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再接再厲
“去扔了吧,我不需要了,!”
王三娘將撕裂的卷軸隨手扔到了鈴鐺懷里,,漠然的語調(diào)激得人心中發(fā)冷。
見王三娘轉(zhuǎn)身便走,,鄭瑞趕忙追上去扯住王三娘的衣袖,,焦急道:“錦兒,,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拖延的……我已經(jīng)將聘禮準(zhǔn)備好了,,我答應(yīng)過你,,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娶你,便是沒有這幅字,,我也決不會食言……錦兒……”
“這些話,,三個月前你就該說的!”王三娘回眸,,瞪視了鄭瑞一眼,。她雙眸泛紅,晶瑩的淚水滴溜溜的打著轉(zhuǎn),。在淚水即將滑落的瞬間,,她用力的掙脫了鄭瑞的牽絆,轉(zhuǎn)身疾步,,消失在了院門里,。
望著王三娘消瘦的背影,鄭瑞想要舉步去追,,卻被快步上前的王澄攔住了,。只見他木著臉道:“鄭郎君,請回吧,!”
“王兄,,我還有話與錦兒說?!编嵢鹕袂榻棺频恼埱蟮?。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請回吧,!”王澄對鄭瑞絕無半點同情,,堅決的請他出府去了。
仁風(fēng)坊,,思源齋,。
盧氏坐立不安的等在廳堂內(nèi),等著鄭云他們的消息,。他們這兩日都在討論如何與王家解釋鄭瑞遲遲不上門表態(tài)的原因,,只待今日能派上用場,能夠順利的定下這樁婚事,。
不過,,根據(jù)他們打探來的情況看,如今的謠言對王家的不利影響甚大,,他父子二人定是要為此費上不少口舌,;若是那王家人心氣兒大些,,他們倆就是送上門去讓人罵呀!每每想到此處,,盧氏心里就擔(dān)憂的緊,,生怕他們爺倆受什么委屈。
未時初,,鄭云,、鄭瑞父子倆雙雙進(jìn)了思源齋的大門。
盧氏趕忙迎出去問情況,,卻見兩父子的神情是大相徑庭,。她萬分疑惑的問道:“你們倆怎么了?到底,,成了還是不成?。俊?p> 鄭云滿面笑容,,聲音洪亮道:“我與王郎中手談了幾局,,他棋藝不俗,不過,,我也不差,,咱們是棋逢對手啊,!”
盧氏皺眉道:“讓你去說和,又不是讓你去下棋,!”
“你這是婦人之見,!”鄭云面露得意道,“你也不想想,,若王郎中心里不愿與咱們家結(jié)親,,以他的身份,還用和我浪費時間手談,?”
“這么說,,這事成了?”盧氏的滿心歡喜都寫在了臉上,。
鄭云雙手一攤,,道:“反正我的任務(wù)是圓滿完成了。不過,,最后能不能結(jié)成這門親事,,卻要看咱們家新郎君的能耐嘍!”
“什么意思,?”盧氏瞅了一眼鄭云,,又看向一臉郁郁的鄭瑞,,問道,“怎么了,?沒有見到王三娘,?”
鄭瑞搖了搖頭,沖著盧氏勉強一笑道:“見過了……這事,,我會處理好的,,阿娘且放心?!毖粤T,,他與鄭家二老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盧氏與鄭云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怎么回事?”
“你還問我,?”盧氏不滿道,,“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鄭云思忖道:“這小子,,估計在王家小娘那里吃了癟。怪不得一路上一副人人欠他錢的模樣,!”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盧氏對鄭云的大老粗心態(tài)非常不滿,,連孩子是不是受了委屈都不知道,。
“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我可不擅長,?!编嵢鹨煌贫宓溃斑@回啊,,該你這位慈母出手嘍,!”
晚膳時,鄭瑞沒有與眾人一道用餐,,只推說沒有胃口,。盧氏便親自端著幾碟開胃的小菜去了鄭瑞的書房。
鄭瑞沉默的駐足在窗前,,滿腹心事的望著院中的池水,。
盧氏將小菜一一布置在了食案上,與鄭瑞道:“別發(fā)呆了,,快來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嘛!”
聽到盧氏的聲音,,鄭瑞方從怔愣中回過神來,。他見盧氏親自端了飯菜過來,面上不禁發(fā)臊,,趕忙上前搶過盧氏手中的碗碟,,道:“孩兒不孝,卻勞動了阿娘,!”
“什么勞動不勞動的,,只要你乖乖吃飯,阿娘才能安心,!”
鄭瑞只好依言端坐下來舉箸用餐,。盧氏則起身準(zhǔn)備幫他收拾書案、書櫥,。其實鄭瑞的書房很干凈,,不僅各色物件擺放的井井有條,書案上更是一塵不染,,看過的書簡長卷也都是整整齊齊的擺放著,,絕沒有胡亂堆放的跡象??梢钥闯鲟嵢饘膼圩o(hù),,及其良好的看書習(xí)慣和生活作風(fēng)。
待鄭瑞三兩口扒拉完了飯菜,。盧氏這才停下了無事忙的狀態(tài),,吩咐婢子將碗碟收拾了出去后,這才與鄭瑞對面而坐,,開始談心。
“與阿娘說說,,可是有什么為難的事情不好解決,,阿娘是過來人,總能給你出些主意,?!?p> “我……”與盧氏談與王三娘之間的糾葛,鄭瑞頗有些不好意思,,嚅囁道,,“我,傷了她的心……她現(xiàn)在不肯原諒我,,還撕毀了我給她的諾言,?!?p> “這事鬧的!”盧氏嘆氣道,,“想必那王小娘子也是極在意你的,,所以才會這般?!?p> “我何嘗不知,?”鄭瑞垂眸,道,,“我也是……極在意她的,!”
見鄭瑞難受的模樣,盧氏心下不忍,,道:“這樣吧,,阿娘這就派人去投帖,明日我上門去,,想辦法勸勸王三娘,。她是個聰慧的女郎,只要她心里還念著你,,阿娘就能幫你把媳婦兒勸回來,!”
“孩兒讓阿娘費心了!”鄭瑞道,,“不過,,這件事,孩兒定是要親自去解釋清楚的……畢竟是我對不起她,,挨罰賠禮,,也該是我去受著!”
“你這孩子啊,,什么都好,,只一點不好,總喜歡把心事藏在心里,,讓人捉摸不定,!”盧氏語重心長道,“女兒家的心思都是頂頂細(xì)的,,也最是容易胡思亂想,。所以,有些事情,,該說明白的就絕不能含糊過去,。阿娘知道,你自小心里就埋了個疙瘩,你不愿說,,阿娘也就不多問,,只要你好好的,這些都不重要,。但,,夫妻之間最要不得的便是互相猜疑,她以后若成了你最親密的人,,‘坦誠以待’必不可少,!”
“阿娘說得極是?!?p> 聽的盧氏此言,,鄭瑞頗有些豁然開朗了起來,他的確應(yīng)當(dāng)與她解釋清楚一切,。無論她原不原諒自己,,愿不愿意再嫁予自己,他都必須解釋清楚,,因為他對她的心意從未改變過,。這一點他要讓她知道!
“孩兒定當(dāng)與她坦誠相告,?!?p> “你聽得進(jìn)去就好!”盧氏微笑道,,“那成,,阿娘這就去投帖,明日我?guī)е闳?,阿娘幫你去磨一磨你未來的丈母娘,,咱們呀,雙管齊下,!”
王府后院,,錦閣。
王三娘一回到房里,,立刻火急火燎道:“鈴鐺,,趕緊去取些漿糊來!”
鈴鐺抱著那幅撕毀的字,,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問道:“要漿糊做什么,?小娘子,,你氣糊涂了,還是傷心壞了?”
“胡說什么,!”王三娘仍舊一臉的病容,,神情卻一掃方才的萎靡,一雙眸子狡黠靈動,。她從鈴鐺懷里取來那幅對半分的長卷,,趕緊將其攤開在書案上,嘴里催促道,,“我要漿糊,,趕緊去取啊,!”
鈴鐺頂著一腦袋疑問去取了漿糊來,。見王三娘一臉肉痛的修補著那幅長卷,她萬分不解,,于是問道:“小娘子,,你到底怎么了?方才不是很傷心么,?鈴鐺看著你方才的模樣,,心里都難受的不得了……你不是不喜歡鄭郎君了么,怎么現(xiàn)在又……”
“看來我方才表現(xiàn)的不錯嘛,,鄭瑞現(xiàn)在肯定也很難受吧,?”王三娘頗為得意道,“哼,,就該讓他難受難受,!居然到現(xiàn)在才來看我,他以為我是泥捏的沒個脾性,,道個歉,,說句對不起,我就該原諒他,?想得美,!”
這回鈴鐺聽懂了,她方才被王三娘刺激到的小心肝終于安穩(wěn)了,,一張小圓臉上重開了笑顏,,湊趣道:“小娘子,你真厲害,!我方才偷偷回頭去看,,你走后,鄭郎君望著咱們院門的模樣,,那真是……真是……真是……”
“肝腸寸斷,?”王三娘埋首于修復(fù)長卷之中,,隨口接了一句。
“不是,?!扁忚K搖頭。
“不是,?,!”王三娘霍地一下抬起頭來,大眼珠子瞪向鈴鐺,,氣怒道,,“我都病成這樣了,傷心成這樣了,,居然沒讓他達(dá)到‘肝腸寸斷’的地步,?!”
“呃……”鈴鐺縮了縮脖子,,一臉無辜,,她弱弱的解釋道,“鄭郎君的肝腸在他肚子里,,斷沒斷的,,鈴鐺看不出來啊,!”
“……”
次日,,盧氏與鄭瑞一起,帶著些禮物再次登上了王家的門,。這回接待他們的則是王家主母崔氏,。
昨日的事情,崔氏自然也聞聽了,,卻沒想到鄭家這般積極,,第二天居然又遣了夫人來上門,這讓本有些怨懟之意的崔氏不得不收斂起了對鄭家赤裸裸的不滿,。
幾人至王府內(nèi)院的正堂里,,按主賓依次落座。
“奴家姓盧,,是鄭瑞的母親,。”盧氏面帶微笑的做了自我介紹,,繼而道明了來意,,“聞聽令愛有恙,我家瑞兒心中頗為記掛,,早就想來探望,,只是礙于禮數(shù),,又沒個長輩帶著,若獨自上門探看,,總歸是不妥。奴家方從揚州過來,,倒是帶了好些補身子的藥材,,都是頗有些效用的。希望三娘子能早日康復(fù)才好,!”
“盧夫人的好意奴家心領(lǐng)了,。只是無功不受祿,卻不好隨便收禮,,我家阿郎若是知道了卻要責(zé)怪奴家不懂事了,!”崔氏不軟不硬的拒絕了。她對鄭家的怨念可不比王家父子少,,看著自家一個好端端的女兒一日日消瘦下去,,她能不心痛,能不怨怪嗎,?
聞聽此言,,盧氏不以為意,仍舊一臉親切的笑模樣,,道:“崔夫人,,奴家與您一樣,都是做母親的,,看著自己孩子因為一些誤會,,又是生病又是傷心的,心里自然是不好過的,。不過話說回來,,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奴家今日不光是帶了養(yǎng)身的藥,,還帶了一副養(yǎng)心的藥來,。夫人,是否愿意試一試,?或許會有奇效,。”
盧氏的說辭當(dāng)真是別具一格,。崔氏頗有些詫異,,她又仔細(xì)將盧氏打量了一番,心下道:這婦人倒是頗有些見地的,。
“試一試倒是無妨,?!贝奘弦泊蚱鹆藱C(jī)鋒,“不過,,‘是藥三分毒’,,若是反受其害,該當(dāng)如何,?”
“夫人容稟,,此事皆因鄭瑞而起,無論如何,,鄭瑞都將一力承擔(dān),,絕不會有半句怨言!”鄭瑞抓緊機(jī)會表決心道,。
聞言,,崔氏默默地打量著鄭瑞。此子一表人才,,品性上佳,,如今又有了官身,將來也是前途似錦,,家里又是累世商賈,,家財萬貫,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選,。但她看得出來,這孩子是個心思極重的,,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而王三娘卻是個心思單純的,遇上這么一位,,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崔氏的沉默讓廳堂內(nèi)的氣氛尷尬了起來。鄭瑞心跳如鼓,,比面見武皇陛下時還要緊張幾分,,生怕崔氏一個不順眼將他攆了出去。若是這樣,,他與王三娘可就真沒有和解的機(jī)會了,。盧氏仍舊保持著平和的面容,一副從容不迫,、端莊嫻靜的模樣,,而她手中那方揉皺了的繡帕卻已將她出賣。
陪坐一旁的孟氏瞅了一眼崔氏,。素知崔氏脾性的她,,立刻發(fā)現(xiàn)了崔氏的不對勁兒,,這貌似是走神的節(jié)奏啊,?她趕忙出言緩和了一下氣氛道:“母親,,我看鄭家夫人和鄭郎君是備著十足的誠意而來……三娘那孩子是個實心眼的,昨日里聽說又傷心了一回,,想必是還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才會這般,。”
聞聽孟氏幫著說話,,盧氏和鄭瑞皆是萬分感激。崔氏回過神來,,瞅了孟氏一眼,,又看向一臉期盼的望著自己的鄭家母子,她終于點了點頭道:“咱們?nèi)ュ\閣看看吧,,也不知道錦兒那孩子什么時候能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