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一,、風(fēng)波初起
蘇州,。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時蘇州,,雖還比不得明清之際,,但也是南方一處繁華之城,。
而且蘇州園林之風(fēng),,此時已經(jīng)盛行了。
只不過這些園林美景,,與林傳忠沒有什么關(guān)系,。
身為泉州最好的船匠之一,他來到蘇州已經(jīng)有五天了,,和他一路來的十一人,至今仍然呆在驛站之中,,不得離開,。
這讓林傳忠對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
蘇州驛站面積不小,,這是一處大驛,,可是他們只是身份卑賤的船匠,哪里能得好的待遇,,因此都被拘在狹小的廂房處,,十一人都住通鋪,有如囚犯一般,。
“傳忠哥,,咱們啥時能動身啊……你說,海州那邊,,可真是要建一座大船場,?”在他身邊,,同樣來自泉州的林念祖道。
兩人是遠房親族,,不過已經(jīng)出了五服,。林傳忠不大看得上自己這位心思毛躁、不專心做事的親戚,,瞄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道:“休管那么多,自有上面的貴人安置,?!?p> 象他們這樣的底層小人物,就算操心太多又有什么用,,還是抵不上上面貴人的一句話,。比如說此次,他們原本在泉州呆得好端端的,,卻被差役們?nèi)缋撬苹⒌剡^來,,仿佛囚犯般拘起,直接帶上北行的道路,。
要知道他們啟程的那一天,,才剛剛過完元宵!
到半路上,,他們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海州,而且他們只是先期去的,,等他們安定下來之后,,連他們的家人都要送到海州。
故此林傳忠雖然是擔(dān)憂自己的未來,,卻對此無能為力,。
林念祖還想說話,突然驛館外傳來喧嘩聲,,他的注意力立刻轉(zhuǎn)移,,興沖沖跑去看,沒一會兒,,就聽到毆打和哭泣聲,。
等聲音都歇止之后,林念祖意猶未盡地回到林傳忠身邊:“那伙明州佬不老實呢,,結(jié)果挨打了,!”
與他們一樣被拘在此的,還有其余幾伙人,,都是各地來的船匠,,對面院子里的那伙來自明州,,這幾日鬧騰得緊,結(jié)果被群如狼是虎的差役狠揍了一頓,。
這種日子,,何時到頭啊……
林傳忠正這樣想著,突然間,,聽得有人喝道:“都起來都起來,,你們這些蠢貨,都給我起來,,走走,,準備動身,現(xiàn)在,,立刻,,馬上!”
那些被拘的船工紛紛從屋子里出來,,只見幾個差役人模狗樣地走了出來,,林念祖笑嘻嘻上前想要討好一番,結(jié)果劈頭就挨了一鞭子,。
“都是些吃閑飯的,,防御使老爺當真是心懷仁善,讓你們這些蠢貨吃了這許久閑飯,,都跟我們走,,有事情要你們做了!”
不僅是他們這些來自泉州的,,其余來自明州等地的船工,,也全被趕了出來。此時雖過了正月,,卻還只是二月初春,,天氣寒冷,眾人在驛館外瑟瑟發(fā)抖,。
在外頭又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見到有人行了過來,。
“這些廢物,,就是那些船匠?都給我來,,從今以后,,你們就有福了,跟著防御使,,總有你們的好處,!”
明州來的船工中,,有一個猶自鼻青臉腫的,顯然就是剛才挨了打的那家伙,,此時開口道:“可是如今就動身去海州,?”
“什么海州,休提休提,,你們用不著去那窮鄉(xiāng)僻壤,,只留在這蘇州了——奉合州防御使、提點蘇州應(yīng)奉局朱公之命,,你們被征調(diào)了,!”
眾船工都是訝然。
雖然他們是被迫從家里帶來的,,但路上也有人透了底,,是朝廷有意在海州建新船場,故此自各地抽調(diào)好船匠來,,準備建造空前大海船,。而且那些差役還不無羨慕地說,他們到了海州,,日子就好過了,,據(jù)說海州太守蘇轍,對他們這些船工都有專門的補住,。
“擔(dān)點蘇州應(yīng)奉局朱公……是朱勔,!”有人驚呼道。
然后所有船工,,都倒吸了口冷氣,。
“朱應(yīng)奉的名諱,也是你這狗賊能提的,?”叭的一聲響,,那個說出朱勔名字的人,被抽了一記耳光,,又挨了一腳,,在地上翻滾,卻連呻吟都不敢發(fā)出,。
如今朱勔在江南,,當真是惡名遠揚。
眼見這些船匠騷動起來,,幾個差役們?nèi)蚰_踢,,將他們壓了下去。
“傳忠哥,這下子壞了,,這位朱應(yīng)奉,,可不是好東西!”
“當官的,,你見過好東西么,?”
林家兩人抱著頭,蹲在人群之中小聲嘀咕,,因為周圍都是亂哄哄的,,倒不虞有人聽見。
然后他們看到一個身著華美衣裳之人走了過來,,這人腰著金帶,,頤氣指使:“都快點,都快點,,若是遲了,,朱應(yīng)奉可沒有那么大的耐性!”
在他身邊,,還有數(shù)個華服之人,,只是腰纏銀帶罷了。
差役,、兵卒,,還有些家丁模樣的人圍了起來,將船工們驅(qū)趕著前行,。
經(jīng)過那金帶之人身邊時,,林傳忠聽得他冷笑著與旁邊一銀帶之人說道:“那周銓小兒,不知好歹,,以為對付了李邦彥,,便可以壓我們朱應(yīng)奉一頭,竟然敢奪了海州鹽場……雖然朱應(yīng)奉不將鹽場那點東西放在心上,,可是若不有些回應(yīng),,豈不是顯得我們朱應(yīng)奉好欺!”
“就是,,向來只有我們應(yīng)奉局去欺壓旁人的,,幾曾被人欺壓過,兄弟們心中都極不憤,,更何況那廝弄得什么狗屁水泥,,據(jù)說官家興修艮岳時將要大用,這豈不是奪了我們應(yīng)奉的差使,!”銀帶人笑道。
“這次好,,挖了個坑,,讓他跳,,他不是想要在海州建船場么,將船匠都截了下來,,去為官家造綱船,,他若識相,就該乖乖忍著,,若不識相,,壞了官家的事情,瞧朱應(yīng)奉會如何收拾他,!”
林傳忠聽不明白他們話語中是什么意思,,不過隱隱猜出,他們這些船匠們,,似乎是卷入了大人物的沖突之中,。
幾乎在此同時,在京師之中,,楊戩的府邸之內(nèi),,楊戩對著胡縉大發(fā)雷霆:“我只道你做事有分寸,向來稱我心意,,為何此次商會之事,,你卻如此怠慢!”
胡縉誠慌誠恐,,絲毫沒有讀書人的器度:“恩主何出此言,,晚生已經(jīng)盡力了……”
“為何別家都是獨占一路,唯獨老夫這里,,卻是要與人瓜分京東,?”
胡縉心中暗罵了一聲,別人去時都得了高額的授權(quán),,楊戩對他雖然信任,,但給他的授權(quán)額度也只有六萬貫。好點的地方,,都不是六萬貫?zāi)軌蚰孟碌?,能夠與人合伙拿下京東兩路,已經(jīng)是他費了不少心思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結(jié)果,。
而且當初他回報時,,楊戩還夸他做得好,此時事過境遷,,都隔了幾個月了,,卻將舊事翻出來重提,捉著他大罵,其實是遷怒于他,。
不能不遷怒,,周銓從南方運來了大量棉花,經(jīng)過一整套工序之后,,織成了六千匹棉布,,又制成棉衣,在京中發(fā)賣,。在過去的這個春節(jié)期間,,他的棉衣極受歡迎,比起麻衣,,不僅保暖,,而且耐用,故此其價格比起麻布高出了近一倍,。六千匹棉布便得了近四千貫錢,,而且是在短短的三日內(nèi)就賣完了。
這個消息最初楊戩不知道,,昨日他派往徐州的棉布商會董事來了私信,,告知他這個消息,這讓原本就貪財好利的楊戩大為振奮,,同時也開始后悔,,當初沒有獨占一路的專銷之權(quán)。
一年十萬貫甚至數(shù)十萬貫的純利,,楊戩忍不住痛心疾首,,他再一次看到一個發(fā)大財?shù)臋C會與自己擦肩而過了。
故此,,經(jīng)辦此事的胡縉少不得被他叫來痛罵了一頓,。
胡縉心中滿是委屈,口里卻是唯唯喏喏,,反正他也不是忠心耿耿,,他、石軒再加上秦梓三人,,暗中加入了周銓的東海商會,,鐵了心要去海外尋找金山銀山,此事是瞞著楊戩的,。
不僅瞞著楊戩,,暗中他還借著楊戩的名義,從鴻臚寺國信所弄到了十余份蓋了大印的空白國牒,,只要周銓愿意,,往上面填什么內(nèi)容都可以,。可以說,,有了這個,,在大宋周圍大多數(shù)國家,就可以通行無忌了,。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這態(tài)度倒是讓楊戩滿意了,。
“楊公,,休怒,休怒,,棉布雖好,,但真要等到它能夠大行于世,至少還得兩三年時間,,而且說是發(fā)財,,實際上還是受制于人,以小人之見,,原本就不該對此寄予厚望,。”
就在胡縉悄悄松一口氣的同時,,卻聽到一個令他厭惡的聲音響起,。
胡縉瞄了那邊一眼,是杜公才,。
這廝是楊戩手下最初與周儻,、周銓打交道的人,后來徹底投靠楊戩之后,,在京中得了一個小吏的職務(wù),,專門管內(nèi)庫。官職不大,,但卻是楊戩親信,,專門出主意替楊戩四處搜刮。
他原本與周家父子關(guān)系尚可,,但隨著身份的變化,,對周家父子的嫉意開始占據(jù)上風(fēng)了。
好在杜公才還是知道些輕重的,,并沒有試圖離間楊戩與周銓的關(guān)系,,他只是偶爾出出主意,想要向楊戩證明,,自己也擁有周家父子同樣的才能,,甚至論及弄錢上,,比周家父子更強。
“不對周銓寄予厚望,,難道說還要對你這廝寄予厚望,?”楊戩橫了他一眼。
“小人倒真有一策……根本不須求人,,只要說動官家,,那就是財源滾滾,而且還能讓官家認定,,楊公乃是能臣賢吏,,比起蔡太師、隱相他們,,毫不遜色,!”杜公才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卻不知,,他自以為妙計的計策,,將在大宋掀起什么樣的風(fēng)浪來!