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重重地關(guān)上門,伸手摸向衛(wèi)生間的淋浴頭,。
黑暗中傳來他野獸般的喘息聲,,他的手因為劇烈顫抖,,始終無法扭開水籠頭,,他想要鎮(zhèn)定心神,,卻聽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動,,猶如沉悶敲擊的擂鼓,。
“啪”的一聲,,他的背笨拙地撞在馬賽克墻壁上,,衛(wèi)生間的燈亮了。
他神經(jīng)質(zhì)般地跳起來,,猛然回身,,目光落在墻壁上的照明開關(guān)上,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橙黃色的燈光照著他蒼白的臉,,淋浴頭終于被扭開,,冰涼的水流沖過他散亂的頭發(fā),考究的絲綢睡衣,,和比水流還要冰冷的光潔肌膚,。
“嗚嗚······”
明明是水聲,聽起來卻仿佛是嬰兒的啼哭聲,,在寂靜的深夜,,在他的耳畔幽靈般地回響著。他不安地看著四周,,臺盆前的鏡面上濺滿了水,,緩緩流動著,勾勒出一張酷似臉的軌跡,。似笑又哭,。
他驚叫一聲,凄厲的聲音從他的喉中發(fā)出,,竟然也如同嬰兒的一聲啼哭,。
“瑞明,你怎么了,?”
衛(wèi)生間的門忽然被推開,,妻子林嬌揉著惺松的睡眼,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黑色性感的蕾絲睡裙半敞著,,露出雪白豐滿的胸脯。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林嬌詫異地看著渾身濕淋淋的丈夫,蹙眉道:“半夜三更的,,洗什么澡?。繛槭裁催B睡衣也不脫,?”
“奶嘴呢,?奶嘴在哪里?”
楊瑞明驚懼地盯著林嬌,,顫聲問道,。
“什么奶嘴?瑞明,,你說什么胡話,?”
林嬌不知所措地道,她伸手摸了摸楊瑞明的額頭,,冰冷的水濺上她的手,,林嬌驚叫道:“天啊,,寒冬臘月的,你居然洗冷水澡,,瑞明,,你到底怎么了?”
“告訴我,!奶嘴呢,?”
楊瑞明歇斯底里地吼道,他一把抓住妻子,,粗暴地拖著她走向臥室,。
“你瘋了嗎?瑞明,!”
林嬌驚恐地叫道,,楊瑞明猛然將妻子推在床上,厲聲道:“你才瘋了,!剛才我明明看見你躺在床上,,嘴里叼著奶嘴用力吮吸,現(xiàn)在奶嘴被你藏到哪去了,?告訴我!”
林嬌駭然道:“你在說什么,?我什么時候吸過奶嘴,?我剛才睡得正熟,卻被你在衛(wèi)生間的驚叫聲吵醒,。瑞明,,我多大的人了,怎么會在半夜里吸奶嘴呢,?”
楊瑞明盯著林嬌,,驚魂未定的雙目中滿是血絲,他咬咬牙,,在臥室里翻箱倒柜,,每一只抽屜,每一扇壁櫥的門都被打開,,楊瑞明發(fā)了瘋般地埋頭翻找,,衣服飾品凌亂堆滿了一地。
“你究竟在找什么,?”
林嬌尖聲道:“找所謂的奶嘴,?家里現(xiàn)在不會有那樣的東西,你別忘了,,那些嬰兒的用品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全部焚燒了,!”
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楊瑞明喘著氣坐倒在地板上,半晌才喃喃地道:“我明明看得很清楚,,就在一個小時前,,你躺在床上,躺在我的身邊,,睡得很熟,,嘴里卻叼著一只紅色的奶嘴,一臉詭異地吮吸著,?!?p> “瑞明,你在做噩夢吧,?!?p> 林嬌緩緩走到丈夫的身邊,溫柔地?fù)崦念^:“最近你一直很反常,,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醫(yī)生呢,?”
“不是夢!絕對不是夢,!”
楊瑞明嘴唇抖索著,,用力抓住了林嬌的肩膀,道:“我也希望是夢,,林嬌,,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那件事之后,,我總覺得身邊出現(xiàn)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總是聽到嬰兒的哭聲,,在我的耳邊,,在這個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他不停地啼哭,,可怕極了,。”
“這只是你的幻覺罷了,?!?p> 林嬌安慰道,美麗的眼睛顯得神色復(fù)雜:“你不用擔(dān)心的,,那件事過去快一年了,,沒有人發(fā)現(xiàn),警方上了一次門后也沒有再來過,,不會有事的,?!?p> “可我總是擔(dān)心。林嬌,,過幾天就是玉嫂的周祭,,我想去墳上看看?!?p> “你說什么瘋話,?”
林嬌皺眉道:“你想自己找罪受嗎?別忘了,,玉嫂是怎么死的,,你還敢去看她,真不要命了,?警方那里還沒有結(jié)案呢,。”
“我當(dāng)然沒有忘記,?!?p> 楊瑞明低聲道,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玉嫂痛苦掙扎的臉,,昏暗的臥室中,,他死死地勒住了玉嫂的脖子,玉嫂尖叫著,,妻子林嬌拿起枕頭,,用力蒙住了玉嫂的頭臉。
“記住,,我們與玉嫂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只不過是我們請來的女仆,,然后突然曝尸荒野,,僅此而已?!?p> 楊瑞明無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卻毫無睡意。
二
“楊總,,這是公司明年的市場可行性報告,,請您過目?!?p> 漂亮的女秘書琳達(dá)遞上厚厚一疊的計劃書,,交到楊瑞明的手中,沖著他嫵媚一笑,。
楊瑞明看也不看,,隨手在最后一頁簽上字,,臉上兀自帶著深深的疲憊。
“楊總,,你的氣色不太好啊,。”
琳達(dá)貼近了楊瑞明,,順手按動了辦公室的自動窗簾,。
楊瑞明猶豫了一下,抱住琳達(dá),。
琳達(dá)緊緊地?fù)ё钊鹈?,喉中不斷發(fā)出呻吟聲。
“瑞明,,為什么這么久我還沒有懷上你的孩子,?”
琳達(dá)低聲道,楊瑞明面色微變,,琳達(dá)歡愉的呻吟傳入耳中,,竟然變成了嬰兒的啼哭聲,凄厲而尖銳地回響著,,似要將他的耳膜撕碎,。
楊瑞明駭然抬起頭,身下的琳達(dá)動情地扭動著嬌軀,,光滑白皙的肌膚猶如嬰兒一般,,泛起嬌嫩的紅暈。
辦公桌上的計劃書忽然無風(fēng)自動,,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將它們一頁頁地翻開。
“天啊,?!?p> 楊瑞明驚恐地望著計劃書尖叫道,在那被翻開的最后一頁簽名欄上,,在他剛剛簽名的地方,,駭然用藍(lán)色的鋼筆墨水,畫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嬰兒頭顱,。
“楊總,,你怎么了?”
琳達(dá)惶恐地看著楊瑞明,,后者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身體因為強(qiáng)烈的恐懼而縮成一團(tuán)。
“啪嗒”一聲,辦公桌上的東西被楊瑞明猛然掃落在地,,他慌亂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沖出辦公室。
望著楊瑞明的背影,,琳達(dá)莫名其妙地?fù)u搖頭,,目光所及處,楊瑞明的白色內(nèi)褲居然還留在桌上,,琳達(dá)驚呼了一聲,,那根本不是成年男人所應(yīng)有的內(nèi)褲,那分明是一只——白色的尿布褲,。
黑色的奔馳轎車在街道上飛速行駛,,一滴滴冷汗從楊瑞明的額頭滾落,滴在他握住方向盤的雙手,。轎車在一家豪華的私人診所前停下,,楊瑞明跟蹌沖入診所,將幾個等候看病的顧客撞得東倒西歪,。
“瑞明,,有什么事嗎?”
診所主人徐寧杰大夫望著神色慌張的楊瑞明,,關(guān)切地問道,。
楊瑞明呼呼地喘著粗氣,猛然坐倒在沙發(fā)上,,緊緊抱住頭,。
徐寧杰揮手示意讓手下的護(hù)士離開辦公室,走到楊瑞明的身前,,皺眉道:“你的臉色很難看,,病了嗎?”
“告訴我,,寧杰,,我真的沒有生育能力嗎?”
楊瑞明抬起頭,,聲音嘶啞地道。
徐寧杰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個問題你已經(jīng)問過我不下十遍了,,幾十年的老同學(xué),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診斷,?”
楊瑞明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力地癱倒在沙發(fā)上。
徐寧杰安慰道:“瑞明,沒有生育能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有令人羨慕的事業(yè),,美滿的家庭,還有手指扳不過來的情人,,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你能夠肯定,我,,我真的沒有生育能力,?我不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
“是的,,我肯定,,從醫(yī)學(xué)的角度上來說,除非是奇跡,,否則你絕對不可能有孩子,。”
徐寧杰斬釘截鐵地道,。
“那如果,,如果,我真的有了一個孩子呢,?”
楊瑞明澀聲道,。
“那就是醫(yī)學(xué)史上的奇跡了?!?p> 徐寧杰狐疑地看著楊瑞明,,問道:“難道尊夫人真的有身孕了?”
“是不是無論我和什么樣的女人在一起,,都不可能令對方懷上孩子,?”
楊瑞明沒有理徐寧杰的問話,繼續(xù)追問道,。
徐寧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開玩笑地道:“說不定上天會送給你一個孩子,就像我們小時候看的山海經(jīng)傳說一樣,,女子深夜走在墓地里,,突然覺得身上一陣陰風(fēng)吹過,然后就有了身孕,?!?p> 楊瑞明的臉陡然抽搐了一下,雙目中露出驚懼的神色,。
“瑞明,,你究竟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你這樣的魂不守舍,?”
“寧杰,,你剛剛所說的,會是,,會是真的嗎,?”
“鬼神之說,你相信嗎,?”
徐寧杰大笑起來:“只是跟你開一個玩笑罷了,。”
“寧杰,,給我開藥,,所有治療幻覺和精神恍惚的藥,越多越好,!”
楊瑞明嘶聲叫道,,雙手神經(jīng)質(zhì)般地揪動著頭發(fā)。
三
“這么晚了,,為什么還不睡,?”
林嬌從床上坐起身,望著呆坐在搖椅里的楊瑞明道,。
“睡不著,。”
楊瑞明雙目呆滯地回答道,。
林嬌嘆了口氣,,柔聲道:“我給你去溫一杯牛奶吧,喝完就能睡著了,?!?p> 楊瑞明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神思恍惚的樣子,。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墻頭上的古董鐘緩慢走動著,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坐了一會兒,,楊瑞明覺得有些氣悶,起身來到窗前,,想推開窗,,卻摸了個空。
窗戶上的玻璃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墨綠色的窗框,在夜色中閃動著古怪的光澤。
那扇窗,!
楊瑞明的嘴唇立刻變得毫無血色,,他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年前的畫面,玉嫂被他勒緊了脖子,,拼命掙扎,,吐出了舌頭。他松開手,,玉嫂奇跡般地從床上躍起,,奮力沖向臥室的門。他抓住她,,用力揪住她的頭發(fā),,按住她的頭狠狠撞向窗戶。
那扇窗,,正是那扇窗,!在窗戶玻璃被撞碎的第二天,他就悄悄換上了新的玻璃,??墒菫槭裁船F(xiàn)在,那扇玻璃幽靈般地消失了,?
森冷的寒風(fēng)穿過空洞洞的窗框,,鉆入楊瑞明的脖頸。他打了一個寒噤,,墨綠色的窗框上出現(xiàn)了緩緩爬動的水流,,一如一年前,玉嫂額頭上濺出的鮮血,,觸目驚心地在窗框上流淌,。
林嬌呢?只是溫一杯牛奶,,她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楊瑞明剛要呼叫妻子,臥室的燈突然滅了,。
楊瑞明驚恐地大叫了一聲,,四周變得一片漆黑,黑暗中仿佛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楊瑞明睜大了惶恐的眼睛,,剛才坐過的白色搖椅突然輕輕搖晃起來,在搖椅里,,在濃墨的黑暗中,,一個白胖的嬰兒赤裸著身子,,側(cè)頭看著他,臉上帶著似哭又笑的詭秘表情,。
楊瑞明渾身的血液都已凍僵,,他的喉嚨就像塞了一團(tuán)棉絮,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只是驚恐地后退,,再后退,直到背部貼上那扇空蕩蕩的窗,。
陰森森的寒風(fēng)吹在楊瑞明的后背上,,宛如一只魔異的大手,輕輕地拽拉著他,,似要將他拉向窗外無盡的黑暗中,。
臥室外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橙黃色的光亮陡然劃破黑暗,,照亮了臥室,。
林嬌左手執(zhí)著蠟燭,右手拿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走進(jìn)來,,看見楊瑞明忍不住尖叫道:“瑞明,,你在干什么?”
楊瑞明緊閉著雙眼,,手指顫抖著指著搖椅的方位,,牙齒咯咯作響:“孩子,那個孩子,?!?p> 林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白色的搖椅被寒風(fēng)吹得微微晃動,,上面空無一物,,林嬌皺眉道:“什么孩子,在哪里,?”
楊瑞明膽怯地睜開眼睛,,目光在搖椅上一掠而過,麻袋般地癱倒在地上,。
“好冷啊,。”
林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道:“瑞明,,你怎么把窗戶打開了?”
“不是我打開的,,是它自己,,是它自己打開的,!”
“唉?!?p> 林嬌嘆了口氣,,無奈地?fù)u搖頭道:“別說胡話了,喝了牛奶早點(diǎn)睡吧,。”
“燈,,燈為什么滅了,?把燈打開,快,!”
“好像是停電了,,你究竟怎么了?瑞明,,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害怕,你說我在害怕什么,!”
楊瑞明厲聲尖叫道:“為什么溫一杯牛奶需要這么長的時間,,你去了哪里?”
“我肚子有點(diǎn)不舒服,,所以先去了衛(wèi)生間,。”
林嬌擔(dān)憂地端詳著楊瑞明蒼白的臉色,,道:“瑞明,,明天我陪你去看醫(yī)生吧,最近你的精神狀態(tài)好像不太好,?!?p> 楊瑞明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今天去過寧杰的診所了,,他再三肯定,,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p> “我就說嘛,,玉嫂當(dāng)年產(chǎn)下的那個嬰兒根本就不像你,還不知是哪里來的野種,,居然還妄想敲詐我們,。”
林嬌冷笑道:“幸好這件事我們做得干凈利落,,否則后患無窮,?!?p> “但是玉嫂的確還是一個處女?!?p> 楊瑞明喃喃地道:“那天我雖然喝醉了酒一時亂性,,但將她強(qiáng)暴之后卻看得很清楚,沙發(fā)上都是鮮紅色的血,,不斷地從她的下體流出,,我絕對不會看錯?!?p> “可寧杰不是說你沒有生育能力嗎,?你也去國外的醫(yī)院檢查過呀?!?p> “是的,,為什么?為什么玉嫂會有我的孩子,?我也想知道為什么,!既然我不可能有生育能力,那么那個孩子,,又是從哪里來的,?”
楊瑞明驚恐不安地叫道,他緊緊抓住林嬌的手,,嘶聲道:“你說,,那個孩子,究竟是什么東西,?玉嫂一直住在我們家,,除了我之外,那段時間她沒有接觸過其他的男人,,可是卻偏偏有了孩子,!”
“這件事確實有些古怪?!?p> 林嬌皺眉道:“如果真按照你說的那樣,,那么那個孩子的出現(xiàn)就太不可思議了。玉嫂死后的第二天,,那個孩子竟然也突然斷了氣,,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p> 楊瑞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林嬌將熱牛奶遞給他,冷靜地道:“別想太多了,無論怎樣,,他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噗哧”一聲,,雪白的牛奶從楊瑞明口中噴出,,他皺眉喊道:“你給我喝的是什么東西,這么難喝,?”
“牛奶喝完了,,我看見冰箱的角落里有一包奶粉,就幫你沖了一杯,?!?p> “奶粉?”
楊瑞明像見了鬼似的,,驚惶地道:“你說什么?奶粉,?家里什么時候會有奶粉,?”
“那個嬰兒出生的時候,你不是興沖沖地去買了幾包嬰兒奶粉嗎,?”
說到這里,,林嬌忽然臉上變色,駭然道:“不對啊,,所有的嬰兒用品不是早就焚燒干凈了嗎,?”
楊瑞明忽然沖了出去,林嬌緊緊跟在他的身后,,兩人打開冰箱門,,一包嬰兒奶粉靜靜地躺在冰箱的角落,包裝袋上印畫的白胖嬰兒,,正在微弱的燭光火中裂嘴嬉笑,。
過了很久,楊瑞明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有這個東西,?”
林嬌的臉上露出迷惑之色,道:“大概是我們當(dāng)時沒有收拾干凈吧,?!?p> “去,去找一個法師,?!?p> 楊瑞明從喉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快要被逼瘋了,!”
四
淡淡的檀香味飄滿了所有的房間,,從廟里請來的高僧盤膝閉目,,手中敲著木魚,和著幾個小僧侶的金鈸敲擊聲,,嘴里默誦經(jīng)文,。
楊瑞明不安地在房間里來回走動,他昔日豐潤的臉頰深深地陷了下去,,滿臉青喳喳的胡茬,,眉目間盡是憔悴之色。
“請問法師,,我這所宅院里,,可有什么不太干凈的邪惡異物嗎?”
楊瑞明停下腳步,,不安地問道,。
高僧緩緩睜開雙眼,低呼一聲佛號:“正邪在心中,?!?p> 楊瑞明目光閃動,沉默片刻后道:“還有一個地方,,希望法師您能為我作法誦經(jīng),。”
僧侶們跟著楊瑞明來到宅院的后花園,,因為是冬日,,花園里顯得異常蕭索,光禿禿的花枝在寒風(fēng)中顫抖,,枯黃的草地上凌亂灑滿落葉,。
“真奇怪,這里有一叢野花開得那么艷,?!?p> 一個小僧侶望著花園的北角,低聲自語道,。
楊瑞明的心“怦”地跳了一下,,在被荒草淹沒的花園北角上,一叢不知名的野花妖艷地盛開著,,白里透紅的花瓣,,就像是嬰兒嬌嫩的肌膚。
“施主,,你怎么了,?”
高僧看著楊瑞明的臉色,溫言問道。
“沒什么,,有些不大舒服,。”
楊瑞明身軀微微搖晃,,扶住了花園邊上的鐵欄桿,,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送走了法師,,楊瑞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屋中,,這才想起今晚還有一個商業(yè)應(yīng)酬,便打開衣櫥,,準(zhǔn)備換衣出門,。
一聲凄厲的叫聲驚心動魄地回蕩在臥室中,楊瑞明面無人色,,驚恐萬分地盯著衣櫥,,櫥內(nèi)的一套套名牌西裝竟然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短小的嬰兒服飾,!
楊瑞明歇斯底里地狂叫起來,他猶如中了魔魘一般,,在房間里亂沖亂撞,發(fā)了瘋般地砸東西,,白色的搖椅被他用力敲碎,,席夢思的床墊被他掀起,拋在了屋角,。
忽然,,楊瑞明的目光落在床上,在細(xì)木紋的床板上,,赫然藏著一本紅色的日記簿,。
楊瑞明匆匆翻開日記,雙手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那是林嬌寫的日記,。
“三月十五,陰,。瑞明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經(jīng)常半夜起來,夢游一般地在住宅內(nèi)游蕩,。自從玉嫂死后,,他就變得極為怪異。
五月一日,陰,。我看瑞明的精神狀態(tài)極差,,身體也越來越虛弱,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瑞明死了,,我便可以繼承他所有的財產(chǎn),自在快活地過完下輩子,。
七月十二,,多云。我再也忍受不了瑞明了,,他就像是一個瘋子,,我暗暗祈禱,讓這個瘋子快點(diǎn)自我毀滅吧,?;蛘撸疫€可以想些其他的辦法,?!?p> “啪嗒”一聲,日記薄從楊瑞明的手中摔落,,里面飄出一張彩色的合影照,,照片中林嬌和一個英俊的青年親昵地抱在一起,滿臉甜蜜,。
楊瑞明絕望地坐倒在地,,通紅的雙眼就像是負(fù)傷的野獸,被獵人圍困得無處可逃,。
林嬌一直到深夜才歸,,她推開門,望著滿目狼藉的臥室,,皺起了眉頭,。
“出什么事了?有小偷嗎,?”
林嬌望著坐倒在地上盯著電視機(jī)的楊瑞明問道,,屏幕上正放著一部美國的驚險片,楊瑞明陰沉著臉,,目光非常古怪,。
“什么片子,看得這么入神,?”
林嬌見楊瑞明不理睬自己,,脫下裘皮大衣,,隨口問道。
“是一部妻子為了財產(chǎn),,謀殺自己丈夫的電影,。”
楊瑞明陰惻惻地道,,緩緩從地上站起,,緩緩逼近林嬌。
“你,,你又怎么了,?”
林嬌不安地退后,驚慌地問道,。
“嚇?biāo)懒宋?,你就可以合法繼承我的遺產(chǎn)了吧?!?p> 楊瑞明厲聲道:“我想了很久,,那些嬰兒奶粉,你半夜叼著的奶嘴,,衣櫥里的那些嬰兒服飾,,都是你搞的鬼吧?”
“瑞明,,你,,你說什么,我聽不明白,?!?p> 林嬌見楊瑞明滿臉兇光,畏懼地退到了床沿邊,。
“一定是你,,除了你,,不會有別人,!一定是你,為了謀奪我的遺產(chǎn),,想把我逼瘋,!”
楊瑞明面目猙獰,猛然沖上前去,,將林嬌撲倒在床上:“你這個賤貨,!想害我,你想害我,!”
“瘋了,,你瘋了,!”
林嬌拼命掙扎,大聲尖叫道,。楊瑞明雙手鐵鉗般卡住她的咽喉,,林嬌的雙腿無力蹬踏著,臉上出現(xiàn)了鐵青色,。
“是的,,我瘋了,我被你逼瘋了,!掐死你,,掐死你這個賤人!”
楊瑞明野獸般地咆哮道,,林嬌吐出了舌頭,,雙目中滿是痛苦之色。
五
一年前的畫面突然夢魘般地浮現(xiàn)在楊瑞明的眼前,,身下的人好像變成了玉嫂,,楊瑞明慌亂地叫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想松開手,,可是這雙手,這雙手就像是一只可怕的怪物,,已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這雙手已經(jīng)不屬于他!他眼睜睜地看著這雙手上的青筋毒蛇般地暴起,,死死掐住了林嬌的脖頸,,直到她渾身抽搐,停止了呼吸,。
“天?。 ?p> 楊瑞明面色慘白,,目光呆滯地盯著床上林嬌的尸體,,房間里,忽然幽靈般地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在每一個角落,,凄厲而尖銳地回蕩。
“我,,我究竟在做什么,?”
楊瑞明渾身痙攣般地顫抖著,過了良久,,他抱起林嬌的尸體,,跌跌撞撞地沖出臥室,,奔向樓下的花園。
深夜的花園中飄浮著凄迷的冬霧,,猶如一個邪惡的兇靈,,悠緩地踱著步。寒風(fēng)吹過光禿禿的樹枝,,搖晃得就像是張牙舞爪的可怕魅影,。
楊瑞明放下林嬌,拿起一把鐵鏟,,在花園的北角發(fā)瘋般地鏟動,。泥土被層層掀開,黝黑的泥土中,,躺著一具嬰兒的尸體,。
尸體已經(jīng)腐爛,面目難辨,,散發(fā)著濃重的惡臭,。楊瑞明撲通跪倒在地,嘶聲叫道:“你不要再嚇我了,,不要再嚇我了,!
我雖然殺了你的母親,但如果不是她借機(jī)要挾,,想要我的全部財產(chǎn),,我是不會殺她的。饒了我吧,,你母親只有我一個男人,,我是你爸爸啊,!爸爸很愛你,,給你買了很多的衣服、奶粉,。爸爸也沒有想到,,在你母親死后的第二天,你也跟她去了,。你看,,我已經(jīng)殺了這個女人,,殺了她,,也算替你母親報仇了,你就放過我吧,?!?p> 楊瑞明泣不成聲,,嘶啞的聲音在寂靜荒涼的花園中游蕩。
過了良久,,楊瑞明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打火機(jī),,火苗在荒草上竄動,被寒風(fēng)一吹,,立刻化作熊熊的火焰,,向四處蔓延。烈火吞沒了林嬌的尸體,,吞沒了嬰兒的尸體,,吞沒了整座花園。漫天的火光中,,楊瑞明
突然瘋狂地大笑著,,跟跟蹌蹌地沖了出去。
半年后,。
緊鎖的精神病房鐵門被護(hù)士打開,,一個戴著墨鏡的美麗女人悄悄地走進(jìn)病房,默默地看著在墻角蜷縮成一團(tuán)的楊瑞明,。
“琳達(dá)小姐,,你要小心一點(diǎn),他時不時還會犯病,?!?p> 護(hù)士善意地提醒道。
“瑞明,,是我,,你還認(rèn)識我嗎?”
琳達(dá)摘下墨鏡,,柔聲問道,。
楊瑞明抬起頭,目光呆滯,,喉中發(fā)出嬰兒般的嗚咽聲,。
“我有了,是你的孩子,?!?p> 琳達(dá)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滿臉?biāo)岢氐馈?p> 楊瑞明癡癡呆呆地盯著琳達(dá)的腹部,,突然爆發(fā)出凄厲的慘叫,,在那里,在涌動著血與水的子宮深處,,仿佛有一個嬰兒,,正在對他詭秘地似哭又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