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余里衍依依惜別之后,，直到燕京，都算順利,。

　　而且眾人歸心似箭,，原本花費(fèi)了十余日的路程,，僅用了九天就趕到。

　　燕京永平館比起上回來時更顯蕭條，因?yàn)榇饲摆s路趕得急了,，文官出身的鄭允中身體略有不適,，便準(zhǔn)備在此多休息一日。

　　一大早的時候,，天還蒙蒙亮,，周銓就醒了。

　　早起是他一直保持的好習(xí)慣,，在起床之后,，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暗暗罵了一聲。

　　實(shí)在太冷了，此時雖有火炕,，卻極簡易，至少周銓到現(xiàn)在還沒有睡過,。故此夜里若沒有火堆,，睡到后半夜就會越來越冷。

　　到了門外,，睡在他前屋的狄江,、武陽二人也已經(jīng)醒了，三人出屋稍稍活動身體,，就在這時,，周銓看到一個身影貼著墻角小心翼翼地閃過。

　　周銓愣了一下,，宋國使臣隊伍只有他們?nèi)似鸬米钤?，往常這個時候，都在睡覺,，沒有誰會起來,。

　　不過細(xì)著晨曦微光，他發(fā)現(xiàn)那人穿著遼國南面官的服飾,，似乎是遼國的一個官員,。

　　周銓覺得那人身形隱約有些眼熟，不過他對記人臉很不擅長,，一時之間,，想不起此人是誰。

　　此人也看到了周銓,，笑著拱了一下手,，然后匆匆離開了。

　　“這不是那馬大郎嗎,，他怎么會在這里,？”周銓記不得，卻有人記得，狄江斥侯出身,，記憶力原本就是他所擅長,。

　　“哪個馬大郎？”周銓還有些茫然,。

　　“我們北來時,，剛過界河，大郎還曾在路邊尋他問過話的,，當(dāng)時他自稱為馬大郎,。”

　　周銓恍然大悟,，但旋即又生出疑竇,。

　　當(dāng)時這位馬大郎可是百姓打扮，最多不過是一民間富家翁的模樣,?？涩F(xiàn)在，他不但穿了一身遼國官服,，還出現(xiàn)在了接待大宋使臣的館驛之中……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從童太尉那邊過來?！钡医终f道,。

　　周銓瞄了童貫一眼，自從進(jìn)入館驛之后,，童貫就說身體有些不適,，一直縮在屋中沒有出來。

　　他心中生出疑慮,，倒不是怕童貫與遼國有所勾結(jié),，而是擔(dān)心這個死太監(jiān)弄出什么麻煩來。

　　“這兩日盯著童太尉一些,，有什么事情,，速速告知于我?！敝茔尩吐暤?。

　　狄江會意。

　　在燕京休息了兩天,，鄭允中身體恢復(fù)了，便再度開始南歸,。整個宋國使臣隊伍有一百多近兩百人,，當(dāng)他們離開館驛時，狄江突然湊到周銓身邊道：“那個馬大郎，也在使臣隊伍之中,！”

　　周銓愕然回頭,，就看到童貫身邊的親隨里，有一個人微微低頭,，依稀就是那個馬大郎,。

　　只不過原本馬大郎是留了契丹式的大胡子，現(xiàn)在胡須被刮,，看起來倒有幾分象個太監(jiān),。

　　周銓眉頭擰緊，童貫將此人收在身邊,，其中要冒極大風(fēng)險,！

　　甚至有可能將他們這次北使全部收獲都葬送掉！

　　只不過身邊都是遼國“護(hù)送”的官吏與兵卒,，周銓不好過去詢問,，他只能心中暗暗擔(dān)憂。

　　隊伍前行了沒有多久,，突然間被遼人攔了下來,，周銓看到那個馬大郎神情自若，但童貫面上卻微微有些緊張,。

　　只見數(shù)名遼數(shù)在幾個南面官的陪同之下,，開始計算人數(shù)。

　　這是慣例,，為了防止守國使臣夾帶逃人,，每每進(jìn)入之時，都會計算一番,。周銓只覺得自己心中一揪,，但奇怪的是，遼國人算了兩遍,，所得的人數(shù)卻是與出使時完全一致,。

　　周銓有些莫明其妙，不知童貫是使了什么手段,，得了這個結(jié)果,，他再看童貫，緊張神情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只余一絲興奮,。

　　使節(jié)隊伍過了這一關(guān)，接下來就是一路疾行了,。不過兩日功夫,，他們回到白溝驛,，到此算是正式回到了大宋境內(nèi)。

　　待遼國國境消失在身后,，周銓立刻來找童貫：“童太尉,，你做得好大事情！”

　　他隱忍了兩日,，此時有了機(jī)會,，哪里還控制得住。

　　聽他如此說,，童貫倒不驚慌,，而是哈哈一笑，頗為自矜地道：“就知道瞞不過周郎,，不過嘛,，看到周郎你立功于前，老夫又如何甘心落后,！”

　　周銓心中一凜：“童太尉,，你想立何功……”

　　“自然是收復(fù)燕云，因功封王,！”童貫昂然道,，雙眼中光芒閃動，幾乎不可遏制,。

　　身為太監(jiān),，因?yàn)樯韱栴}，心態(tài)難免扭曲,，哪怕能長出幾十莖胡須,，童貫也難例外。

　　好錢,、好權(quán),，對他來說都已經(jīng)有了，他不能好色,，那么剩余的就是好名,。若是收復(fù)燕云，按照大宋太祖太宗的遺訓(xùn),，他就可以憑此功勞,，得封為王！

　　“那人對太尉收復(fù)燕云有幫助,？”

　　“其人曾是遼國光祿寺吏員,，他與女真人打過不少交道，托官家之福,，得周郎之助,，此次我算是徹底看穿了北國虛實(shí),。只要與女真人聯(lián)手,，遼國不難滅之,！”

　　周銓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原來那場滅了遼與北宋的大勢變故,，竟然起于此次出使！

　　他對歷史細(xì)節(jié)知之不細(xì),，否則早就該猜到,，這位馬大郎就是馬植，宋金海上之盟的提出者,。

　　“童太尉,，此事不可不慎！”周銓急聲道,。

　　此時宋遼反目,，他的榷城計劃就會泡湯，而且白白便宜了女真人,。比起遼人,，周銓感覺那些女真人對華夏文明的危害會更大。

　　事實(shí)上也是如此,，華夏文明的兩次關(guān)鍵大挫,，都與女真人有直接關(guān)系，可以說,，先后兩次女真入侵,，令華夏文明受到重挫，也是華夏失去絕佳機(jī)會,，止步沉淪的一個重要原因,！

　　周銓想的沒有那么遠(yuǎn)，但本能地厭惡女真人,，倒是對遼國,，因?yàn)橛嗬镅芎驮⒓缱鲬?zhàn)的緣故，多少有些好感,。

　　“放心,，我自然會慎重，周銓,，我倒是要勸你一句,，莫要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若我能收復(fù)燕云,，令遼主獻(xiàn)上公主和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分清楚事情的輕重，國事家事……”

　　他口中巴啦巴啦嘮叨著,，周銓聽得郁悶,，想要再勸，可也知道,，自己再說下去,，會被童貫認(rèn)為有意阻撓他的北伐計劃。

　　童貫要靠這個計劃封王,，誰阻攔這個計劃,，誰就是他的死敵！

　　而趙佶也希望通過收復(fù)燕云之地,，完成太祖太宗未盡的事業(yè),，給自己的文治武功添上燦爛的一筆。

　　“太尉,，遼自然是要征的,，燕云之地自然是要復(fù)的，不過,，也得當(dāng)心女真人,，此次我曾親自與女真交戰(zhàn)過，其野蠻勇武,，更勝過契丹,，當(dāng)心前驅(qū)豺狼，后進(jìn)猛虎,！”

　　童貫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不過是邊陲小部族,，就算女真諸部統(tǒng)一,，也不知道有沒有幾百萬人口，哪里能與大宋相提并論,！

　　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周銓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只能一聲長嘆,。

　　武陽與狄江二人，看出他神情不對,，此時跟了進(jìn)來：“大郎,，何事煩惱，莫非那死太監(jiān)那邊,，又出了什么古怪,？”

　　周銓想了一想,，開口說道：“他想要與女真人聯(lián)手伐遼，那個馬大郎,，便是他從遼國帶回的關(guān)鍵人物,，他想要靠著馬大郎，與女真人聯(lián)系上……”

　　話說到這,，他發(fā)現(xiàn)武陽與狄江二人面上都露出了喜色,。

　　“這是好事,！”

　　“正是,，多年國恥，能就此雪洗,，自然是好事,！”

　　“大郎擔(dān)憂什么，若真能收復(fù)燕云,，俺就不再罵那童貫死太監(jiān)了,！”

　　周銓看著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不亦樂乎,，吃驚地道：“你們就不怕前驅(qū)狼后進(jìn)虎么,，你們可都是見到了，那女真人悍勇,，更勝過契丹人,！”

　　武陽倒是思忖了一會兒，狄江卻是搖頭笑道：“怕什么,，若是我們得復(fù)燕京,，以長城為界，擇險而守,，女真人再厲害又能奈我們何,？”

　　“況且遼亦是大國，即使我與女真夾擊于它,，它了不會那么輕易滅亡,，到時長城之內(nèi)，我們收復(fù)燕云,，然后閉關(guān)而守,，看長城之北兩虎相爭。待得雙方都是筋疲力竭,，我們正好收漁翁之利,！”

　　狄江的話讓武陽連連點(diǎn)頭，而通過這二人的神情,，周銓心中徹底明白,，他是無法阻止宋和女真盟會之事了,。

　　連親身與女真人作戰(zhàn)過的狄江與武陽，都覺得女真人不會成為大宋的威脅,，何況他人,！

　　周銓沉吟許久，又是一聲長嘆,。

　　不過嘆息結(jié)束之后,，他的眼睛里，開始閃動著奇怪的光彩,，看得武陽與狄江二人都覺得詭異無比,，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既然無法改變這一事態(tài)的發(fā)展,，那么就爭取能讓它向好的方向前進(jìn),。

　　至少要為最壞的可能做一個打算！

　　他心中原本就有一個計劃,，此時這個計劃就越發(fā)成形了,。唯一讓他還有些猶豫的是，這個計劃若真去執(zhí)行,，很有可能會流血千里,！

　　依周銓原來的想法，他只要在后方吃喝玩樂,，順便搞搞發(fā)明推動大宋進(jìn)步,，至于朝堂之中或者疆場之上，自有那些時代的風(fēng)云兒去挑大梁,。

　　但現(xiàn)在的局勢,，卻讓他卷入了歷史的大潮之中，若他不動,，歷史有可能按照固定的線路發(fā)展,，所有的繁華都灰飛煙滅，血腥屠戮將在這片大地上處處發(fā)生,。

　　可他若是去動,，那么，他將滿手血腥,，而且還要讓自己心硬如鐵,，要舍棄許多許多，會變得非常累……

　　要不要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