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jīng)停了,。
地面的泥土卻依然濕潤,。
水珠兒在綠葉上滾動、靜止，就像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又像是水晶。
秦懷安看著院子里這些陪伴自己長大的長輩們，笑著說道：“等我治好了病就回來！”
眾人默然,。
這注定需要很長的時間。
甚至可能不是時間的問題,。
雪狼小白突然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四腳朝天，拼命蹭著秦懷安的褲腿,。
它似乎也知道小主人即將遠行,，嗷嗷叫個不停，眼里充滿了不舍與依賴,。
幾名婦人見狀不禁破涕為笑,。
這雪狼養(yǎng)了這么些年，怎么竟變得如同家犬一般了,？
楚邵南從衣服里摸出兩個藥瓶拋了過去,，說道：“黑色那瓶可以幫你壓制早衰之癥，紅色那瓶是療傷藥,?！?p> 秦懷安伸手接住，發(fā)現(xiàn)兩個藥瓶用一條細鐵鏈串著,，鐵鏈下還有一塊不知用什么材質(zhì)制成的銀色掛牌,。
正準備道謝，上官靜卻突然斂了笑容,，朝楚邵南頭頂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惱怒道：“你不是說外面沒人能欺負小懷安,，那這療傷藥是怎么回事兒,？”
說罷，手掌再次舉起,，作勢欲打,。
“別打別打！”
楚邵南嚇了一跳,，趕忙握住妻子的手,，苦著臉解釋道：“咱們沒什么銀子，懷安的盤纏也不多，我想著要是路上懷安欺負別人的時候,，不小心把人給傷了賠不起醫(yī)藥費,，拿這藥也好有個交代不是！”
聽著這話,，眾人頓時大笑起來,，然后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叮囑秦懷安。
叮囑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無非是些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謹慎之類,。
話雖簡單，卻無不飽含關懷寵溺的意味,。
拓跋山玉向來沉默寡言,，今日卻難得第一個開口。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秦懷安,，說道：“你功夫已經(jīng)不弱,，但仍需記住，身在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p> 說完便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小院,。
眾人彼此相識一笑，一起在村子里生活了這么多年,，自然知道這位老人向來如此,。
楚邵南笑著搖了搖頭，忍不住吐槽道：“這大概是拓跋老爺子這輩子說過的最暖的一句話了吧,！”
此言一出頓時惹來一片笑聲,。
身為拓跋山玉妻子的伊布卡更是笑罵道：“這個糟老頭子，關心起人來還是這么別扭,！”
秦懷安默默把拓跋山玉的話牢記在了心底,，向那枯瘦背影恭敬行禮道：“謝謝拓跋爺爺，等我回來再陪您下棋,！”
院門口,，拓跋山玉聽得這話，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眼角不禁有些濕潤,。
待拓跋山玉的背影遠去，眾人收回目光,，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卻是突然想起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沒有見到秦清鶴,，不禁有些疑惑：“對了，秦老爺子呢,，懷安,，你爺爺去哪兒了？”
秦懷安搖了搖頭說道：“今日起床就沒有見到爺爺,?！?p> 他也很奇怪，同時又有些失落,。
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身體的問題,，秦清鶴是不希望他離開村子的。
可您既然答應了讓我外出游歷,，為何卻又不肯來送送我呢,？
“老爺子應該又去血楓林擺弄那些陣法機關了吧?！?p> 南宮月似乎看出了秦懷安的心思,，笑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囑咐道：
“咱們不管他,，你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在林子里找找,，找不到就算了，趕路要緊,，邊境很亂,，馬匪橫行，天黑前務必趕到北舒城,！”
北舒城乃大衡鐵血邊城,，城內(nèi)軍將皆驍勇善戰(zhàn)。
衡皇登基后,，特意命人加固了城防,，并且時常會派遣冥甲軍新人來此歷練。
而這也間接導致荒人近些年收斂了不少,，攻城擾邊竟是一次也沒有發(fā)生,，只敢偶爾扮作馬匪出來劫掠一番。
可即便如此,，若是運氣不好碰著了邊軍巡視,，依舊逃不了被殺的命運。
秦懷安點了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竹屋還有院中的那些蔬果。
那張破舊的竹椅已經(jīng)變得嶄新,，這是他前些天新做的,，想著應該能撐到自己回來。
眾人送他到了村口，婦人們無聲地抹著眼淚,，幾個大男人不停地安慰著,，雖然心里也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期盼,。
秦懷安躬身向眾人行了一禮,，說道：“我走了，大家保重,！”
南宮月?lián)]了揮手,，笑罵道：“趕緊走吧，一個大老爺們,，這么磨磨嘰嘰像什么話,，早些回來便是?！?p> 上官靜抹了抹淚,，柔聲說道：“若遇著情投意合的姑娘，記著帶回來讓咱們大家伙兒給你掌掌眼,，可千萬別讓外面那些蛇蝎美人給騙了,。”
“哈哈哈,，靜兒你要是這么說的話,，那咱們可就有的忙了?！?p> 楚邵南笑著說道：“咱們懷安長的這么好看,，天下有幾個女子見了能不喜歡？”
聽得這話,，眾人頓時大笑起來,。
秦懷安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后轉(zhuǎn)過身悄悄抹了一把淚,，緩步向石洞走去,。
“嗷嗚！”
雪狼小白的叫聲里帶著些許悲愴情緒,，一路跟了很遠,，最后在石洞外停了下來，看著秦懷安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忍不住再度嗷叫了兩聲,，以示送別。
……
……
春風拂面,，溫柔似水,。
秦懷安花了近兩刻鐘時間終于走出了漆黑的石洞,，然后沿著崖壁上那些凸石飛身上崖來到血楓林。
也不知是否因為昨夜那場雨的關系,，今日血楓林內(nèi)的霧氣看上去竟比往日還要濃上幾分,。
剛往前走沒兩步，他便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爺爺,！”秦懷安滿臉驚喜地喊道，然后快步跑向那道身影,。
秦清鶴身在霧氣中,，背負雙手看著秦懷安說道：“想要行走江湖，便得有行走江湖的本領,，今日,，爺爺想看看你是否有這個本領?！?p> 秦懷安一愣,，停住腳步。
還不待他多想,，一道細長的事物忽然從云霧里凌空飛了出來,，在半空中翻滾著，發(fā)出道道銀光,。
秦懷安微驚,，趕忙伸手接住，低頭一看竟是一把劍,。
劍長約七尺,，劍柄約兩尺，通體漆黑如墨,。
有些奇怪的是,，劍刃看上去并不如何鋒利，卻隱隱透露著一股寒意,。
秦懷安拿著劍,，看向云霧里的秦清鶴，一臉疑惑道：“爺爺您這是,？”
秦清鶴沉聲說道：“此劍名為藏鋒,，你用它與我對陣，你我皆不用內(nèi)力,，我只用一只手,，十招之內(nèi)你若能將我逼退便算過關?！?p> 秦懷安苦著臉,，心想您老人家之前也沒說要考核啊,，我這什么準備都沒有，如何是您的對手,？
秦清鶴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憤然出聲呵斥道：“江湖兇險,，防不勝防,，難道你的敵人會等你準備好了再打你？”
“爺爺教訓的是,?！?p> 秦懷安聞言心中一凜，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執(zhí)劍行禮道：“那孫兒便得罪了,。”
話音落處,，不再遲疑,，左腳猛地一蹬地面，提著劍迅速向秦清鶴刺去,！
清河九劍第一式,，直劍式。
一點寒光驟臨,，秦清鶴卻是不慌不忙微微一個側(cè)身,，精妙閃過，雙手依舊負于身后：“再來,！”
秦懷安也不氣餒,，直接回身一劍橫拍過去。
清河九劍第二式,，截劍式,。
這一劍，竟比剛才那一劍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爺爺小心了,！”
“還早著呢?！鼻厍妃Q平靜說道,。
清河九劍本就是他所創(chuàng)獨門劍法，每一式的弱點他自然比誰都清楚,。
話音落處,，只見他忽然伸出兩根手指在藏鋒劍離劍尖一尺左右的位置輕輕一彈。
“錚”
藏鋒劍頓時發(fā)出一聲哀鳴,，竟連同秦懷安一起被這一指彈開數(shù)米遠,。
紅葉紛飛,，在空中與雜亂的劍光相遇，瞬間一分為二,，然后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碎片,，漫天散落。
秦懷安咬著牙強自穩(wěn)住身形,，握劍的手卻還在微顫,，藏鋒劍也在不停地振動，發(fā)出嗡鳴,。
迫于無奈,，他只能雙手緊緊握住劍柄，直到振動完全消失才終于松了口氣,。
看著秦清鶴一臉從容的模樣,，秦懷安嘆了口氣，即便未曾動用內(nèi)力,，隨意一擊仍能有如此威力,，爺爺究竟強到了何等地步？
……
……
清風徐來,，葉落無聲,。
秦清鶴回憶著剛才劃過耳畔的那道劍氣，不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看來村里眾人的功夫這小子確實學會了幾分,，小小年紀便已經(jīng)有如此功力。
只是,，弱點依舊十分明顯……
這般想著,，秦清鶴不禁劍眉倒豎，毫不客氣地沉聲喝道：“繼續(xù),?！?p> 秦懷安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飛身而起,。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他竟掄起劍直接朝秦清鶴頭頂砸了下去！
沒錯,，就是砸,。
看著這一幕，秦清鶴不由地愣了一下,，隨即表情變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拿劍用棍法，這是什么野路子,？
如果這時候趙觀海在這見到這幅畫面,，一定會氣得跳腳，我教你的無影棍你就是這么用的,？
劍影隨風起,，劍光閃落而下，楓林內(nèi)頓時落葉紛飛如雨,。
雖然秦懷安的舉動出人預料,，但秦清鶴卻并未在意，毫不猶豫一掌舉過頭頂向上拍去,。
棍法也好，劍法也罷,，在他看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然而就在這時候，秦懷安卻突然笑了起來,。
秦清鶴眉頭微皺,，還不待他多想，手掌與藏鋒劍便已經(jīng)相遇,。
就在這時,，秦懷安做出了一個完全出人意料地舉動。
只見他突然松開了手中的劍柄,，然后化掌為拳,，直接朝秦清鶴的胸口轟了過去。
秦清鶴微驚,，下意識想要收招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藏鋒劍不出意料的被他一掌拍飛上高空，化作一個黑點,，然后落入了楓林某處,。
但此刻他若想要避開秦懷安的這一拳，便不得不選擇后退,，或者直接用左手擋下,。
拳風呼嘯而至，秦清鶴被逼無奈只能向后退了一步,。
見得這一幕,，秦懷安笑了起來，直接在半空中一個扭身,，收拳而立,，說道：“爺爺，你輸了,！”
清風徐來,。
秦清鶴捋了捋胡須,，滿臉欣慰說道：“功夫還有待提高，不過你這股子機靈勁兒,，行走江湖倒也用得上,。”
“那我走了,?！?p> 秦懷安斂了笑容，恭敬行禮道：“爺爺保重,?！?p> “去吧?！?p> 秦清鶴揮了揮手,，說道：“一路小心，把藏鋒劍帶上,，給你防身用的,，別弄丟了?！?p> 秦懷安聞言一愣,，小臉頓時垮了下來，看著眼前偌大的血楓林,，無語說道：“爺爺……您怎么不早說,！”
秦清鶴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剛才給你劍的時候你也沒問??！”
說罷，上前輕輕拍了拍秦懷安的肩膀,，轉(zhuǎn)身消失在崖畔,。
秦懷安嘆了口氣，苦著臉向楓林中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云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