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雖沒有京師繁華,,但因為水陸交通便利,,特別是運河漕運使得南來北往的商賈船夫,,都要在這里歇腳停留,,故此即使是到了夜間,這里仍然燈火通明,。
太白樓依然人聲鼎沸,,狄江帶著兩個伴當進來時,立刻有伙計上前招呼:“這不是狄爺么,,總算有空又來小店,?”
“少羅嗦,雅室一間,,然后進來聽候吩咐,!”狄江喝了一聲。
那小二笑嘻嘻的,,不但不生氣,,反而面帶喜意。
他們這種人是慣會打探消息的,,因此狄江曾讓這伙計幫過數(shù)次忙,,每一交都沒少給他好處,兩人算是熟識了,,故此小二一聽就知道,,自己少說也有幾十文錢入賬了。
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情,,能換來幾十文的賞錢,,這樣的好事,被喝斥兩句算得了什么,!
過了片刻,,狄江便坐在雅室之中。
“前些時日,,太白樓邊上的曾家老棧住進了一群人,,你可知道這群人是什么身份?”
他直截了當?shù)貑栐?,沒有和這小二繞圈子,。小二聞得此問,眉開眼笑:“小人恰好知道,!”
這是討賞,,狄江二話不說,拿出了一陌錢,。
小二飛快地將錢納入袖中,,然后低聲道:“那群人這兩日在徐州的各處酒樓里吃喝,不過出手卻恁的小氣,,聽聞為首的姓曹,,有人背后喚他二曹操,,說是來自海州,原本是海州的海商,!”
“海州,?海商?”狄江覺得頭有些大了,。
海州在徐州之東,,乃是一座小港,大宋在此駐有水師,,但人數(shù)并不多,。比起南方的明州、泉州諸港,,只能說是毫不起眼,,但是通過淮泗諸河,可以與徐州水運相通,。
而所謂海商,,在這個時代里,往往兼職走私,、海盜和漁夫等諸多職業(yè),,他們風浪中討生活,極是難對付,。
狄江是略微知道周銓的計劃的,,當初周家父子離得京師,選擇徐州,,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里離海州,、登州和萊州都近,。
“大海才是未來,,大海才是方向,大海才是財富,,大海才是力量,!”
狄江至今記得,周銓在提到這個計劃時,,是如此地慷慨激昂,,完全不象平時里的模樣。
他不太理解周銓為何如此看重大海,,不過既然周銓對海州如此重視,,那么這群來自海州的人,也就需要更加注意一些了,。
“還有別的么,,僅是這點消息,,可不值一陌錢?!钡医弥割^敲了敲桌子,。
那小二嘿嘿笑了笑,聲音壓得更低:“自然還有,,小人得了狄老爺?shù)姆愿?,一直注意這些看似江湖豪客的人物,不過小人的消息,,也是打探來的,,狄爺給小人賞,小人也得給別人謝錢……”
又是一陌錢出現(xiàn)在桌上,,小二伸手去拿,,卻被狄江按住。
“說吧,?!钡医⒅《馈?p> “曾家老棧里有我一個親戚,,他在前夜起夜時,,看到那伙人竟然有人帶著刀值守,而且是兩人……他好奇心重,,悄悄聽了一下,,那兩人說,是一個姓盧的人將他們召到徐州來,,說是來為哪家少爺賀周歲,,要辦什么‘抓周會’?!?p> “抓周會,?”狄江覺得毫毛一下子豎了起來。
周儻,、周銓可是姓周,,“抓周”聽到別人耳中,只是為小孩兒慶祝周歲,,但對周儻周銓來說,,就是犯忌諱了。
“姓盧的是誰,?”狄江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們呼為盧龍,不過有時也稱盧飛龍,應(yīng)當是綽號,?!?p> 狄江琢磨了一下,他不認識一個綽號飛龍的姓盧之人,。當初與賈奕之戰(zhàn),,他那時未被周儻找回來,因此沒有參與,,所以一時半會,,他也沒有想到此人身上去。
“徐州本地姓盧的豪強,,你可曾聽說過,?”狄江又問。
這次小二搖了搖頭,,徐州本地也有些豪強,,但沒有姓盧之人。
“看來不是徐州當?shù)刂?,也是,,若是徐州當?shù)刂耍@二曹操一伙就應(yīng)該住在那豪強莊上去,,而非呆在客棧里,。”狄江心中暗想,。
“行了,,賞錢你拿去,嘴緊一些,?!彼砷_手,小二飛快地將那一陌錢也藏進袖中,,連連應(yīng)了幾聲,。
“給我隨意來三四樣菜,再來壺酒……”狄江道,。
旁邊他的一個伴當笑道:“哥哥,,大郎不是說出來辦事莫要飲酒么,?”
“大郎又不在此處,,不多飲,免得酒醉誤事,?!钡医灰詾槿坏氐馈?p> 他終究在市井里混了幾年,,雖然有意跟著周家父子搏個富貴,,但是一些壞習慣卻是難改,。
伴當也只是隨口一說,他二人同樣貪酒,,不一會兒,,便有酒菜上來,三人你勸我斟,,一壺酒轉(zhuǎn)眼下肚,,意猶未盡之下,便又要了一壺,。
如此三壺酒下肚,,狄江與兩個伴當都有些微醉,兩個伴當還想再喝,,這一次倒是狄江自己將他們按住了,。
“不能再喝了,要再喝,,下回回狄丘喝去……咱們還有正事要做,。”
“什么正事,,如今消息也打聽清楚了,,回去稟報就是?!?p> 因為飲了酒,,狄江有些微熏,聽到伴當這樣說,,他嘿嘿一笑:“若只是如此,,隨便派個人來就可以,大郎為何非要我來……且見我的手段吧,?!?p> 方才飲酒時,他心里就在不停琢磨,,應(yīng)該如何把事情辦得漂亮些,。跟著周家父子離開京師,來到這徐州,,狄江心里有自己的算盤,。若不能象他同宗的狄青一般取得功員,那么就要想法子做個富家翁,。有百余傾地,、三兩個莊子,再娶三五房妻妾,如此一生也算不白過,。
他知道周銓有的是賺錢的法子,,因此便琢磨著將事情辦得漂亮了,便向周儻懇求,,讓周銓給他一個賺錢的門路,,然后他就可以去安穩(wěn)地當富家翁了。至于別的事情,,等以后再說,。
這種心態(tài)變化,周儻并不知道,,周銓也未曾發(fā)覺,。
這也難怪,在京師那地方呆久了,,狄江如何能長期保持當年的銳氣,,隨周銓去遼國出使,可以說是鼓足余勁的一搏,,但在這之后,,鼓起的氣也已經(jīng)泄了。
“這是最后一次,,這一次成了,,再加上此前遼國之行的功勞,我便可以安心在家休養(yǎng),,每日飲酒賭錢,,逗逗老婆孩子就是?!钡医闹邢?。
“狄大哥要如何做?”一個伴當問道,。
“咱們在這里沒有什么人手,,但是太守有人手啊,咱們自己出去可能會打草驚蛇,,可是那位學士老爺?shù)娜顺鰟?,就與咱們無關(guān)了?!钡医庪U地笑了起來,。
兩個伴當愣了愣,還是有些不明白,。
“跟我來就是,,徐州府的班頭,,我見過幾面,,一起去尋他,。”
徐州府的班頭名為穆琦,,雖然只是一個區(qū)區(qū)下吏,,但在徐州這富庶之地呆了近二十年,也為自己賺得了好一份家當,。此時夜間,,他回到宅中休息,正與第四房小妾調(diào)笑間,,外頭卻傳來呼聲,。
“何事?”穆琦沉聲問道,。
“是狄丘來人,,說那胡虎之死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些線索,,請我們幫著拿人,。”
穆琦聽得下人這樣說,,頓時精神一振,。
胡虎被雷劈死之事,在他這樣的老班房出身的人眼里,,處處都是疑點,,也就是徐處仁這種書呆子,才地看不明白這背后的事情,,還要去找周銓來查案,。
當初穆琦就覺得,這是徐學士信不過他們的做法,,如今卻是機會來了,,不但可以出口惡氣,還可以讓徐學士刮目相看,。
“來的是誰,?”穆琦又問道。
“是來過兩回的那個姓狄的,?!?p> “狄江?!蹦络氲竭@個人,,稍稍覺得有些麻煩,。
他與狄江打過幾回交道,知道這人滑不留手,,不好對付,,而且此人用是軍中斥侯出身,頗有些手段,。
“請他先在客堂等著,,這么深更半夜的來找我……”
打發(fā)走小妾,穆琦整理好衣裳,,來到自家客堂,,便見狄江坐在那里,正與伴當們閑聊,。
“原來是狄兄,,周衙內(nèi)可好?”穆琦笑著招呼了一聲,,然后便問起周銓來,。
對穆琦來說,這位周衙內(nèi)真是個奇人,,就連阿憐那樣的女子,,都迷不住周衙內(nèi),他雖然也常來徐州,,可是既不花天酒地,,也不欺男霸女,這樣的衙內(nèi),,少有,。
關(guān)鍵是這位周衙內(nèi)出手豪氣,花錢如流水一般,,從不見他皺眉,。雖然來徐才四個月,識得他的人已經(jīng)在私下傳說,,他有一個聚寶盆,,每日能吐出十錠金子十錠銀子外加一百串銅錢。
“衙內(nèi)甚好,,我此次來,,正是受衙內(nèi)差遣?!钡医菩Ψ切Φ氐?。
嗅到一股酒氣,穆琦心里生出的三分念頭已經(jīng)變成了六分,,他堆著笑臉:“周衙內(nèi)有何吩咐,?”
“上回學士不是令我家衙內(nèi)查案么,,如今已經(jīng)有了頭緒,一伙海州來的賊漢子,,可能與胡虎之死有關(guān),。如今這伙人正宿在城中曾家老棧,我家衙內(nèi)不好做事,,所以煩勞穆班頭你,?!?p> “好說,,好說,周衙內(nèi)吩咐,,我絕不打折扣,,不知何時動手?”穆琦道,。
“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夜,以防夜長夢多,!”
穆琦霍地站起:“既是如此,,我命人去召集人手,還請狄兄在此稍候,?!?p> 他說完之后,大步出去,,召來家仆,,吩咐道:“你去和紀老五說,讓他多帶些人手,,將曾家老棧里的海州客帶回去,,先審一審,要快,!”
他打定主意要搶這份功勞,,只等著口供出來之后,再決定是否將人交給狄江,,卻不知狄江在客堂里向著兩伴當擠眼:“如何,?”
兩個伴當都笑了起來:“大哥當真是看透了這姓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