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回暖，人們的心情好像也暖和了起來。

　　外面路邊的冰雪開始融化,，周圍的道路、泥土都變得濕漉漉的,。寒冷干燥的空氣也變得濕潤了。

　　還沒出三月,，路邊的樹枝上還不見絨絨的綠意,，但明顯柔軟起來，不像隆冬的僵硬,。

　　街上的人們脫去了厚重,、沉悶的冬衣，換上春天輕薄,、多彩的外套,。

　　方術(shù)的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素雅。屋內(nèi)的青竹似乎也感受到外面的春意,，變得更加茂盛,、青翠。清然盤腿坐在馨甫書屋二樓方術(shù)的房間的地板上,，手里握著青白色的酒瓶——酒瓶里裝著來自“德善堂”的清酒，一邊淺酌,，一邊跟倚著木床,，坐在青竹下的方術(shù)閑聊。

　　今年的新年,，清然過得并不輕松,。除了應(yīng)對父母親戚的熱情關(guān)心，他還要應(yīng)對脾氣,、行為都讓人難以捉摸的于紫陌和逯也,。

　　現(xiàn)在逯也只要沒事，就會來書屋,，還會帶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于紫陌對逯也還是采取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不過最后的殘局一定是由他來收拾,。清然真是十分撓頭,。

　　只有方術(shù)在書屋的時候，他才有借口離開兩人,，到樓上跟方術(shù)一起,，放松地、悠然地喝杯清酒,，聊一會兒天,。

　　方術(shù)對他目前的處境,，深表同情。他無奈苦笑,。

　　剛剛他上二樓找方術(shù)時,，逯也在為于紫陌煮咖啡，他問逯也要不要一起上去,，被逯也斷然拒絕了,。逯也的解釋是，首先他不喝酒,，滴酒不沾,，方術(shù)的清酒并不能吸引他；另外,，他覺得三個大男人待在一起,，把淑女晾在一邊是不紳士、不男人的行為,。所以他寧愿待在樓下,，陪于紫陌。

　　不過于紫陌似乎并不買逯也的賬,，仍是態(tài)度清冷,，吝于言辭。

　　清然拿這兩個人沒辦法,，學于紫陌,，任由他們折騰，他們“高興”就好,。

　　似乎方術(shù)也是這樣想的,。除了有時擰不過于紫陌，幫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很多時候,，他都是在自己的房間，喝著清酒,，賞著青竹,，自得其樂。

　　年后,，方術(shù)便沒再回德善堂,，他依然在為安置護靈石的事奔波。最近事情好像有了些眉目,，方術(shù)的神情不像開始那么凝重,，有了往日的自在灑脫。

　　今天，方術(shù)脫去了進出書屋時常穿的灰色西裝,，換上了一身白色寬松的休閑衣,，神情如初春剛?cè)诨南宄撼领o,。他將右臂搭在旁邊木床的邊上,，右手修長的手指掐著青白色酒瓶的瓶口，不時地搖晃,。

　　清然向方術(shù)問起穆春,。雖然在德善堂內(nèi)，生活起居都有人打理,，可畢竟穆春只是個小孩子,。這樣長時間讓他一個人在那里，可以么,？

　　方術(shù)讓清然放心,。穆春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德善堂的生活，他打理德善堂有時比他還好,。

　　清然有些許意外,，不過較之看墳地的生活，德善堂自然是更好的選擇,。由此,，清然也就放心、釋然了,。

　　方術(shù)告訴清然,，穆春很想他，他收到了他給他的東西,，高興得不得了。

　　清然能想象穆春高興時純真羞澀的笑容,，他也不由咧著嘴,，對著對面的窗子傻笑。

　　馨甫書屋位于老街的中央,，周圍坐落著各式高低建筑,，唯獨馨甫書屋對面是一塊空場，沒有建筑,，沒有人群,，就像是老街中央的透氣孔，讓明明擁擠不堪的街道有了呼吸,。

　　方術(shù)房間的窗子正好對著外面的空地,，所以在他的窗外，看到的不是刺眼的燈光，而是一塊漆黑寧謐的夜空,。在窗戶大的天空的右上角,，有一顆并不明亮的星星在閃爍。

　　清然知道,，方術(shù)很喜歡夜空,，尤其是綴滿璀璨星辰的夜空。他仍記得在德善堂外,，巨大的蒼穹之下,，方術(shù)癡迷地望著天上星斗的樣子。那是真正的沉醉,。

　　大概是受方術(shù)的影響,，他也漸漸養(yǎng)成了仰望星空的習慣。

　　曠野的星空是那樣燦爛,，燦爛到讓人忘了自己,。

　　而此時，清然看向窗外,，窗外無盡的黑暗中,，只有一顆孤星在無力地閃爍。清然不禁感嘆,，他們身處城市的一隅,，窗外的星空更是一隅中的一隅。

　　看著窗上那羸弱的孤星,，清然對方術(shù),，對夜空竟升起一絲愧疚、歉意,。

　　如果說,，天上的星辰是給地上人的指引，那么顯然,，現(xiàn)在地上的人們已經(jīng)背棄了它們,。他們用炫目的燈光和混沌的霧霾遮住天空，即讓自己迷失,，又剝奪了渴望星空人的權(quán)利,。

　　方術(shù)知道清然在想什么，反過來安慰清然,，他說,，雖然很多星星我們看不到，但不等于它們不存在,，燦爛的星星永遠是燦爛的,，人們的眼睛不可能永遠被霧霾遮蓋,。它們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彼此依賴,。

　　說完,，他對著窗外的孤星露出善意的微笑，好像在說,，他知道窗外的眾多星斗,，只是暫時隱去。而此時窗上的星斗,，則成了他眼中的唯一,。方術(shù)眼中閃爍的，不再是群星的光芒,，而是孤星唯一的光,。

　　清然喝了一口酒，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把手伸向衣服里懷的口袋,，那里放著他離開德善堂時，方術(shù)送他的青色玉石,，說是能保他平安離開?，F(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平安地回到家，是該把它還給方術(shù)了,。

　　他還沒把玉石掏出,，就聽方術(shù)說，“那塊石頭你留著吧,，它和你是有緣分的,。”

　　清然將手從懷里撤出,，然后張開手掌,，將手掌捫在胸口放玉石的位置。

　　清然突然想到了“血路”,。那是他在德善堂時,，方術(shù)特意離開，尋回的玉石,。而就在前不久，他看到書屋老板于紫陌將它抵給了逯也,。

　　“那塊‘血路’是你給于紫陌的嗎,？”就像自己懷中的青石。清然問方術(shù),。

　　方術(shù)晃著酒瓶,，說，“是我暫時放在她那兒的，算是暫住在這里的房租吧,?！?p>　　“于紫陌把它遞給了逯也做抵押，你知道嗎,？”

　　“知道,。”方術(shù)回答,。

　　記得方術(shù)說,，“血路”是一塊既能給人以希望，又能讓人絕望的玉石,。那么逯也拿著它,，不會有問題嗎？

　　“那塊‘血路’有什么特別么,？于紫陌為什么把它給逯也,？”

　　“于紫陌會把‘血路’給逯也，是因為‘血路’不是她的,。以后就算有什么閃失,，損失的也不是她。至于‘血路’,，它的力量是幫人找到他想要走的路,，不過路的盡頭是希望，還是絕望,，那就因人而異,，看各自的造化了?！?p>　　方術(shù)的話聽起來很玄妙,。他不甚明白。

　　“那么對逯也,？……”

　　“讓他記得隨身攜帶,，以后怎樣我說不好，不過現(xiàn)在他帶著,，有益無害,。”

　　……

　　清然下樓的時候,，看到一樓只有于紫陌一個人,，逯也已經(jīng)離開了。他有些奇怪,，一般逯也都是待到更晚的時候才會離開的,。

　　他下意識地問于紫陌,。“逯也呢,？”

　　于紫陌擺弄著桌上的一個木盒,，回答，“被他們隊長的電話叫走了,?！?p>　　“哦?！鼻迦粺o意識地點頭,，然后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于紫陌竟然在沒有引起她關(guān)注的東西的情況下,，直接地,、不冷漠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這太不可思議,，他簡直有些惶恐,。

　　于紫陌似乎并沒有注意清然不協(xié)調(diào)的反應(yīng)。她將手中的盒子放回桌上,，站起身,，看著清然，對清然說：“我上樓了,，幫我把燈關(guān)掉,，把門關(guān)好。還有,，告訴你的朋友,，不要再往書屋帶東西了。我這里沒地方放,?！闭f完，轉(zhuǎn)身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