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臺上的女子一身深紫色的廣袖長袍,，用淺淡的紫線繡著花紋,，手中握著一把木劍，正是消失數(shù)月的朝鳳,。
長歡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因為驚愕暫時忘了身上的傷痛,，張了張嘴，問道：“您就是空桑城主,？”
“……”
朝鳳的神色變幻莫測,，原本嚴肅的眼神顯出幾分無可奈何。
楓楊輕咳一聲,，掩飾著笑意,，解釋道：“空桑城主是我?guī)煾福瑒π牧髡崎T人的師弟,，此刻正在隔壁書房,。鳳侯是劍心流的朋友，掌門師伯來信說,，小郡主能夠進入劍心流,，由鳳侯全權(quán)決定?！?p> 楓楊退了出去,，巨大的演武廳只剩下朝鳳和長歡兩人。
長歡站在高臺之下,，仰頭看著臺上如神女般的靈族女子,，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看清楚,。
朝鳳的神色又恢復了最初的肅然,，微微揚起了下巴，“我是靈君,?！?p> 高傲的神態(tài)，卻是淡然的語氣,。
“是嗎,？”
長歡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不是問句,，只是用這種淺淡的語氣掩飾著什么。她的腦子里有些亂,，好像一時間突然涌進了很多事,，比如那座山谷里的月下花雨，比如庭陽峰上的血,，比如那座廢棄了的神界,，比如那個自稱是神明的綠發(fā)男子……
朝鳳道：“提問，若是三界大戰(zhàn)爆發(fā),，人族,、靈族和魔族,，你會站在哪一方？”
長歡怔了怔,，抬頭迎向她平靜的目光,，半晌，問道：“為什么,？”
眼神帶著顫抖,，卻是清明的，顯然她是知道為什么的——
在進入十三天之前,，她見過金靈,，見過灼華，見過旋光,，見過格?！匀灰猜犝f了瑀南蟲族與息族的災難。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知道,，朝鳳這個問題并不算危言聳聽——
人族已經(jīng)撕毀了與靈族的和約，在失去這一強大助力的情況下,，魔族會心動嗎,？
又或許，最先發(fā)動戰(zhàn)爭的是人族,？復仇的靈族？
朝鳳道：“這是這次考核的題目,，若是答案讓我滿意,，你便能進入天空之城?！?p> 也就是說,，她沒有反問的權(quán)力。
長歡咬了咬唇,，突然想起了那位綠發(fā)神明說的幾句話——“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而戰(zhàn)斗的話，或許還沒有等到力量覺醒的時候,，你就無法堅持下去了,。也有可能，即使力量覺醒了,，結(jié)局卻仍然無法改變,。”
堅持嗎,？
她到底在為了什么而堅持呢,？
或者說,，她有在堅持什么嗎？
她皺了皺眉,，突然杵著長劍跪了下來,，艱難的喘了幾口氣，道：“不會發(fā)生那種事,，絕對不會,。”
語氣堅決,，也不知是想要說服旁人,，還是想要說服她自己。
朝鳳盤腿坐了下來,，將手中那把木劍橫在膝蓋上,，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劍身——
光華流轉(zhuǎn)，靠近劍柄處刻了“龍騰”兩個字,。
朝鳳沒有抬頭,，問道：“你認識這把劍嗎？”
長歡抬頭看了一眼,，點頭,，“龍騰劍。三界最強大的三把靈器之一,，在人魔戰(zhàn)爭之后便一直由劍心流保管,。”
朝鳳抬了下嘴角,，似乎想要笑一下,，只是不大成功，眼中只有悲傷,。她問道：“你可知,，這把劍的來歷？”
在《奇靈錄》和《靈器譜》中均有記載,，靈族的上一屆靈君名為龍騰,。在人魔戰(zhàn)爭時期，他在一次戰(zhàn)爭中身受重傷,，臨死前拜托人族的將領將他的靈魂制作成靈器,，這便是“龍騰劍”。
聽聞,，人族與魔族的最后一場戰(zhàn)爭中,，劍心流的創(chuàng)始人青空對抗魔族四大將領之一的昊穹之時，用得便是這把龍騰劍。在那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昊穹把這把劍交還給靈族,，也立下了劍心流禁止使用靈器的規(guī)矩，使用的武器也都改成了無法封印靈魂的棲星木,。
朝鳳的手指摩挲著劍身上的兩個字,，神色漸漸溫柔，良久,，輕聲道：“龍騰是我的兄長,。我們都是水族的，是靈族之中自愈能力最強大的種族,。兄長是靈族最接近神明的存在,，靈力是最強大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死,。你說,，他當時為什么請求將靈魂封印呢？”
長歡動了動唇,，卻是什么都沒能說出口,，只能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拳頭——
她想起了那日格桑的淚，想起灼華與旋光的眼神……她甚至想起,，去年在奇門峽山巔遇到墨沙的情形,，想起他離開時的那個笑容……當時，她尚且能夠問出“人族與魔族能否和平共處”這種問題,，可如今,，她卻無法說出“人族與靈族能否重歸于好”這種話。
當年的她,，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所以才能說出那般天真的話語。
朝鳳抬眼看她,，眼角濕潤,，嘴角帶著一絲悲傷的笑容,，問道：“若是我?guī)ьI靈族圍攻人族帝京,，你會站在哪一邊呢？從前的族人,，還是如今的同類,？”
長歡咬了咬下唇，微微垂著雙眸,，淚水成串的往下落,，語氣帶著幾分哽咽，“對不起?！?p> 朝鳳起身,，走下了演舞臺，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將手覆在她握劍的那把手上,，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在花之彼岸等你,?！?p> 長歡神情略困惑，略不安,，似乎不大明白,。
朝鳳卻已經(jīng)起身，寬大的衣袖從她的額頭掃過,，平靜而蒼涼的聲音回蕩在寬闊的演武廳——
“三年之后,，告訴我你的答案?！?p> 長歡睜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然轉(zhuǎn)過身,，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
***
空桑城中的水已經(jīng)退了，停業(yè)了一個月的望江樓也終于重新開張了,。只是,，聽聞店老板換了人。
尋常百姓是不管這些事的,，店老板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日望江樓所有的菜品免費，酒水七折,。
藍翎蹲坐在望江樓對面的高樓之頂,，看著門口擁擠的人群，撓了撓腦袋,，道：“這么多人,，還是翻窗好了?！?p> 說著,，身體化為一道藍光，鉆入了四樓的一個窗口,，還未落地便叫道——
“少主,，我回來了！”
房間里擺了一桌子豐盛的菜食，桌子旁坐了四個人——
墨沙和緋堯一人抱了個酒壺在喝酒,，業(yè)焰和雪蓮在專心致志的吃飯,。
沒有人理會他。
藍翎抓了抓腦袋,，坐到緋堯身邊,，看著自家少主，神情略委屈,，“少主,，我這幾天日夜不停，跑了至少有八千里路,，您就這么待我,？”
墨沙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喝酒,。
緋堯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我來犒勞下我們的小藍翎,?！闭f著，一把拽著他的頭發(fā),，將他的腦袋往后仰,，將酒壺中的酒灌進他的嘴里。
藍翎怪叫著告饒,，喝得直咳嗽,。
緋堯拍開他的腦袋，“浪費,?！?p> 雪蓮睜大眼睛看著幾個莫名其妙的大人，然后,，拿了個小碗,，盛了一碗魚湯，推到藍翎面前,。
藍翎眨了眨眼,，看了小女孩一眼，撇嘴,，“我討厭吃魚,?！?p> 雪蓮平靜的道了歉,，業(yè)焰卻是直接將那碗湯拿了回來，一口喝掉。
藍翎：“……”
墨沙終于開了口,，問道：“紫影那邊的消息呢,？”
藍翎迅速坐好，回答道：“欽差隊伍已經(jīng)到了半石鎮(zhèn),，少主,，我們吃完飯就出發(fā)嗎？”
墨沙沉默了會兒,，喝了口酒,，道：“不急，今晚,，我們先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