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五章
蘇然再三要求,,期期一時間沒了轍才默不作聲的便去了,,這條咸康街上的蘇府好歹也是四娘子的親爹在掌家,她也是嫡四娘子身邊兒的奴婢,有些事兒還得遵著吩咐,。
約莫小半個時辰,,兜轉(zhuǎn)一圈兒就麻利的領(lǐng)了人回來,。
來者足踏云履,,一身白色暗紋長袍,,寬大袖袍包裹著儒雅柔和的氣息。
然的視線沿著衣襟一點點向上爬,,帶著打量的敏銳目光像是要把人剖析開來瞧個透徹,,一道充斥著魯莽的視線不加掩飾的加諸于俊朗容顏之上。
蘇然瀲滟的雙眸卻是浸滿了柔和,,無半點挑釁意味,,像一根柔軟純白的羽毛,輕輕掃在加冠少年舒展的如畫眉目上,,朱唇皓齒間。
許是蘇卿甚少出戶,,成日成日的擱在屋子里溫習(xí)卷卷醫(yī)書,,研究那些瑣碎的藥材,險些要生了霉子,。
兩人上回見面,,還是年前府邸家宴的時候,闔府皆聚,,家歡難辭,,幾個兄弟姊妹間不論嫡庶都互相敬了一杯薄酒,細數(shù)下來除卻那一回,,倒是并沒有私下見過,。
這倒也不妨礙蘇然的正事兒,萬事都有個開頭,,不同的人該不同對待,,有的人,得先熟悉熟悉,,再給他細細掰一掰期間輕重緩急,,才能談得攏了。
可有的人,,瞧起來本性淡漠,,一聲不吭的,偏偏要采取另一種方式,,攥取了眼前人最想得到的東西,,才能好好談價碼、相協(xié)作,。
就如眼前這一位肅然時若朗空幾點稀疏寒星的少年,,風(fēng)姿正華。蘇然也不諳其心性,,可巧就巧在多活的那一世,,那五年的流華歲月曼曼光陰,。
蘇然費了幾年功夫才挖掘出來的緣由,是一柄絕佳的,、獨一無二的鋒利匕首,,穩(wěn)、準,、狠,,能夠一擊必中。
薛婕妤的口,,不是白張的,,薛婕妤當(dāng)年得到了身為蘇氏貴妃的扶持,一步一步擢封越級,,從一個小小的才人,,不過三年便爬到了婕妤的位子。
彼時投靠蘇貴妃,,要以等值付出的條件來換取帝王的恩寵,,其間代價不少。權(quán)勢榮華傾力相助之下,,自然從薛婕妤的一張緊閉的嘴巴里撬出要緊想聽的話兒來,,也包括了——薛、姜兩家的恩怨,,還有蘇卿的坎坷身世,。
暗訪數(shù)年之下蘇然也探到了蘇卿身上背負著何樣撲朔迷離的仇恨。這里頭大有文章,,還需將其如絲如線的端倪給慢慢理出來,。
蘇卿的親生母親是三房秦姨娘,而秦姨娘的哥哥,,也就是蘇卿的親舅舅在秦姨娘被納進蘇府之前,,兄妹二人自小父母雙亡,因著孤苦無依,,身上銀錢也不足,。恰巧姜府招婿,秦氏兄妹便湊了上去,,一來尋思著說不定能解決了婚事,,二來在京城也有個立足之地。
姜府子嗣綿薄,,甚至一位庶出的少爺也沒有,,姜老爺膝下只有一位未出閣的嫡出娘子,生的樣貌不俗,,一張鵝蛋清秀臉如皎月,,兩彎細絲眉如長柔彎柳,。
姜氏夫婦又疼愛得緊,舍不得讓受盡呵護的唯一的女兒如流水一般嫁人別家府邸,,便想出了個招贅的法子,。男子入贅本就是沒皮沒臉的事兒,姜府業(yè)大脈廣又財力雄厚,,得一樁門當(dāng)戶對的金玉姻緣就更難了,。
所以,自姜府招婿以來,,鮮有門閥氏族問津,。
但好就好在姜府的那位待嫁娘子姜明瑯,看上了長相才華同樣不俗的秦姨娘的哥哥,,兩人情竇初開看對了眼,,姜老爺夫婦也沒嫌棄秦姨娘的哥哥窮酸出身。
就這樣,,秦氏運氣來了做成了姜府的倒插門女婿。
那時秦姨娘年紀尚小,,堪堪豆蔻十二年華,,也不是適宜婚配的年紀,就跟著哥哥一道入了姜府,,卻沒曾想苦日子剛剛來臨,,姜明瑯對待秦家哥哥自然是極盡嬌態(tài)、百依百順,,可她瞧秦姨娘就不那么順眼了,。
若秦家哥哥一出門,院里只剩下了秦姨娘一人,,姜明瑯便會從東廂房趕來奚落秦姨娘,,說她在姜府整日的吃白飯,做足了姜府嫡娘子的威風(fēng),,對秦氏妹妹呼來喝去,,譴去劈柴燒水像對待姜家婢子一般,還揚言秦姨娘若有違抗或是相告兄長,,便將秦家兄妹自此趕出姜府,。
秦姨娘堅耐在心底,為了哥哥享受了沒幾天的好日子,,才生生忍著,,受了苦也不肯吭一聲。就這樣一回回勉強壓下暗起云涌的風(fēng)波,,姜明瑯愈發(fā)變本加厲,,但凡有一點兒不合心意的,,就對秦姨娘拳腳相向。
日子過了一年光景,,秦姨娘除了留有一張稚氣未褪的白凈秀氣臉蛋兒,,澄明無污,但身上肌膚常年有傷痕,。秦家哥哥也只當(dāng)是她自個兒摔的,,十二三歲的人了還不小心磕磕碰碰的。
最后一次,,更是越矩的給秦姨娘下了迷藥,,堪堪十三啊,就被蛇蝎婦人推上了來府中造訪的客人床榻之上,,客人也只當(dāng)秦氏是個來討好他的暖床美婢,,收回府邸做個通房的丫頭也就不當(dāng)一回事了。次日醒來,,秦氏才知自己遭受了什么,,這一切都拜姜明瑯所賜,成了蘇府的一個姨娘,。
那個到姜府做客的客人,,便是蘇卿與蘇然的爹爹。
彼時在宮中的蘇然得知這一切,,也是驚詫了好一陣,,才緩下心來,將這個秘密繼續(xù)封存,。
恍然一過,,蘇然的精致臉頰上浮上一抹溫軟,清淺梨渦融了趣兒,、含著笑意,。期期探一眼自家娘子的面色,略一頷首,,朝著后頭暖融陽光連綿成線穿透小室的方向,,提裙退出去了,只將云袖一攏,,伴著一聲清晰入耳的“吱嘎”帶上了海棠云貴的雕花木門,。
蘇卿的五官如名家雕刻過般棱角分明,飽含磁性的聲音似乎也有了干凈的靈魂,,悠悠道:“聽說嫡妹妹身子不適,?只是我很好奇,嫡妹妹有恙該去藥堂請大夫才是,,何故要我前來,?”
聆言,,蘇然明媚容顏上笑容更甚,梨渦蕩漾開來:“自然是有天大的好事,。不然,,怎么也不會白勞兄長跑這一趟的?!泵枷陋M長稠密的軟睫,,猶如鑲上的小片烏黑羽扇,冉冉輕撲,,柔聲道:“兄長想要什么,,阿然知道,阿然不久之后也有這個能力相助一臂之力,,就看兄長愿不愿意與我合作了,。”
“嫡妹妹真是說笑了,,我一介書生,,還是唯獨研究醫(yī)書的,也就對這些偏門角道有所愛,、有所求了,。嫡妹妹又能給蘇卿帶來什么呢?”
仔細瞧著正值加冠的少年容顏時,,凝眸掠過一雙彎月眉和底下寂靜幽深如古井的烏眸,一路覽過如雕似刻的高挺鼻子,,面龐寸縷的肌膚上隱有光澤流動,,風(fēng)儀自生,真是俊美得不像話,。
這樣的哥哥,,更有著靈活敏慧的頭腦,可比蘇承安那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家伙好多了,。想到了蘇承安,,也就是蘇然的表兄,蘇氏世家于中央大街后巷的主府里的長子,。
蘇然收了收放肆的眼神,,道:“我?guī)Р粊硎裁矗夷転樾珠L消去心中郁結(jié),,結(jié)束了對姜家的仇恨,,斬草除根,從此自在瀟灑,,天地之大任你遨游,,也不必蜷縮蘇府一隅,。去與薛府達成共謀?!?p> “你查過我,?”蘇卿先是喃喃,隨之沉默了,,俊美的容顏上看不出表情的變化,,未幾閃去那一副淡然莫測,予之翩然:“我以為,,你會說些醫(yī)藥方面的孤本典籍來吸引我,。還真是出乎我意料?!?p>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樣隱秘的事情埋葬了二十多年,居然有一天還能被別人給挖出來,,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嫡出妹妹,。若不是堅定于生母心切復(fù)仇生性孺弱不敢外傳,他大概會以為這些私密是從秦姨娘口中傳出來的,。
難道眼前這個人,,是姜府派來的?為著滅了自己這個后患,?他只好做出不動聲色的樣子來,,壓下心底涌動的情緒。
蘇然接著話茬子往下:“兄長怎么看,?這,,可還有能吸引得了你?”
蘇卿白皙的臉上掀起一抹溫笑若鴻羽落地:“嫡妹妹怕是想得多了,,我是不喜歡姜氏,,可她也算是半個舅母。又何來仇恨,、何來斬草除根一說呢,?”
(注:嫡母的兄弟之妻方可稱舅母,,而秦姨娘是蘇家的妾室,,她的嫂子勉強能算半個舅母)
蘇然一雙清澈明亮的水眸直直睨向他,沒有選擇多做周旋,,而是一語擊破:“兄長所在意的,,不過是我蘇然一介女流,一無權(quán)勢二無實力,難使你信服我的諾言吧,,指不定,,是蘇然口出狂言,匡你——”
蘇卿的心緒不寧,,有些復(fù)雜多變,。也是,她是蘇府的嫡出娘子,,這樣做,,或許能換來自己的誠心相投,而在姜明瑯那里,,能得到什么,?
不,倘若真的如此,,自己又能給她什么,?!
她與姜明瑯之間,,是否存在著交易,,這些,都是顧慮,,也不好擺在明面上一一詳言,。可這樣坦然的言語,,底下又是何種意味呢,,他靜默不語,只等蘇然把話兒圓滿拋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