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阿政,林某人先干為敬,?!闭f著,那林海南便端起那牛眼大小的酒盅,,一飲而盡,。
在林家的福記酒樓,林海南設宴招待了鄭芝豹和陳政,。這純屬商業(yè)上的應酬,,本來陳政是不想去的,但礙于剛談完生意,,便不要意思不去,。畢竟,陳政也是存了以后和這林家多交往的意向,,這林家以后可就是自家貨物的一個分銷商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氣氛已經(jīng)是造的差不多了,,那林海南便向左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自家的下人出去,。
鄭芝豹雖然也喝了一些酒,但這酒是那紹興的黃酒,,本身并不怎么上頭,,何況這鄭芝豹前些年還是在海上混的,這酒量也是很大的,,眼下也算是清醒的很,。見到那林海南向下人使眼色,便知道又有事情要求到自己了,,大概是怕人多嘴雜,,于是也像自家這邊的下人使了個眼色。他那貼身的長隨也是精明,,趕緊領著人都出了雅間,。
陳政見到這場景,便知道人家要說事情了,。他是沒喝酒的,,喝的是茶。那林海南勸他喝的時候他以自己還小為借口推脫了,。所以他現(xiàn)在也是清醒,,便想起身告退。
“阿政,不用走,,你坐到這里就是,,都是自家人,也沒什么事,。海南兄弟也就是想說些生意上的事情,,你聽聽也無妨?!蹦青嵵ケ藭r卻是不讓陳政走了,。
陳政只得讓跟著的阿輝到外間,自己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悶頭夾菜,。但他還是看到那林海南的臉色有了些變化。
“哎,,也是,,陳兄弟聽聽也無所謂,都是自家人,?!蹦橇趾D洗藭r只是滿臉堆笑著,勉強這樣的說著,。一看就知道他實際上是不愿意陳政在這里的,,但是礙于那鄭芝豹的面子,只得這么說了,。
“好了,,海南兄,有什么事就說吧,,咱們在一起做生意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拐彎抹角的就顯得生分了?!?p> “嗯,,既然如此,那海南就直說了,?!闭f著又自顧自的干了一杯,仿佛有酒壯慫人膽的架勢,?!叭隣敚f起來還是那佛朗機人的事情,,還請三爺出面在那邊通融通融,,這些日子我看這些番人對我等漢人好像又防備的緊了些,,我家爹爹說這和前些年這些番人準備殺我們漢人的時候一模一樣。在這呂宋島上,,要說能被番人看重的漢人,,也就是三爺你們鄭家了,所以我想請三爺幫著說項說項,,哪怕是多出一些銀子也不怕,。”
“哼,,我就知道你要和我說這事,。要說起來,這事我還真不應該管,,這樣的事,,管了便是平白的得罪了人。你當那些番人是好惹的,,便是我們鄭家,,和他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雖說咱們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但生意是生意,,這樣的事可不是生意上的事。這南洋大小島子上的漢人多了去了,,若是我們鄭家都管上一管,,那還管不過來了。再說這本來就和我們家沒關系,,只不過是你等看我家和那番人能平等的來往,,才找到我這里,。若要我說,,你等還不如早點搬離這島子,省的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p> “說是那樣說的,可這做起來卻是不易,。三爺也是知道,,像我們林家這樣的一大家子,早就在這島子上生了根,,田地在這里,,房產(chǎn)在這里,生意也在這里,,又哪有說起來那樣容易,,說走就走了,。所以說還要求三爺,跟那些番人說項說項,,銀子的事情好說,。”
“你們家老爺子倒是精細,,能看出這等事情來,。哎,要不是這些年咱們兩家這生意做的熟了,,這事打死我都不會管的?,F(xiàn)下只能是去試一試了,不過先說明白,,我只管你們一家,,別的家我可管不了,且不一定能說的通,?!?p> “這個知道,這個知道,,嗯,,三爺,這是五千兩的銀票,,您先拿著,,若是不夠,只管招呼一聲,?!闭f著,那林海南遞過來一張銀票,。
陳政在邊上看著這事情,,聽了半天也算聽明白了,鬧了半天這林家是想求著鄭家做他們的保護人,,這樣那西班牙人屠殺漢人的時候就不會帶上他們家了,。剛才談生意的時候和他討價還價的,現(xiàn)下到好,,五千兩的銀子像是五兩銀子一樣,,直接就扔了出去。
那鄭芝豹也沒有避諱陳政的意思,,直接就收了下去,,然后繼續(xù)喝酒吃菜。倒是陳政覺得有些想不通了,。若是他家老爹在這里,,保準讓他閉嘴,,低頭吃菜喝酒,然后走人,??墒撬吘鼓贻p,有些血性,,也容易沖動,,便忍不住聞起來。
“林兄,,照你那么說這島上的佛朗機人是又要殺咱們漢人了,?”
“這個,只是家父的猜測,,當不得真的,,當不得真的?!?p> “林兄,,小弟想問一下,現(xiàn)下這佛朗機人難道把這呂宋島都占了嗎,?”
“哪有啊,,他們也就占了這港口附近吧,遠處林子里還都是土人的地盤,?!?p> “哦,那除了這呂宋島,,南邊那些島他們可曾占了,?”
“當然沒有,那里都是土人的地方,?!?p> “那就怪了,林兄,,你既然害怕這些佛朗機人,,為何不躲得遠遠的,到那些他們還沒有占領的島子上去,,也賺了個逍遙自在?!?p> 還沒等那林海南說,,這邊鄭芝豹卻說起來?!澳睦镉心阏f的那樣容易,,阿政,,也是你不知道。你到這南洋的各個島子是那么好占的,。先不說上邊的土人,,便是那里的瘴氣,我等也適應不了,。尋常人等,,到了那些島子上,不是被瘴氣毒死,,就是被土人給殺了,。所以說啊,他們林家不愿搬家,。這南洋島子倒是不少,,可是能住人的地方可真就是太少了,好地方都讓這些佛朗機人和紅毛人給占了,,林子里就是土人,。所以啊,上哪里都是一樣,?!?p> “哦,原來如此啊,。那三哥,,你說說什么是瘴氣?”
那鄭芝豹看到陳政純粹一副小孩好奇的樣子,,便知道面前這位還是沒能擺脫一個孩子的性子,。雖說辦起事情來像大人,但一到這新鮮事上便和孩子沒什么區(qū)別了,。仗著喝了點酒,,又剛收了那林家的五千兩銀子,這鄭芝豹便又說了開來,。
“這瘴氣嗎,,我也說不清楚,咱也不是醫(yī)匠,,但我看過那些被瘴氣熏到的人,,渾身一冷一熱的,時不時的還打著擺子,。這是最主要的,,還有就是臉色發(fā)綠,身上皮肉爛成一塊塊的,。反正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那些人被救出來的都央求別人給他們一個痛快,,一刀下去可能還會舒服一些,總比在那里活遭罪強的多,?!?p> “哦,一冷一熱的,,打擺子,?這該不是瘧疾吧?”
“瘧疾,?瘧疾是什么,?”林海南在一邊上問道。
“哦,,沒什么,,就是突然想了起來。但是既然如此,,林兄,,說句不厚道的話,你等既然知道那些番人要對你們不利,,為何不起來反抗啊,。難道只是坐著等死不成?”
聽到陳政這樣的問話,,那林海南搖了搖頭,,抬手又干了一杯,面帶難色的說道:“阿政你是不知道啊,,說起來容易,,可真正做起來又哪里有說的那樣容易啊。且不說這番人火器犀利,,船堅炮利,,便是咱們自己,也不是都有那心思要起來反抗的,。遠的不說,,前些年趙家不是暗中集結了一股子人馬嗎,可是怎么樣,,還不是讓那些番人發(fā)現(xiàn)了,,最后接著那次機會,把這呂宋島上的漢人屠了大半,,兩萬多人啊,,一些小戶人家干脆就讓人家給滅了族了。哎,,若不是我那爹爹那時正趕上出海做生意,,大概也會跟著就被屠了。那些番人也是歹毒,,見到人沒有我們多,,便鼓動那些土人幫著他們打我們。那些白眼狼一樣的土人,,平日里還要我們漢人給他們提供這樣那樣的商貨,,可到頭來禍害起我們漢人來比那些番人還積極?!?p> “林兄,,難道你們就不曾想著回歸大陸?派個代表和朝廷說說,,皇上若是知道了,,怎么樣也會管的啊,!怎么說你等也是天朝的子民啊,。”
“哎,,別提朝廷了,。不提到好,一提朝廷,,那事情便會更多,。咱們這島子上的人家,大多都是被朝廷逼得才跑到這里的,,又有誰會連祖宗墳地都不要了往這化外之地來,。哪家沒有一些糟心的事情,便是我家,,早年我爺爺也是在福建那邊有生意的,,可是萬歷朝的時候,皇上派了那樣多的礦監(jiān)稅監(jiān)的,,愣是說我們家院子下有礦,,活活的把我們家給敗壞了,打官司那是自尋死路,,沒辦法我爺爺只得做了這海外的棄民,,這樣的情況下又怎么再去找朝廷啊。好歹這些番人還給我們留了一線生機啊,,也就在這里住了下來,。哎,誰成想到頭來這些番人也是欺負我們?!?p> “行了行了,,海南,你又開始念叨了?,F(xiàn)下就這世道,,你若是狠上一些,便沒了這煩惱了,?!痹谝贿吷下犃死祥L時間的鄭芝豹終于有些不耐煩了,大概這林海南也曾跟他這樣的絮叨過,。
“哎,,說來說去,還要感念三爺您家啊,,那年您家那些戰(zhàn)船直沖進這番人的港口,,讓我們這些漢人以為你們要占了這里呢。后來才知道是為了那劉香佬和紅毛的事,。不過這也長咱們漢人的志氣啊,,可惜了,若是三爺你們家占了這里就好了,?!?p> “你別在那里胡說了,小心隔墻有耳,。早說了我家和這番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做生意,誰要占這呂宋做什么,。別說這里,,便是東番島,我大哥費了那么多的銀錢,,還不是一樣讓給紅毛了,。咱們雖說做這海上的生意,可根終歸在陸上,,在那大明,。那些海外的荒島,誰愿意占誰占,。絲毫好處沒有,,還要防著瘴氣、毒蟲,。又有誰愿意上這樣的化外之地啊,?!?p> 聽這話的口氣,陳政知道這鄭芝豹是不愿意再說這些事情了,,于是連忙把話頭轉到生意上,。陳政這次臨走還是想買上一些糧食,所以便問起這林海南糧食的事情來,。那林海南見到鄭芝豹不愿意了,,便也跟著把話頭轉過來,。臉色變得也是快,,剛才還一副難受的樣子,現(xiàn)下和陳政說起生意上的事情來,,馬上變得歡喜起來,,讓陳政不得不佩服此人真是做生意的人。
糧食在呂宋島上很多,,這里的稻米一年能熟上三次,,所以各家存的都很多,那林海南聽到陳政要買糧食,,便答應幫著聯(lián)系,。三個人又坐了一陣子,這宴席才散,?;厝サ臅r候,陳政讓那林海南幫忙打聽這呂宋有沒有一種叫金雞納的樹,,因為他突然想起來那叫金雞納霜的可以治療那瘧疾,。
ps:今天也是一章了,這幾天正在整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