別行動部的部長,怎么可以這樣糊涂,?我透露給你一個消息,,董事長準(zhǔn)備在近期破格提升你為集團(tuán)的董事,你現(xiàn)在這樣做,,等于是自毀前程,!”
葉念城苦笑了一聲,道:“我會給董事長一個解釋,?!?p> 雷明搖頭道:“不行,我不能任你這樣糊涂行事,?!?p> 葉念城深深地凝視著雷明,低聲道:“雷明,,我雖然是你的下屬,,但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十多年的相知相處,,我從來沒有開口求過你,。這一次,,算我求你了?!?p> 雷明默然望了葉念城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做出這么大的犧牲,?難道僅僅因為她是你少年時的朋友?”
“是最難忘記的朋友,?!?p> 葉念城的眼神亮了起來,語氣堅定而決絕:“失散了那么多年,,我真沒有想到居然能夠奇跡般地再遇見她,。雷明,這次我不能再讓她離我而去,?!?p> 雷明苦笑道:“你救了她,豈不是養(yǎng)虎為患,?別忘了,,昨晚她是被誰重?fù)糁聜摹,!?p> “她好像失去記憶了,,雷明,給她一個新生的機(jī)會吧,?!?p> 雷明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吟道:“董事長那里,,我會替你解釋的,。不過以防警方查出事情的真相,我看你最好離開香港,。最近集團(tuán)準(zhǔn)備去大陸拓展業(yè)務(wù),,你可以去那里暫時避一下風(fēng)頭?!?p> “謝謝你,,謝謝你,雷明,?!?p> 葉念城激動地道,兩個男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雷明猶豫地道:“那你怎么安頓她呢,?”
“我會帶她一起離開?!?p> 葉念城凝視著窗外悠悠飄過的白云,,喃喃地道:“飛走的風(fēng)箏,你終于回來了,?!?p> 二
飛機(jī)緩緩降落在上海浦東國際機(jī)場。
舒傾走下舷梯,,望著擦身而過的旅客人流,,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葉念城拍了拍她的肩膀,關(guān)切地問道,。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了,,仿佛就像一場夢?!?p> “沒關(guān)系,,你慢慢會適應(yīng)的?!?p> “為什么我會突然失去記憶呢,?為什么我又會躺在醫(yī)院里?念城,,我真的不明白,。”
“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怎么,,還不相信我?你是我們倚天保安集團(tuán)的員工,,上個月在珠寶展覽中心執(zhí)行保安巡視時被匪徒襲擊,,傷了大腦?!?p> “可為什么我對此卻全無印象呢,?還有我的住所,我的身份證,,我的親人,,他們?nèi)既チ四睦铮俊?p> 葉念城猶豫了一下,,道:“傻瓜,,因為你失憶了嘛,,當(dāng)然記不得了。你平時在公司沉默寡言,,不與他人交際,,所以我們都不太清楚你的私人情況,不過我去警局查過了,,你在香港的圣母孤兒院長大,,十六歲那年突然失蹤,以后的記錄就是一片空白,?!?p> 舒傾茫然地看著葉念城,道:“空白,?那我現(xiàn)在是個空白的人嗎,?你叫我舒傾,我真的是舒傾嗎,?”
葉念城揮手召了一部出租車,,微笑道:“你當(dāng)然叫舒傾,也不是一個空白的人,。你現(xiàn)在是倚天集團(tuán)駐大陸的首席代表助理,,月薪五千,享有出差津貼及豐厚的福利待遇,?!?p> 出租車飛馳在寬敞潔凈的公路上,舒傾望著車窗外高聳林立的大樓商廈,,秀眉微蹙道:“可是我總覺得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實,,從香港到大陸,也似乎太倉促了些,。我本希望一個人靜靜地獨(dú)處一段時間,,能夠記起些什么東西?!?p> 葉念城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道:“醫(yī)生說換個環(huán)境對你的恢復(fù)也許更有好處?!?p> 舒傾忽然笑道:“你好像有點(diǎn)言不由衷嘛,。”
葉念城心頭微微一凜,,舒傾的觀察力真是敏銳得驚人,,自己些許異常的表情居然都被她捕捉到,當(dāng)下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道:“你不相信我嗎,?”
盯著身旁這個英俊的男人一會,,舒傾搖搖頭,,道:“你有一雙令人信任的眼睛,只是眼神卻很復(fù)雜,,似乎隱藏著什么秘密,?!?p>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舒傾,相信我,,我對你全無惡意,。”
“反正我也只能相信你,,是嗎,?”
舒傾貓一般迷人的眼睛瞇起來,狡黠地笑笑道:“何況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能夠找到工作,,繼續(xù)生存下去,這比什么都重要,?!?p> 出租車穿過市中心的人民廣場,在瑞金南路的一幢老式別墅前緩緩?fù)O隆?p> 葉念城拎著行李走下車,,對舒傾道:“到了,,這就是我們倚天集團(tuán)在上海新設(shè)的辦事處?!?p> 這是一幢舊上海石庫門的老房子改造成的別墅,,深青色的磚墻上攀爬著碧綠的常青藤,幾棵高大的法國梧桐從墻內(nèi)探出頭來,,茂密的樹冠簇?fù)碇t色的尖屋頂伸向藍(lán)天,,白云悠悠,有清亮的鴿哨聲隨風(fēng)飄過,。
葉念城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里的空氣環(huán)境比起香港好太多了?!?p> 舒傾打量著別墅,,喃喃地道:“這是上海嗎?為什么這個城市對我來說好像非常親切,?”
葉念城的眼中掠過一絲異彩,,興奮地道:“是嗎?你還記得上海,?”
舒傾茫然地看著葉念城,,道:“怎么,,我應(yīng)該記得嗎?”
葉念城沉默了一會,,忽然笑道:“很多香港人都是大陸過去的移民,,也許,你的老家真的是在這里呢,?!?p> “我想不起來了。你呢,,老家在哪里,,也是大陸嗎?”
“是的,?!?p> 葉念城緩緩地道:“我的童年,就是在這個城市中渡過的,?!?p> “這上面刻著字呢?!?p> 舒傾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細(xì)細(xì)撫摸著青色的磚墻,小孩子般興奮不已地叫嚷,。
“永新里,。”
葉念城夢囈般地道,。
“你怎么知道上面刻著的是這幾個字,?”
舒傾好奇地問道。
“這里原來是一條里弄,,叫做永新里,,最近才剛剛拓寬為馬路。知道什么叫里弄嗎,?這是舊上海城市獨(dú)有的特色,,狹窄的街道,灰長磚鋪成的小路,,兩排是高大的石庫門老房子,,抬起頭,你看到窄窄的藍(lán)天,,窄窄的陽光,。”
“你好像很熟悉這里嘛?!?p> “因為這里曾經(jīng)是我的家,。”
葉念城笑了笑,,笑容里有淡淡的煙霧,。
舒傾驚嘆地叫了一聲:道:“真沒想到,原來你小時候就住在這里,?!?p> 葉念城深深地看了一眼舒傾,澀聲道:“這里有我生命中最美麗的回憶,?!?p> 三
推開別墅的外門,,草葉的清香撲鼻而來,,里面有一個小花園,種植了些不知名的低矮灌木和鮮花,。
葉念城嘆息道:“今后我們就要在這里辦公住宿,,很遺憾,打破了這幢房子的安寧,?!?p> “你是個很懷舊的人,這樣的人可不適合現(xiàn)在的社會,?!?p> 舒傾擠了擠眼睛,向別墅內(nèi)跑去,,歡快的腳步聲咚咚回響在旋轉(zhuǎn)的木樓梯上,。
“這里一共三層,底層辦公,,你住二層,,我住頂層的閣樓?!?p> 葉念城放下行李,,微笑道。
舒傾上上下下地巡視了一圈,,滿意地道:“屋內(nèi)的光線很好,,衛(wèi)生間也很大,家用電器應(yīng)有盡有,,確實不錯,。”
葉念城道:“這幢老房子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公司的改造,原先是沒有衛(wèi)生設(shè)備的,?!?p> 舒傾好奇地道:“那他們怎么上廁所?”
“用馬桶,?!?p> 葉念城道:“每天一早這里的居民們便拎著馬桶,去附近的公共糞池里倒掉垢物,?!?p> “天啊,那么原始,?這不是很臟,?”
舒傾吐了下舌頭道。
葉念城凝視著舒傾,,緩緩地道:“小時候,,我也經(jīng)常這么做?!?p> 舒傾捧腹大笑起來:“你拎著馬桶,?真是難以想象,哈哈,?!?p> “那時對面房子的二樓里有一個美麗的少女,每次清晨她便趴在窗口,,微笑地看著,。我一見到她仿佛就有了很大的力氣,拎著馬桶健步如飛,?!?p> 舒傾嬌笑道:“哇,印象那么深刻,,她是你初戀的對象,?”
葉念城默然不語,過了半晌道:“在我十六歲那年,,她全家突然失蹤了,。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后來有人說她們一家偷渡去了香港,。再過了幾年,我父母也帶著我離開了這里,?!?p> 舒傾饒有興趣地問道:“聽你說話的語氣,,似乎現(xiàn)在還很想著她,是嗎,?”
葉念城看著舒傾燦爛若花的笑臉,,心中微微一痛:“她恐怕早已把我忘了?!?p> 舒傾打了個哈欠,,道:“很浪漫的故事,真希望你哪一天能夠找到她,?!?p> 葉念城苦笑一聲,拍了拍舒傾的肩,,道:“你大概很累了,,先去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四處逛逛,。也許,,也許這對你恢復(fù)記憶有好處?!?p> “最好一覺睡醒,,什么都想起來了?!?p> 舒傾嘆了口氣,走向自己的房間,。葉念城拎著行李走上閣樓,,推開窗,默默看著窗外湛藍(lán)色的天空,,來往車輛的喧鬧聲撲面而來,,昔日石庫門的舊房已經(jīng)變成了五光十色的高樓大廈,擁擠的人群川流不息,,腳步匆匆,,儼然是另一個香港。
“一切都變了,?!?p> 葉念城若有所失地自語道。
第二天一大早,,葉念城剛走下閣樓,,舒傾便從房間里探出腦袋,笑嘻嘻地招手道:“早啊,?!?p> “你早,昨晚睡得還好嗎?”
“好極了,,不過你下樓的腳步聲把我吵醒了,。”
“啊,,對不起,。”
“和你沒關(guān)系,,只要有一點(diǎn)聲音我就會醒,,像神經(jīng)質(zhì)似的?!?p> 葉念城眼中的憂色一掠而過,,舒傾的聽覺太靈敏了,難怪她會······,。
兩人洗漱完畢出門,,葉念城在一個小灘上買了油條大餅的早餐,遞給舒傾道:“吃吃看,,味道很不錯,。”
“還可以,,不過衛(wèi)不衛(wèi)生?。俊?p> 舒傾輕輕咬了一口,,道:“我更喜歡三明治加牛奶的早餐,。”
葉念城默然不語,,舒傾四處張望道:“今天我們?nèi)ツ睦锕浒,。课以撊ベI幾套衣服了,?!?p> “怎么,我給你買的不喜歡嗎,?”
“太老土了,,白裙子藍(lán)裙子,你當(dāng)我還是個純情的學(xué)生妹???”
舒傾拉著葉念城快步走向繁鬧的街道,道:“聽說上海和香港一樣,,都是國際大都市,,我可不能錯過公費(fèi)旅游的好機(jī)會,。”
華亭伊士丹商廈的二樓女子服裝部,,舒傾容光煥發(fā)地走出試衣間,,輕盈地轉(zhuǎn)了個身,微笑著對葉念城道:“怎么樣,,還不錯吧,?”
葉念城沉默不語,舒傾的確是艷光照人,,褐色豹紋的緊身衣勾勒出她水蛇般的腰肢,,顯得迷人而性感,名貴的超短皮裙下玉腿修長,,線條優(yōu)美動人,。
“到底怎么樣嗎?好看嗎,?”
舒傾嬌嗔道,。
葉念城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被她隨意扔在地上的白襯衣,、牛仔褲,,悶聲道:“很漂亮?!?p> 舒傾滿意地笑道:“這才是我喜歡的衣服,,對了,我還要買幾套名牌化妝品,,幾件鉆石首飾,。嘻嘻,錢就從我的工資里預(yù)支,,你看行嗎?”
葉念城從懷中掏出一張萬通信用卡,,遞給她道:“不用了,,里面有十萬元,你隨便用吧,?!?p> 舒傾瞇著眼道:“為什么對我這么慷慨?男人這樣做通常是有目的的呦,?!?p> 葉念城皺了一下眉,舒傾聳聳肩道:“不過在這個社會,,這樣做也很公平,,按勞取酬,,物物交換嘛?!?p> “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把自己看作什么?”
葉念城忽然厲聲道,,手上的青筋因為憤怒而暴起,。
舒傾愣了一下,訕訕地道:“只是開個玩笑,,對不起,。”
葉念城激動的神色漸漸平復(fù),,擺手道:“沒關(guān)系,,以后別再這樣說了?!?p> “我知道,,你是真的對我好,我感覺得到,?!?p> 望著葉念城,舒傾忽然低聲道,。
四
經(jīng)過一番近乎瘋狂的大采購之后,,葉念城帶著舒傾七轉(zhuǎn)八轉(zhuǎn),又拐到附近的石庫門里弄里,。
午后的陽光燦爛而寧靜,,灑在墻面斑駁的石庫門老房子上,泛起柔和的光澤,。這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隔絕了都市的喧囂和紛亂。
“葉念城,,為什么老是帶我來這些里弄,?”
舒傾斜靠在墻上,齜牙咧嘴地揉著腫脹的腳踝,,因為地面凹凸不平,,又穿著剛買的細(xì)高跟鞋,她的腳疼得幾乎連路也無法走了,。
葉念城歉意地笑笑,,道:“對不起,不過你不覺得這里很美嗎,?”
舒傾苦著臉道:“這里的環(huán)境是很別致,,可走起來太累,。我想回去休息了?!?p> “好吧,,我先送你回去?!?p> 舒傾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皺了皺眉,彎下腰揉著自己的腳踝,。
“我,,背你走吧?!?p> 葉念城低聲道,,陽光在他的眼中閃動。
舒傾猶豫了一下,,嘻嘻笑道:“好吧,,反正這里也沒法叫出租車,就讓你賺點(diǎn)便宜,?!?p> 伏在葉念城寬厚的背上,舒傾遐意地閉上了眼睛,,風(fēng)吹過她的長發(fā),,發(fā)絲輕柔地撩動著葉念城的臉頰。
弄堂里靜悄悄的,,兩人沉默著,。只有葉念城的腳步聲,清晰地回蕩在四周,。
如果能夠,,希望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葉念城默默地望著地上合二為一的影子,。
“有一種被人寵著的感覺呢,。”
良久,,背上的舒傾突然輕聲道。
送舒傾回到別墅,,葉念城叫了部出租車,,徑直來到浦東陸家嘴的一幢氣派豪華的商務(wù)樓前停下,直奔頂樓的辦公室,。
“請問先生,,您要找誰,?”
接待處的小姐彬彬有禮地問道,胸卡上的工作證寫著梁雅顏心理診所幾個字,。
“我想找一下梁雅顏博士,,我姓葉,已經(jīng)預(yù)約過了,?!?p> “好的,您請跟我來,?!?p> 葉念城跟著她走到內(nèi)間的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前,,一個相貌清麗的女子正翻閱著大堆厚厚的宗卷,,聞聲抬起頭來,凝視葉念城的目光宛若靜夜的月光,。
“你好,,梁博士,我叫葉念城,。昨天已經(jīng)和您通過電話了,。”
“葉先生,,你好,,請坐?!?p> 梁雅顏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葉念城,,仔細(xì)打量著他。這是一個英俊而略帶憂郁的男人,,眉宇間有淡淡的風(fēng)塵之色,,就像是一片秋天的葉子,既燦爛又傷感,。
“是這樣的,,梁博士,我知道您是大陸心理學(xué)的權(quán)威,,在國際上也享有很高的聲譽(yù),,治愈過不少棘手的心理疾病。我想問的是,,一個失憶的人,,能否用心理治療的方法使她恢復(fù)記憶呢?”
梁雅顏沉吟道:“理論上來說是有可能的,,對不起,,您失憶了嗎,?”
葉念城搖搖頭,道:“是我的朋友,?!?p> 梁雅顏笑笑道:“那最好讓您的朋友親自前來,我需要了解很多病人的詳細(xì)情況,。如果真要治療的話,,我需要和病人做面對面的交流,包括心理催眠,?!?p> 葉念城面有難色地道:“因為一些私人原因,她暫時無法前來,。我想知道的是,,通過您的治療,能否讓病人只恢復(fù)部分的記憶,?”
梁雅顏怔了一下,,道:“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比如說,,病人曾經(jīng)有過一段不太愉快的記憶,,而這段記憶,沒有必要再讓病人回想起來,?!?p> 梁雅顏詫異地道:“只讓病人想起那些美好的記憶嗎?葉先生,,這樣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葉念城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弗洛伊德不是說過童年的遭遇影響人的一生嗎,?可見人幼時的記憶是最強(qiáng)烈的,,換言之,也是最容易恢復(fù)的,。我想說的是,,您的治療只需要喚回病人童年的記憶就可以終止了?!?p> 梁雅顏有些驚異地看著葉念城,,道:“葉先生,您對心理學(xué)似乎也頗有研究,?!?p> 葉念城苦笑道:“研究談不上,這段時間我倒是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梁博士,,您看我所說的有可能嗎?”
梁雅顏蹙眉沉吟了一陣,,緩緩搖頭道:“人的心理是非常復(fù)雜深奧的,,我們目前所能了解的,只不過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雖然在整個治療過程中我可以設(shè)法引導(dǎo)病人的記憶,,但病人究竟會回想起什么內(nèi)容,連我也不得而知,。葉先生,,很遺憾,我要讓您失望了,?!?p> 葉念城低嘆一聲,道“對不起,,耽誤了您寶貴的時間,。我告辭了?!?p> 望著葉念城頹喪無語的樣子,,梁雅顏的心忽然微微一沉,仿佛她也跟著對面的男人,,經(jīng)歷了一次深深的失望,。
葉念城轉(zhuǎn)身告辭,梁雅顏突然叫道:“葉先生,,請留步,。”
“啊,,對不起,,我忘了支付診金?!?p> 葉念城滿臉歉意地從懷中掏出錢包,。
“您誤會了?!?p> 梁雅顏微笑道:“您能否留下聯(lián)系電話,,我可以聯(lián)絡(luò)我在美國求學(xué)時的導(dǎo)師,當(dāng)今心理學(xué)的泰斗阿里納森教授,,看看他有沒有什么辦法,。”
“那太謝謝你了?!?p> 葉念城激動地道,。
“您的朋友真是一個幸福的人,能讓葉先生這樣為他操心奔波,。您能告訴我一些有關(guān)他的詳細(xì)情況嗎,?”
“她是我失散了多年的童年好友?!?p> “是女孩子嗎,?”
梁雅顏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
葉念城點(diǎn)點(diǎn)頭,,道:“她一個月前腦部受到重?fù)?,雖然大腦里的淤血經(jīng)過手術(shù)后已經(jīng)清除,但是記憶卻就此失去了,?!?p> “她是從事什么職業(yè)的?”
葉念城露出為難的神色,,猶豫了很久,,道:“我也不是很清楚?!?p> 梁雅顏有些不解地看了葉念城一眼,,后者低聲道:“不過我可以斷定,那不是一份令人愉快的工作,,我也不希望她能夠記起,。”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梁雅顏道:“等我和我的導(dǎo)師聯(lián)絡(luò)后,,會打電話給您的,。”
望著葉念城孤獨(dú)離去的背影,,一陣茫然若失的感覺浮上梁雅顏的心頭,。
五
幾天后,倚天公司在上海的辦事處正式營業(yè),,葉念城招聘了第一批員工,,都是退伍后的特種部隊士兵,香港的總公司特地派了集團(tuán)總監(jiān)雷明過來,,對他們進(jìn)行了緊急培訓(xùn),。
“她還好吧,。”
寒暄過后,,雷明看著葉念城低聲道,。
“挺好的,這不,,又去逛街了,。”
葉念城笑笑道,。
“老兄啊,你真是太偉大了,,她恐怕還不知道,,她每月的薪水都是從你的工資里扣除的吧?!?p> “只要她過得開心,,這點(diǎn)錢算什么?!?p> “我真是服了你,。”
雷明搖頭嘆息道:“對了,,總部最近承接了一單業(yè)務(wù),,香港的光大珠寶集團(tuán)下周要在上海辦一個展示會,你要負(fù)責(zé)會場的保安工作,?!?p> “沒問題。這里的治安情況非常好,,新招的這些員工也學(xué)得很快,,你放心好了?!?p> “那她呢,?難道你真準(zhǔn)備讓她作會場的保安嗎?”
雷明話鋒一轉(zhuǎn)問道,。
“為什么不可以,,她的身手你見過了,不比你我差多少,。我相信她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我還是很擔(dān)心,?!?p> 雷明的臉上露出憂色:“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你總聽過吧,。”
“給她一個機(jī)會吧,,雷明,。她已經(jīng)忘記了過去,完全都忘記了,?!?p> 葉念城喃喃地道。
“小心一點(diǎn),,別讓她毀了你,。”
雷明用力拍了拍葉念城的肩膀,,無奈地道,。
“讓誰毀了你?”
房間的門被推開,,露出一張嬌艷動人的臉,,舒傾拎著大包小包走到葉念城面前,嬉笑道:“你們在誰說???”
葉念城鎮(zhèn)定地道:“沒什么,只是開個玩笑,。舒傾,,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集團(tuán)總監(jiān)雷明,?!?p> “你好,雷先生,?!?p> 舒傾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你好,?!?p> 雷明目光銳利地盯著舒傾,淡淡地道:“舒小姐最好養(yǎng)成進(jìn)屋先敲門的習(xí)慣,?!?p> 舒傾愣了一下,雷明起身道:“念城,,今天香港光大的珠寶商會來,,我要和他們商談一下展示會的事情,先走了,?!?p> 望著雷明的背影,,舒傾蹙眉道:“他似乎不太喜歡我,是不是以前我得罪過他???”
“沒有的事,你多心了,?!?p> 葉念城轉(zhuǎn)過話題道:“舒傾,我給你買了件禮物,?!?p> “真的呀,是什么,?”
葉念城從桌上拿起一個包裝精致的大禮盒,,遞給舒傾。
“是什么名牌服裝吧,?”
舒傾開心地拆開五顏六色的包裝紙,掀起盒蓋,,微微一愕,,盒中是一只紙扎的白鴿,彩繪的紅眼睛,、尖黃嘴,,雪白的翅膀背后鑲著幾根細(xì)長的竹片。禮盒的一角則放著一只纏繞線團(tuán)的轱轆,。
“這好像是風(fēng)箏吧,?”
“沒錯,是風(fēng)箏,?!?p> 舒傾笑起來,道:“為什么送我這個,?念城,,我不是小孩子了?!?p> “你不喜歡嗎,?”
“這倒不是,只不過覺得有些怪怪的,?!?p> “跟我走?!?p> 葉念城拉住了舒傾的手,,拿起風(fēng)箏就向外走去,,舒傾的臉微微一紅,卻沒有掙開葉念城的手,。
夕陽將城市渡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遠(yuǎn)處高樓的輪廓漸漸模糊。黃昏的陽光輕柔,、和煦,,照在黃綠色的草坪上,像是情人溫暖的嘴唇,。秋風(fēng)吹過,,葉念城牽動著手中的線奔跑著,白鴿風(fēng)箏展開翅膀,,飛翔在被晚霞染成緋紅色的天空中,。
舒傾坐在細(xì)軟的草坪上,托腮凝望著葉念城,,恍惚中,,她的腦中有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仿佛是遺忘了很久的東西,,感覺如此的熟悉,。
“你也來試試?!?p> 葉念城走到她的身邊,,將風(fēng)箏線塞到她的手中。
舒傾莞爾道:“你很厲害呢,,念城,,風(fēng)箏放得這么好?!?p> “小時候,,我最喜歡放風(fēng)箏。在窄窄的弄堂里,,風(fēng)箏飛上了窄窄的藍(lán)天,。”
葉念城喃喃地道,。
“飛得那么高,?會不會斷線啊,?萬一它飛走了,,那怎么辦?”
舒傾仰起頭,,瀑布般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起,,輕輕拂過葉念城的臉頰,,傳來怡人的幽香。
“念城哥哥,,風(fēng)箏飛得那么高,,會不會飛走啊,?”
葉念城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少年時,家對面的少女跑到他的身邊,,仰起頭,,天真地問道,柔軟的發(fā)辮在她的耳畔晃動,,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
“會回來的,就算它飛得再遠(yuǎn),,也會飛回來,。因為風(fēng)箏的線,握在我的手中,?!?p> “那萬一線斷了呢?”
“也會飛回來,,因為它知道,我們在等它呀,?!?p> “糟了,線真的斷了,,念城,!”
舒傾攤開雙手,懊惱地望著消失在天空中的風(fēng)箏嚷道,。
葉念城抬起頭,,風(fēng)箏在天空中越飛越高,漸漸剩下了白色的一點(diǎn),。
“沒有關(guān)系,,它會飛回來的?!?p> 葉念城凝視著舒傾,,柔聲道:“總有一天,風(fēng)箏會回來的,。因為它知道,,我們在這里等它,。”
六
光大的珠寶展示會設(shè)在市中心人民廣場的上海博物館,。一只只透明的玻璃櫥柜中,,各種名貴的珠寶首飾躺在紅色的天鵝絨布上,在燈光的映射中散發(fā)出璀璨眩目的光芒,。
“哇,,好漂亮,真想將它們占為己有呢,?!?p> 舒傾艷羨地盯著珠寶,開玩笑地道,。
葉念城心中一凜,,沉聲道:“別亂說話,我們?nèi)ニ奶幙纯??!?p> 前來參加展示會的賓客很多,倚天集團(tuán)的員工身穿保安制服,,拿著對講機(jī),,在雷明的指揮下忙碌地維持著現(xiàn)場的秩序。
“雷明的眼睛好像一直在暗中盯著我,?!?p> 舒傾悄悄地對葉念城道。
“不會吧,,你太敏感了,。”
“也許吧,?!?p> 舒傾聳聳肩,俏皮地道:“是不是我長得太漂亮了,?”
葉念城微微一笑,,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而明亮,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瞬間擠入了人群消失不見,。
“念城,你的臉色好難看,,怎么了,?”
舒傾關(guān)切地問道。
“有人想要打這批珠寶的主意?!?p> 葉念城拿起對講機(jī),,背過身低聲道:“雷明,我剛才看到一個人,,好像是黑豹,。”
“你說什么,?念城,,你說的是貓眼盜竊集團(tuán)的黑豹?他不是正在香港坐牢嗎,?”
對講機(jī)里傳出雷明震驚的聲音,。
“應(yīng)該不會看錯,看來我們這次有麻煩了,?!?p> “我立刻和香港的警方聯(lián)系,媽的,,難道這小子越獄了,?”
葉念城回頭看了看舒傾,眼中掠過一絲憂慮的神色,。
“念城,,怎么了?是不是有匪徒打這批珠寶的主意???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
舒傾興奮地問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回去休息吧?!?p> 葉念城沉默了一會道。
“為什么念城,?為什么讓我回去,?難道我不是保安嗎?”
“舒傾,,盜竊集團(tuán)的成員都是些亡命之徒,,你留在這里會很危險?!?p> “我不回去,,念城,我不能白拿公司的薪水不干活呀,?!?p> 舒傾噘起了嘴,。
“這是命令!”
葉念城聲色俱厲地道,。
舒傾狠狠地瞪了葉念城一眼,,氣呼呼地轉(zhuǎn)身離開。
看到舒傾離去,,葉念城如釋重負(fù)地長舒了一口氣,。
“葉先生,真巧,?!?p> 一個身穿中式黃緞旗袍的女子優(yōu)雅地走到葉念城對面,微笑道,。
“原來是你,,梁博士,你好,?!?p> “葉先生,你在這里是,?”
“哦,,我負(fù)責(zé)會場的保安工作?!?p> 梁雅顏的目光從葉念城胸前掛著的工作吊牌收回,,有些詫異地道:“原來葉先生是從香港來的,你的上海話說得這么好,,我還以為你是本地人呢,。”
“我出生在上海,,后來隨父母去了香港,。在香港的時候就一直想回來看看,現(xiàn)在也算如愿以償了吧,?!?p> 葉念城感慨地道:“故鄉(xiāng),總是那么讓你難以忘記,?!?p> “在美國求學(xué)的時候,每當(dāng)我面對那些漢堡可樂,,我總會想起咸菜泡飯的誘人味道而難以下咽,。”
梁雅顏凝望著玻璃門外漸漸垂落的暮色,微笑道:“那些狹窄的弄堂,,沒有抽水馬桶的石庫門老房,,潮水般川流不息的自行車,在離開了上海以后,,忽然覺得它們很美,。”
葉念城低嘆了一聲,,道:“這個城市已經(jīng)完全改變了,,這里的人們向往更好的生活,過去的痕跡已經(jīng)無處可尋,?!?p> “這就是不斷進(jìn)步的文明帶給我們的遺憾吧,但我們無法否認(rèn),,今天的上海是美麗的,。”
“也許吧,?!?p> 葉念城惘然若失地道:“這個城市的確是美麗的,但真正屬于我們的美麗,,卻是有限的,?!?p> 梁雅顏深深地看了葉念城一眼,,道:“葉先生,,你真的很特別。我看你更適合做一個詩人,,而不是現(xiàn)在這份工作,。”
葉念城無語笑了笑,,這略帶惆悵而無奈的笑容讓梁雅顏覺得一陣恍惚,,她鎮(zhèn)定心神,道:“葉先生,,上次你跟我說的那件事,,我已經(jīng)咨詢了我的導(dǎo)師阿里納森教授?!?p> “怎么樣?有辦法嗎,?”
葉念城急切地問道,。
梁雅顏微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過不能保證一定成功?!?p> 葉念城激動地握住了梁雅顏的手,,興奮的神情表露無疑。
梁雅顏臉上一紅,,道:“葉先生,。”
葉念城這才發(fā)覺自己緊緊握住了梁雅顏的玉手,,立刻不好意思地松開,,訕訕地不知該說什么。
梁雅顏深吸了一口氣,,竭力使自己忘卻被葉念城握住手時那種慌亂心跳的感覺,,道:“巧的是最近我也接收了一個試圖恢復(fù)記憶的病人,我想通過對這個案例的心理治療,,摸索出一些方法,,也許可以增大您這件事的成功機(jī)會?!?p>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梁博士,?!?p> “叫我的名字吧,整天梁博士梁博士的,,怪怪的,。”
梁雅顏低聲道,。
展示會的賓客已經(jīng)陸續(xù)離開,,大廳內(nèi)只剩下十多個倚天集團(tuán)的保安,梁雅顏看了看空蕩蕩的博物館,,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p> “那我們電話聯(lián)絡(luò),。”
送走了梁雅顏,,葉念城望著十幾個手下的員工,,沉聲道:“今晚我們必須守在這里?!?p> 七
博物館的大門關(guān)上了,,雷明走到葉念城身邊,,面色沉重地道:“我已經(jīng)向香港警方查證過了,黑豹半個月前越獄逃跑,,目前下落不明,。”
葉念城道:“那么我今天沒有看錯人,,來展示會的確是黑豹,。”
“她呢,?”
“我已經(jīng)讓她回去了,。”
“這樣最好,?!?p> 雷明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里的自動報警防衛(wèi)系統(tǒng)我已經(jīng)檢查過了,,非常先進(jìn),,應(yīng)該沒有任何問題?!?p> 葉念城道:“我去檢查衛(wèi)生間,,你帶人四處察看一看,尤其是通風(fēng)口,、下水道等地方,。”
博物館內(nèi)所有的燈光已經(jīng)全部關(guān)上,,只有十幾只強(qiáng)力電筒的燈光在各個角落交織掃射,。葉念城剛走到男用衛(wèi)生間門口,忽然聽到對面的女廁所中傳來極輕微的聲響,。
葉念城心中一凜,,悄悄關(guān)上手電筒,推開門,。
雖然衛(wèi)生間漆黑一片,,但在葉念城久經(jīng)訓(xùn)練的眼睛中依然清晰可辨,里面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
葉念城忽然趴下身,,目光閃電般掃過地面。
還是一無所獲,,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葉念城緩緩站起身,默立半刻,,猛然撞向右首第一間的衛(wèi)生間門,。
“砰砰砰砰,!”
八扇門被葉念城接連撞開,里面空空蕩蕩,,只有白色的抽水馬桶沉默在黑暗中。
頭頂上忽然傳來吃吃的笑聲,,葉念城駭然抬起頭,,天花板被掀起了一塊,黑漆漆的空洞中,,一雙嫵媚動人的眼睛正朝他俏皮地眨著,。
“舒傾?”
葉念城震驚地叫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舒傾靈貓般輕巧地一躍而下,拍了拍沾滿灰塵的手,,嬌笑道:“想不到吧,,念城?!?p> “你瘋了,?我不是讓你回去嗎?為什么躲在這里,?”
“哼,,我就是不回去?!?p> 舒傾得意地道:“我的身手還不錯吧,,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能夠這么輕松地找到個地方藏起來,,好像出于本能似的,。”
葉念城冷冷地看著舒傾,,一言不發(fā),。
“念城,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不需要別人的特殊照顧,。生存在這個社會上,我們只能靠自己,?!?p> 舒傾振振有辭地道。
“我再說一遍,,回去,?!?p> “不!”
“回去,!”
葉念城粗暴地抓住舒傾的手臂,,厲聲喝道。
“你弄痛我了,?!?p> 舒傾大叫道,貓一般的眼睛閃動著倔強(qiáng)的光芒:“別忘了,,這是我的工作,。除非我從前的工作不是保安!”
葉念城微微一愣,,緊抓住舒傾的手不由松開了,。
“為什么,念城,,你不相信我,?”
“當(dāng)然不是。舒傾,,我,,我,我只是擔(dān)心你的安全,?!?p> “我也擔(dān)心你的安全啊,!”
舒傾激動地道:“你以為我一個人回去,,可以安穩(wěn)地睡覺嗎?”
葉念城身軀劇震,,呆呆地看著舒傾,。
“讓我留下吧,好嗎,?”
舒傾的美目中閃動著脈脈的柔情,,兩雙目光輕輕觸碰,分開,,又濃烈地糾纏在一起,。
葉念城只覺得一陣沖動,猛地抱住了舒傾,。
“好像來得太快了,。”
半晌,,舒傾抬起頭,,幽幽地道:“這種感覺,,快得讓人無法準(zhǔn)備?!?p> “我太魯莽了嗎,。?”
舒傾羞澀地?fù)u搖頭,,將臉輕貼在葉城寬厚的胸膛上:“可是,,好像認(rèn)識了你很久呢?!?p> “真的嗎?”
“嗯,?!?p> “······”
“你的心跳得真快?!?p> “真希望它能一直這樣跳下去,,為了你?!?p> “念城,,告訴我,為什么會喜歡我,?”
“因為你的頭發(fā),。”葉念城柔聲道,,他的手指往下滑過舒傾的臉:“因為你的眼睛,,因為你的鼻子,因為你的嘴唇,?!?p> “好癢啊?!?p> “因為你是舒傾,,所以我喜歡你?!?p> 葉念城癡癡地道,,他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少年的情懷,,像風(fēng)一樣拂過不再年輕的心,。
“念城,念城,!”
廁所外傳來雷明焦急的呼喚聲,。
兩個緊緊偎依在一起的身影戀戀不舍地分開,,舒傾紅著臉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鬢發(fā),凝視著葉念城的眸子里散發(fā)著甜蜜喜悅的光澤,。
“雷明,,我在這里?!?p> 葉念城大聲回道,,緊緊握住了舒傾的手。
“怎么你還在這里,?”
雷明聞聲走過來,,鷹隼般的目光凌厲地盯著舒傾,道:“念城,,你們究竟在搞什么鬼,?”
葉念城神色尷尬,吞吞吐吐地道:“雷明,,別忘了舒傾也是公司的員工,,她應(yīng)該留在這里?!?p> 雷明震驚地望著葉念城,,目光閃動,過了良久才長嘆一聲,,道:“你自己拿主意吧,。”
葉念城感激地看了雷明一眼,,后者擺擺手,,低頭看著腕表,道:“現(xiàn)在是晚上七點(diǎn)十分,,我們把手下的員工分成兩組,,每半個小時輪流巡邏一次?!?p> “好,。”
葉念城點(diǎn)頭道:“就這么辦,?!?p> “夜晚真的會有情況發(fā)生嗎?”
舒傾輕聲問道,。
葉念城剛要答話,,忽然聞到一股古怪的氣味,大聲咳嗽起來,就像是被葉念城傳染一般,,雷明和舒傾也緊跟著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葉念城面色一變,立刻捂住了口鼻,,掏出手絹遞給舒傾,,駭然道:“這味道不對!”
“這么快,?”
雷明匆忙掏出手絹捂住口鼻,,震驚地道:“難道黑豹他們已經(jīng)來了?”
舒傾嬌軀一震,,眼中掠過茫然之色,,似乎黑豹這個名字似曾聽說過。
“真是狡猾,,居然選在這個時候,,我還以為他們會在半夜里下手呢?!?p> 葉念城低聲道。
雷明拿出對講機(jī),,剛要召喚手下員工,,卻被葉念城按住了對講機(jī)。
“氣味是從大廳里傳出來的,,你以為他們現(xiàn)在還能夠聽到你說話嗎,?”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所料沒錯,,他們都被熏昏了,。”
“那我立刻打電話報警,?!?p> “不要打草驚蛇,估計他們會再過一段時間下手,,等他們進(jìn)來了再報警,,來個人贓俱獲?!?p> 葉念城道:“你過半個小時報警,,我去拖住他們?!?p> “我也去,。”
雷明一把沒拉住,眼睜睜地看著舒傾羚羊般地竄起,,緊跟著葉念城悄悄走向大廳,。
“千萬不要出什么事?!?p> 雷明喃喃地道,。
八
黑漆漆的大廳內(nèi)飄散著刺鼻的化學(xué)藥味,倚天集團(tuán)的員工們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地,,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
過了一會兒,一條黑色的長索從大廳的天花板上幽靈般地垂下,,輕輕晃動著,。
舒傾剛要從角落里竄出,葉念城一把按住她,,緩緩搖了搖頭,。
噗的一聲,一只黑色的大包袱從半空中落下,,舒傾緊張地看了一眼葉念城,,后者紋絲不動,臉上露出鎮(zhèn)定的神情,。
又過了很久,,天花板上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幾個黑影順著長索溜下,,個個黑布蒙臉,,穿著緊身的黑衣。
他們打量了一下四周,,拿起地上的包袱,,取出一個黑色的儀器,輕手輕腳地走向陳列珠寶的玻璃柜,。
“紅外線干擾儀,?”
舒傾喃喃地道,腦中像是有什么東西忽閃了一下,。
“舒傾,,呆在這里,不要動,?!?p> 葉念城忽然獵豹般地沖了出去,手中的對講機(jī)猛地飛了出去,,炮彈般砸向一個黑影,。
“撲通”一聲,,對方搖晃著倒了下去。
“有人,!”
幾個黑影慌亂地喊叫起來,,葉念城沖上去揮拳擊倒一人,左腿橫掃,,又勾倒一人,,隨即一個肘擊,將他擊昏在地上,。
“不要慌,,只有他一個?!?p> 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低聲喝道:“干掉他,!”
雪亮的匕首在黑暗中閃著寒光,黑影們慢慢圍上來,,向葉念城步步進(jìn)逼,。
博物館外忽然傳來刺耳的警笛聲,高大的黑衣人身軀一震,,吼道:“有條子,,快撤!”
葉念城一個箭步猛沖上前,,攔在高大的黑衣人面前,,沉聲喝道:“黑豹,你跑不了的,!”
黑衣人扯去臉上的蒙臉布,,獰笑著手腕一振,,匕首化作一道呼嘯的白光向葉念城飛射而去,,后者向左急閃一步,剛要撲上還擊,,背后突然傳來迅疾的風(fēng)聲,。
“念城,小心,!”
舒傾從角落里沖了出來,,大聲叫道。
葉念城冷靜地擰腰,、側(cè)身,,右腿長了眼睛似地向后踢去,試圖偷襲的匪徒慘叫著捧著小腹癱倒在地,。
“貓姐,!是你嗎?怎么會是你?”
黑豹震駭?shù)赝鴽_過來的舒傾,,驚異地呼道,。
“貓姐,貓姐,!”
整個大廳回響著震耳欲聾的聲音,,舒傾腦中忽然變得一片空白,模糊中無數(shù)張臉在眼前一閃而過,,每一張嘴都在大聲叫道:“貓姐,!貓姐!”
閃著光的珠寶,,雪亮的匕首,,搖晃著的長索,整個大廳仿佛突然旋轉(zhuǎn)起來,,舒傾大叫一聲,,抱住了頭。
“舒傾,,你怎么了,?”
葉念城閃電般地?fù)溥^來,黑豹忽然竄上了長索,,猿猴般地爬上天花板,,嚷道:“貓姐,我是黑豹啊,,你難道忘了,?”
“黑豹,貓姐,?!?p> 舒傾呆呆地自語道,忽然抱住頭,,滿臉痛苦之色:“我的頭好痛啊,,好痛啊,!”
“舒傾,,你鎮(zhèn)定一點(diǎn)?!?p> 葉念城緊緊抱住不斷發(fā)抖的舒傾,,臉色慘白。
“我究竟是誰,?念城,,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舒傾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葉念城慌亂地看著舒傾,,忽然背后一陣劇烈的疼痛,他轉(zhuǎn)過頭,,一個匪徒手中的匕首滴淌著鮮血,,面色猙獰地看著他。
“舒傾,?!?p> 葉念城喃喃地道,慢慢倒了下來,。
“舒傾,,舒傾!”
葉念城大叫著從病床上一躍而起,。
“嘀嘀”,,床頭邊上的心電圖儀器上傳來有力的波動聲,綠色的心跳振幅曲線恢復(fù)了正常,。
“念城,,你終于醒了?!?p> 雷明疲倦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緊握住葉念城的手道。
“雷明,,是你,。舒傾呢,舒傾去哪里了,?”
雷明猶豫了一下,,道:“念城,你剛剛經(jīng)過手術(shù),,先靜養(yǎng)一段時間再說,?!?p> “舒傾呢,?她到底在哪里?”
雷明無奈地?fù)u搖頭,,道:“她走了,,不辭而別?!?p> “你說什么,?”
葉念城顫聲道:“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把你送到手術(shù)室的當(dāng)天晚上,,她就失蹤了,。”
“你說謊,!這不是真的,,我要去找她,我現(xiàn)在就去,!”
“你瘋了,,不想活了?”
雷明用力按住葉念城,,厲聲道:“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偷,,貓眼盜竊集團(tuán)的匪首,就值得你這么不顧一切,,連命都不要,?”
“她不是,她不是,!”
葉念城情緒激動地叫道:“她是個好女孩,,是你,雷明,,一定是雷明你把她逼走的,!”
“你胡說什么?我已經(jīng)雇了好幾家私人偵探所到處找她,。念城,,我和你相交一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對不起,,雷明,我,,我太沖動了,。”
葉念城痛苦地道:“我心里很亂,,雷明,,我一定要找到她?!?p> “就算你要找到她,,可也得養(yǎng)好了傷再說?!?p> 雷明沉聲道:“如果命都沒了,,找到她還有什么意義,?”
葉念城頹然倒在床上,嘴唇顫抖著,,呆呆看著雷明,。
“當(dāng)天我沖到大廳時,就發(fā)現(xiàn)你倒在血泊中,,而舒傾緊緊抱著頭蹲在地上,,不停地尖叫。念城,,那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可能恢復(fù)記憶了,?!?p> 葉念城的臉痛苦抽搐著,道:“她看到了黑豹,,黑豹叫出了她的名字,。”
九
一個星期過去了,,舒傾沒有任何的消息,,仿佛在這個城市無聲無息地蒸發(fā)了。在葉念城的執(zhí)意堅持下,,雷明只好提前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你瘦了很多,要注意保重身體啊,?!?p> 雷明在柜臺上結(jié)完帳,拍了拍葉念城,,道:“公司在大陸的業(yè)務(wù)開展得很好,,董事長對你很滿意,看來不久你就會得到提升了,?!?p> 葉念城搖頭道:“這段時間我一直臥病在床,哪里有時間工作,。明明是你的功勞,,何必強(qiáng)加在我的頭上?!?p> 雷明微微一笑,,走到醫(yī)院的停車庫前,,指著一部嶄新的紅色別克轎車道:“這是公司配給你的專車,,試試看,,可是上海制造哦?!?p> 葉念城苦笑一聲,,道:“找到舒傾了嗎?”
雷明黯然搖頭,,道:“忘了她吧,,如果她真的恢復(fù)了記憶,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p> “為什么?她會記得我的,,我是她小時候的朋友,,她會記得的?!?p> “時間會改變很多的東西,。”
雷明鉆進(jìn)車,,道:“我?guī)闼奶幎刀碉L(fēng)散散心,,我來這里那么久,你這個上海人也該盡一下地主之宜吧,?!?p> 轎車穿行在都市熱鬧的車流中,雷明望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贊嘆道:“這幾年內(nèi)地真是發(fā)展迅速,,和香港真的沒有什么兩樣。有機(jī)會的話,,我也想回湖北老家看看,。你知道我從小出生在香港,對老家根本沒有任何印象,。這幾年總是聽我的老爸嘮叨要回鄉(xiāng)探親,,呵呵,恐怕湖北現(xiàn)在也大變樣了吧,?!?p> 葉念城長嘆道:“香港是很好,但卻不會讓人有歸屬感,?!?p> “是啊,整天為生存而打拼,,讓人忙碌得透不過氣,?!?p> “我們的根在這里?!?p> 葉念城緩緩地道:“就像天上的風(fēng)箏,,飛得再高再遠(yuǎn),總是要回到地面的,?!?p> “對了,最近有個姓梁的女士來辦事處找你,,還詢問你的近況,。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所以沒有告訴她你受傷住院的事,,只是讓她留了個電話方便日后聯(lián)絡(luò),。”
“沒有意義了,?!?p> 葉念城木然道:“她是一家心理診所的醫(yī)生,我當(dāng)初找她只不過是想恢復(fù)舒傾童年的記憶,,現(xiàn)在她人都失蹤了,,這一切還有什么用?”
雷明皺眉道:“你何必老想著她,?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看那個梁女士就很不錯,人漂亮,,工作也好,。人家對你的事情還很關(guān)心,說什么最近她在診治一個和你的案例類似的病人,,進(jìn)展情況很好,,讓你有時間立刻去找她?!?p> 葉念城身軀忽然一震,,道:“雷明,我們立刻去她的診所,?!?p> “怎么,心動了,?”
雷明打趣地道,。
“你說舒傾會不會去找她?如果舒傾試圖恢復(fù)記憶,一定會去找心理醫(yī)生,。你說,,梁雅顏口中的那個病人,會不會是舒傾,?”
雷明愣了一下,,道:“不會有那么巧的事吧,?”
“快去,,我們快去!”
葉念城激動地叫道,,雷明無可奈何地調(diào)轉(zhuǎn)車頭,,道:“我看你真的中了魔了?!?p> 轎車剛剛停在浦東的商務(wù)樓下,,葉念城就飛也似地跑了上去,直奔頂層梁雅顏的診所,。
“砰”的一聲,,接待處的小姐還沒有開口,辦公室的門就被焦急的葉念城猛然推開,。
寬大的真皮沙發(fā)床上,,一個女子正睜開眼睛,緩緩坐起,。
“葉先生,,是你啊?!?p> 坐在沙發(fā)前的梁雅顏有些意外,,站起來迎上前微笑道:“怎么神色這樣慌張?”
“舒傾,,真的是你,,我真的找到你了!”
葉念城顧不上與梁雅顏打招呼,,顫抖地望著沙發(fā)上的女子,,激動地?fù)渖先ァ?p> “放開你的手?!?p> 舒傾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冷漠得就像是一塊冰,寒得葉念城的心一陣抽搐,。
“我是葉念城啊,,難道你忘了,舒傾,我是葉念城??!”
舒傾忽然冷然笑了一聲:“葉先生,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叫舒傾,。”
“不會錯的,,你就是舒傾,,你就是舒傾!”
“葉先生,,你們認(rèn)識,?”
梁雅顏詫異地道:“這位是我診所的病人,就是上次在上海博物館時我對你說起過的,,那位與你的案例相似,,同樣試圖恢復(fù)記憶的病人?!?p> 葉念城身軀劇震,,不能置信地看著舒傾,原來她早就懷疑自己的身份,,悄悄去找了心理醫(yī)生,。
“我都記起來了,想不到吧,,葉先生,。”
舒傾的目光中滿是冷漠和怨毒:“說什么我叫舒傾,,是你們保安公司的員工,,原來全部都是無恥的謊言!”
葉念城臉色慘白,,道:“你的確是舒傾,,既然你恢復(fù)了記憶,為什么會不記得我,?我是你念城哥哥,,你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啊,!”
十
“騙子,!”
舒傾滿臉不屑地道:“我過去根本不認(rèn)識什么叫葉念城的人,我只記得幾個月前在香港,,是你給了我腦后重重的一擊,,將我擊昏從而失去了記憶,。葉先生,你欺騙我究竟有什么目的,?難道想做神圣的耶穌,,挽救一個失足的小偷嗎?”
葉念城呆呆地看著舒傾,,忽然大聲叫道:“不可能,,既然你恢復(fù)了記憶,不可能不記得我,!你就是舒傾,!是小時候住在我家對面的那個女孩子!我們常在一起放風(fēng)箏的,,難道你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
舒傾忽然大笑起來,,冰冷的目光中卻毫無笑意:“這真是我所聽過的最荒謬最拙劣的謊話,,葉先生,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你就不用再演戲了,。”
看了一眼匆匆闖入的雷明,,舒傾漠然道:“難怪我覺得這位雷先生對我的態(tài)度總是不太友善,,現(xiàn)在我算是明白了。請一個小偷來你們保安集團(tuán)工作,,雷先生當(dāng)然不會客氣了,。”
葉念城激動地道:“這樣做是為了你好,!你難道準(zhǔn)備一輩子做個可恥的小偷嗎,?”
“謝謝你的善意,葉先生,,這段時間承蒙你的照顧,,我很感激?!?p> 舒傾口氣嘲諷地道:“如果你們不準(zhǔn)備叫警察的話,,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舒傾,!”
葉念城一把抓住她,嚷道:“你不能走,!”
舒傾冷笑道:“我差點(diǎn)忘了,,葉先生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怎么會讓我這樣輕易地離開呢?說吧,,你想要什么,?我的身體?”
葉念城抖索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舒傾脫下外套,露出曲線畢露的曼妙胴體,,道:“想要你就拿去,,在這里還是去賓館?”
“無恥,!”
雷明憤然叫道:“念城,,我看你認(rèn)錯人了,她根本不是你童年時的好友,,否則現(xiàn)在她恢復(fù)了記憶,,又怎么會一點(diǎn)都不記得你?叫警察,,念城,,立刻報警!”
“不可能認(rèn)錯的,,我不可能認(rèn)錯的,!舒傾,你的左耳垂上有一顆紅痣,,我的朋友她也有,!”
舒傾盯著葉念城看了很久,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道:“就憑這顆痣嗎,?葉念城,這個世界上左耳有紅痣的女孩子不會只有我一個吧,?單憑這顆痣,,又能說明些什么?”
雷明搖頭道:“念城,,你這次真的認(rèn)錯人了,,左耳長了顆紅痣不過是巧合罷了?!?p> “也許她還沒有恢復(fù)記憶,,梁博士,她真的恢復(fù)記憶了嗎,?是真的嗎,?”
葉念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情緒失控地對著梁雅顏大聲叫道。
梁雅顏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聲道:“葉先生,,她真的完全恢復(fù)了記憶,就在今天,,她記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后來離開加入了香港盜竊集團(tuán),,她全都記起來了,。如果她說她不認(rèn)識你,那說明她根本就不是你小時候的那個朋友,?!?p> 葉念城如同被電擊一般跟蹌退后,頹然坐倒在沙發(fā)上,,神色仿佛在瞬間蒼老了很多,。
“念城,我要報警,。既然她不是你的那個朋友,,我們沒有必要手下留情,?!?p> 雷明掏出手機(jī),森然道,。
舒傾目光閃動,,突然抓起沙發(fā)前的轉(zhuǎn)椅,用力向雷明飛擲過去,,后者倉卒間閃到一旁,,舒傾已經(jīng)靈貓般地竄了出去。
雷明怒吼一聲,,就要拔腿追去,,卻被葉念城緊緊地抓住。
“念城,,你,?”
“算了吧,算了,?!?p> 葉念城面如死灰,喃喃地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放她一條生路吧,?!?p> 雷明長嘆一聲,無奈地?fù)u搖頭,。梁雅顏看了看葉念城,,道:“葉先生,真沒有想到,,原來她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失去記憶的病人,。”
“我也沒有想到,,我竟然認(rèn)錯人了,。”
葉念城緊緊抱住頭,,痛苦地道,。
“都過去了,葉先生,,你不需要這樣的,。”
梁雅顏安慰道:“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找到那個朋友的,。”
雷明道:“念城,,這樣不是很好嗎,?忘了這段不愉快的經(jīng)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舒傾那樣的小偷,,呵呵,應(yīng)該叫她貓姐,,像她這樣的竊賊,,根本就配不上你。忘了她吧,?!?p> “忘了她?!?p> 葉念城喃喃地道,,身前的梁雅顏正默默望著他,眼神中有柔情無限,。
十一
“真的要走嗎,?”
梁雅顏呆呆望著窗外,目光跟隨著一片冬日的落葉緩緩飄向街角,。
葉念城點(diǎn)點(diǎn)頭:“我已被公司調(diào)回香港總部,,忙完在廈門的文物博覽會后,,我就要離開大陸了?!?p> 不能留下嗎,?
梁雅顏在心中輕聲地問,挽留的話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葉念城的目光緩緩掃過辦公室的沙發(fā),,恍惚中,他好像又看到一個女子從上面坐起,。滿目怨毒地盯著他,。
她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
還在恨自己欺騙她嗎,?
為什么自己每次想到她的時候,,總覺得心里空空蕩蕩的呢?
梁雅顏默默凝視著葉念城,,風(fēng)從窗戶外吹入,,掀得桌上的文紙嘩嘩作響。
“雅顏,,認(rèn)識你很愉快,,希望以后還會有見面的機(jī)會?!?p> 葉念城伸出手道,。
以后真的會見面嗎?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很大嗎,?
梁雅顏嘴角露出一絲凄然的笑容,,握住葉念城的手,低聲道:“那么再見了,,念城?!?p> 望著葉念城大步走出辦公室,,梁雅顏的心仿佛也沉落下來,窗外車水馬龍,,人海茫茫,,上海的冬天同樣是美麗的,但就像葉念城曾經(jīng)說過的,,真正屬于他們的美麗,,卻是有限的。
夜幕低垂,,海浪翻滾,,呼嘯著涌向淺黃色的沙灘,。天空中堆積著厚厚的烏云,零星的雨點(diǎn)濺落在葉念城的臉上,。他緊了緊衣領(lǐng),,指揮手下的員工將展示拍賣的文物小心翼翼地搬回海邊的展示館。
這次文物拍賣會在廈門的海灘舉行,,倚天集團(tuán)承擔(dān)所有的保安工作,,由于這批文物總價值在幾百萬美金之上,不容有任何差錯,,所以總公司特地讓已被調(diào)任集團(tuán)董事的葉念城總負(fù)責(zé)會場的安全措施,。
所有的文物都被搬回展示館,葉念城最后檢查了一下展覽館的各個入口,,讓員工們關(guān)上大門,。
“葉總,您都幾天沒合眼了,,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守夜的工作交給我們就可以了?!?p> 一名員工關(guān)切地對葉念城道,。
“沒關(guān)系,反正拍賣會只剩下最后兩天了,?!?p> 葉念城搖搖頭,道:“我去檢查一下衛(wèi)生間和通風(fēng)口,?!?p> 走到衛(wèi)生間時,葉念城仿佛想起了什么,,心覺得微微的疼痛,。
衛(wèi)生間里沒有人,葉念城剛要離開,,目光卻無意中瞥見瓷磚地上落了一些細(xì)微的灰塵,。
葉念城心中一緊,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忽然蹲下,,身體蜷縮,藏入了大理石盥洗臺盤的下面,。
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過去,,葉念城一動不動地蹲伏著,直到雙腿酸軟不堪,他看了看腕表,,已經(jīng)深夜十二點(diǎn)了,。
葉念城暗笑一聲,這些灰塵可能是打掃的清潔工疏忽留下的,,自己真有點(diǎn)神經(jīng)過敏了,,他剛要鉆出來,天花板上卻傳來細(xì)微的聲響,。
“噗哧”一聲,,一塊天花板被掀開了,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躍下來,,頭上套著黑色的絲襪,,面目難辨。
“貓姐,,沒有人,。”
黑影抬起頭,,低聲道,。
又一個黑影從上面跳了下來,身材修長苗條,,頭上同樣套著絲襪,。葉念城的心怦怦地跳起來,手心滲出了汗珠,。是她,,原來是她!
“黑豹,,小心點(diǎn),。”
后來跳下的黑影輕聲道,。
黑豹點(diǎn)頭道:“這次還是那個姓葉的負(fù)責(zé)保安,,貓姐,我真不明白,,為什么你一定要來這里下手,,那個姓葉的不好惹,我們已經(jīng)栽在他的手里兩次了,。”
“因為我恨他,,恨他,。”
黑暗中迷人的眼睛閃動著復(fù)雜的光芒,,葉念城的手顫抖了一下,,多么熟悉的聲音,,就像小時候聽到的穿過上海弄堂的自行車鈴聲,那么親切,,那么讓他難以忘懷,。
“外面的兄弟都準(zhǔn)備好了嗎?”
“放心吧貓姐,,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
“不對,,這里還有其他人,!”
黑豹愣了一下,葉念城猛然沖了出來,,狠狠一掌切在黑豹的頸后大動脈上,,隨即飛起一腳,將他踢撞在衛(wèi)生間的門上,。
“真的是你,。”
葉念城喃喃地道:“真的是你,,舒傾,,你還是做了竊賊!”
黑影神情劇震,,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衛(wèi)生間的窗口,森然道:“我早告訴你我不是什么舒傾,,我是貓姐,,一向做的就是這行?!?p> 葉念城沉聲道:“跟我去自首,,這樣對你有好處?!?p> “做夢,!”
她忽然身體后仰,雙手搭住窗框,,靈巧地翻了出去,。
葉念城隨即撲了上去,緊跟著她翻出,。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深墨色的海水卷起白色的浪濤。靠墻的長長的下水管道上,,黑影敏捷地攀爬著,。
葉念城猶豫了一下,隨即攀上管道,,向她迅速接近,。
“轟隆”一聲,夜空中暴起一個炸雷,。淺灰色的天際亮起眩目的電光,,火蛇般猛然劈下,大海開始憤怒地咆哮起來,,雷聲隆隆,,電光閃爍,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管道頓時被暴雨弄得濕滑無比,,攀爬的黑影顫抖了一下,不敢再爬,。葉念城咬咬牙,,小心地挪近她的身旁,一把抓住了她,,沉聲道:“這里很危險,,跟我回去!”
“我不,!”
她用力掙脫著,,兩人在管道上糾纏起來,雙方同時手一滑,,再也無法抓緊管道,,兩人驚呼一聲,直直地摔了下去,,頓時被洶涌的海水吞沒,。
咆哮的巨浪瘋狂地席卷而來,周圍回響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葉念城喘著粗氣,,死死地抓住她,竭力向岸上游去,。
冰冷的海水淹沒了舒傾的口鼻,,震耳欲聾的海嘯聲中,她的腦中猶如萬馬奔騰,,狂烈涌動,?;秀敝?,她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一條小船上,,周圍是呼嘯的狂風(fēng)駭浪。
“舒傾,!”
一對中年男女被海浪卷出小船,,掙扎在洶涌的波濤中,對著她大聲喊叫,,眨眼沒有了蹤影,,她驚恐地抓住套在身上的救生圈,哭喊著:“爸爸,!媽媽,!”
往事如同狂暴的海潮一般,瞬間沖過她紛亂的腦海,,她記起來了,,她全部記起來了,海浪吼叫著,,撕扯著她,,她被海水吞沒,一個巨浪打來,,完全失去了知覺,。當(dāng)她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孤兒院的小床上,,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我是舒傾,我真的是舒傾??!
她劇烈地顫抖著,她真的記起來了,,她的童年,,她的上海石庫門老房子,她的離開,,她抬起頭,,看到家對面的少年憂傷而無望的揮手。
“念城哥哥,?!?p> 望著緊緊抱住自己游向海岸的男子,她的淚水慢慢地涌出來:“你是念城哥哥,,對嗎,?”
尾聲
一輪紅日輕輕地躍出海面,,桔黃色的光芒柔軟灑落在湛藍(lán)色的海水上,海風(fēng)輕撫,,海鷗的鳴叫聲清脆悅耳,,白色的翅膀劃碎陽光,就像是飛翔在天空中的風(fēng)箏,。
海灘上,,兩個身影渾身濕透,緊緊地抱在一起,,似乎沒有任何力量能夠?qū)⑺麄兎珠_,。
“真的是你嗎,舒傾,,再告訴我一遍,,真的是你?!?p> “是的,,真的是我?!?p> 舒傾仰起頭,,柔聲道:“念城你說過的,飛得再遠(yuǎn)的風(fēng)箏,,總是要回來的,,因為它知道,在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有人在為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